“为什么？”

他精心的将那些亮闪闪的工具用酒精棉球一一擦拭，“我呢，个人兴趣爱好稍稍与众不同一点。”

“以前，我也是个普通人，按父母愿望的样子长大，等着找份工作娶妻生子，当医生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家里筹钱将我送去留洋学医。我其实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感觉，也无所谓，去就去吧。”

“当我第一次上解剖课，用这锋利的手术刀切开皮下组织的时候，真正的我觉醒了……我抑制不住兴奋，那时我的控制力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只能假借有晕血的毛病避免上解剖课，不过我一直在自学人体方面的知识。我学会怎样在人身体上留下美丽的痕迹，让他们体会到至极的痛苦，他们的呻yín和哀求让我如闻仙乐，将一个完整的人破坏、撕裂掉让我体会到人间最大的快乐！”

“什么都比不了。”他朝我微笑道，双眼闪闪发亮，整个人都似乎年轻了十岁。

那个饕足的表情，我曾经在他脸上见过，在大门口遇到的那次。

那是在杀死春梅之后的表情。

“不过后来普通人就没法让我触动了，只有纯洁的、心灵没被俗世污染过的少年们才能满足我，比如说当年的小棠和——你。”

我们互相直视，“那当年为什么没有选我而是小棠？”

“小棠就象个脆弱的玻璃娃娃，随时都可能碎掉，好吃又容易坏的东西当然要先吃下肚了。至于你，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你的大伯对你有特别的欲望。”

“那种眼神，我只要一见就明白了。比起身体上的毁灭，灵魂上的毁灭不是也很有趣吗？所以我随便暗示了几句，你和小棠的关系，引他想到你也许会脱离他的管控，很容易就让他变成了我的同谋。”

“事情果然象我预料的那样发展，唯一失算的是，你大伯居然那么没用，轻易让你逃脱了。但是，没想到八年之后你重新出现，让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除了天真纯洁的少年外，还有历经磨砺的灵魂也能触动我。”

“对小棠愧疚，愿意代替背叛你的堂弟殉葬，那一秒钟，你在我眼中如宝石一般璀璨夺目。明明是颓废求死之心，却又努力求生行走于世，这种复杂的差异感，让我无比心动。”

“对了，有没有认出这里，是当年学校厨房的储藏室哦，小棠也是在这里被我招待的。体味着当年小棠遭遇的一切，然后和她同样的方法死去，这样想想，你的愧疚会不会少些？”

见我沉默着没什么反应，他有点失望。

“啧啧啧，”陈知勇完全不在意，“好吧，留点力气，等会让我更愉悦。”

“那么，先从右脚开始吧。”他拎起一把锤子。

刚说完，他手中的锤子便迅猛的敲击在我右脚的大拇指上。

痛觉从脚趾传导到大脑似乎有半秒左右的时间。

“额啊啊啊啊——”肢体上的痛楚让我本能的喊叫出来。

指甲被爆飞了出去，脚趾变成一团扁扁的血污，肉和骨头互相夹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楚。

“哦哦，多么美妙的音乐啊。”

陈知勇仿佛听到一曲动听的乐曲，露出沉迷的表情，面上逐渐浮现出燥热的红晕。

“一。”他说道。

“……五。”

连续爆发的痛苦让我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起来，右脚如同踏在熔岩上被炙烧。

“接下来，从哪里开始好呢？是按传统顺序还是点兵点将。”陈知勇似乎有些犯难，在认真盯着我思考。

“几……几点了？”我努力集聚精神问道。

他有点疑惑，不过还是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下午2点半了。怎么，想要知道自己死亡的具体时间吗？到那个点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嗯，还是传统顺序比较好，那么是——胫骨。”

“哦诶哦诶，果然还是医学生比较好啊，听到就知道是什么部位，这里就有反应了，真可爱！”

“啊————”

……

我曾经听说过国外一个科学家爱因斯坦的有名的理论，叫相对论。

此时我觉得他的理论正确无比。相对我而言，此时的每一秒都是世界上最漫长的时间。

……

“肋骨是我最喜欢的部位。它有十二对，保护着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如果没掌握技巧的话，碎裂的肋骨会刺入肺部、心脏这些部位很快死亡，那样后面就没法玩了。我也是练习了很多次才练成现在这么熟练的。”

“一。”

我闷哼一声。

“就是这样，你这种隐忍的表情，压抑的呼声，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心血。”他一脸遗憾，“想到以后可能就再也碰不到象你这样的人了，真觉得失落啊。”

“二。”

“三。”

“现在……几点了？”我喘息着问道。

“下午三点了。”他有些不耐烦，就像被打断进餐一样，“为什么你总问时间？”

“陈医生，是不相信有鬼的吧。”我忍耐着全身上下的痛苦，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当然。那些鬼神之说都是迷信，是邪教用来骗人的。我见过太多声称被鬼附体的，实际上都是癔症，自称见到鬼的，都是心理问题出现的幻觉。”

他怀疑的凑近我的脸细看，“你不会是打算拖延时间吧？”

……

“五。”

他停了下来，掏出一条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

我看见小棠从阶梯飘了下来。

进入这间密室之后，她不再象往常一样，眼神和表情空洞的沉浸于当年的世界，而是面带惊疑的看着眼前。

“六。”

与当年重合的情景似乎唤醒了她的记忆，小棠有了更多的表情。

我欣喜的注视着这一切，恍然忘却了身体上的痛苦。

“七。”

“你笑什么？”陈知勇问道。

他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瞧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装神弄鬼！八！”

已经是接近心口的位置，巨大的撞击力让我一阵窒息，几乎喘不上气。

“我问你在笑什么啊！”他恼怒的举高了锤子。

“九……”他的手突然停下不动了。

明明加大了力气挣扎着，右手却象被什么卡在半空中。与此同时，我身上的绳子被无形的利刃锐利的从上到下划断，我软弱无力的斜靠在柱子上。

陈知勇惊恐的挣扎着，“什么啊，这是什么啊？”

他看不见的那个世界，小棠紧紧握住他的手臂，慢慢向后拗去。

“啊啊啊啊——”

“咔擦”一声，他的右手臂被生生折断了。

“我的手！谁弄断了我的手？”他凄厉的惊叫起来，惊惶得四下张望，但什么都没看见。

他拖着手，踉踉跄跄的想向外逃走，走上阶梯时，被看不见的力量拖住滚了下来，跌得七荤八素。

下一秒，又凄厉的叫起来，他的右腿也被折断了。

我冷冷的看着他在地上惨叫着翻滚。

“小棠，够了。”

我用左腿支起身子，朝他走去，顺手在他桌上的工具箱里拿了一把小刀，“这种事情，不应该由女孩子来做。”

他的手臂徒劳的在空气中挥舞，妄图抓住那无形的弄伤他的东西，瘸着一只脚踉跄着后退。

我一步一拖的慢慢逼近他，破败的右脚以奇怪的形态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肉t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他看着我手中闪亮的手术刀，露出一个略有些扭曲的笑容，“等等……你不会是想杀了我吧，你能做到吗？象你这样的人，能下得了手吗？”

他一边的试图朝后爬，离我更远一点，一边急急的说道，“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将我交给警察吗？以纪老爷在这镇上的威望，我最后一样会被执行死刑的不是吗？”

“真难得，原来你也会害怕。我以为，恶魔既然毫无人类的情感，那也不会恐惧。”

我又走近一步，站直了身子，陈知勇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我原本扭曲的带着血迹的右脚，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逆转状态，嘴角溢出的鲜血也倒流收回嘴里，直至恢复成没有任何伤痕的样子。

我以健全的普通人的行走姿态，走到他面前，停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可能，我明明打碎了你的骨头，为什么会你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这不科学！”

陈知勇再一转头，看见了站在他另一侧的小棠，本能的发出了凄厉的惨呼，“啊啊啊——”

“这不科学，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幻觉！你们都是幻觉！我一定是大脑发生了病变！”

小棠带着忧伤的表情看着我，我向她伸出手，她走到我的身边，靠在我的胸前。

“我早已经死了，在那天夜晚的婚宴上，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应该是被大伯他们打伤了后脑，到了纪府后因为把我一个人放在柴房里没有医治，流血过多而死。

那个夜晚的婚宴上，请到的客人都是鬼。整个纪府上下，只有纪老爷夫妻因为素日为了见到小棠开了天眼能看到我们这些鬼魂外，其他的奔走的下人都只是按照莫神婆的吩咐对着空气做事而已。

“难怪你脑后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不，不对，为什么我会看得到你，还触摸得到你？”陈知勇的牙齿不住的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抖抖索索。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死了。我的认知扭转了被我影响到的人的感知，我觉得你看得到我，你就能看到我，我觉得我还活着，你触摸我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死了的？”

“前天晚上，我去了以前小学同学‘包老板’那里，原本想顺便打探一下购买奶油蛋糕的凶手的线索，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