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萧何到办公室那天，一封辞职信不着痕迹放在了夏萧何桌上。

人事经理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组花讪讪不敢进去招惹夏萧何，齐妙人一贯咄咄逼人，现在也缩在工位上，小声问：“咱是不是过分了？”

“不过分。”组花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咱这算除暴安良，你看夏总，泼一身脏水人在公司都要待不下去！”

“也是！”齐妙人到底为人处世简单一根筋，义愤填膺：“对！我们没错！”

“这个你等下去找夏总签字。”组花说着就把才打印出来的项目评估书给齐妙人。

齐妙人嘴张成个O形：“你这太不仗义了吧？是不是男人你？！”

杨姜失笑，看齐妙人和组花吵，渐渐也成上班的乐趣之一。

“要不我去？”杨姜主动请旨。

“算了。”齐妙人给自己一边打气一边道：“你是有功之臣，不可因小事受辱，还是我去！”

组花偷偷眼睛一偏看齐妙人，手腕小幅度动作着右手食指指指脑袋，又轻轻左右摇了摇。

杨姜笑笑，人事经理从夏萧何办公室出来了，组花推齐妙人一把，齐妙人小声喊道：“别推我！”

夏萧何办公室的门还没关上，听见声音抬头一扫，组花下意识低头，夏萧何视线与杨姜碰在一起，两人都面无表情。

齐妙人进了夏萧何办公室，组花长舒一口气，杨姜笑笑问：“什么文件？”

组花凑过去压低声音：“夏总那个新项目，公司上面不看好，需要二次资金回流评估风险，暂时是不能动了。”

“孔秦春不是说投资？”

组花摇摇头：“那也不行，项目毕竟是从公司过。”

项目夭折，意味着夏萧何手里再没可做的项目了。背水一战，结果破釜沉舟。

杨姜看着办公室里夏萧何神色平静在文件上签了字，杨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人来人往，本来就是这样，好聚也好散，他该帮夏萧何的都帮了，不该帮的，与他无关。

齐妙人出了办公室，夏萧何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电话。

桌上的辞职信是裴习钟的，裴习钟与夏萧何职位对等，要辞职也该把辞职信给人事经理或者给齐沐。

只是，裴习钟辞职理由，与夏萧何有关。

佳禧传媒秉持公司制度透明，一楼在监控摄像头监控不到的死角放了个意见箱，本来不至于做的这么像二十年前的公社，但会议上，裴习钟笑笑说：“网页留言，能追踪到ip地址。”于是，半真半假，就有个这个意见箱。

办公室里，人与人之间空间很小，矛盾很多，一些会议上意见相左，不同组之间处理事务缓慢，都是关系不好所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信箱里之前也有其他来实习的实习生在离开前写匿名信吐槽公司领导，拿出来后，前台公示，大家都心照不宣，认为终究是小孩子，没有开始融入成年人的团体。但最新从这个信箱里拿出来的，却是一封匿名举报夏萧何暗吃回扣的信，信上附带了发票和具体的开销已经详细地时间地点，对方经销商。

公司人多，流言蜚语传播更快。

夏萧何本来要升职VP （副总裁），一下子跌回事业的谷底，母公司派了人来查，最后不了了之，但高价挖角来了倪子佳，无异于开诚布公等夏萧何自己辞职。

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只要有心，公司好几个部门内都能收集齐全，夏萧何也想过自己去查，不过风声鹤唳，人人只求自保，时间稍微一拖，夏萧何手头的事摩肩接踵，她就放下去了，打算等手头项目缓和一下再重提这件事。

谁知，这件事现在有眉目了。

是裴习钟。

夏萧何与裴习钟一直关系算一般，但都很客气，从没想过会这样，夏萧何想不通理由，但杨姜通过之前母公司来的搜查组的消息又加上公司内部的取证，组花和齐妙人帮忙，他竟然短短几天就查清楚了。

裴习钟与夏萧何目前同等职位，竞选时为力压夏萧何，所以选择诬告。

齐沐压下夏萧何目前手头的项目，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因为这个。齐沐为人最爱撇清楚自己，这次这样做，他不是偏向裴习钟，而是警告自己。

公司内部情况这么严重，杀鸡儆猴，齐沐只是提醒而已。

但，清风朗月，不做亏心事，自然应该坦坦荡荡，踌躇个什么劲儿！

夏萧何推门出来，站在组内成员的小格子间门口，拍手引起人注意，随后笑笑：“晚上我请吃饭，没特殊事，都不要请假哦。”

夏萧何人缘极好，没人请假，都很开心，虽然除开杨姜、齐妙人、组花，没人知道夏萧何突然请客的理由。

快到下班时间，人事经理喊了孟娇去会议室。

一式两份的离职协议，孟娇一愣，随后笑笑，签了字回自己工位，晚上聚餐，她没有去。

晚上吃饭吃的是海底捞，一堆人人多，吃得很尽兴，夏萧何坐在椅子上，闲闲靠着，一件雪纺长裙子，披散着头发，看背影，像个普通的公司女职员，没有人想到她差点升职到副总裁。

她太年轻，以至于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杨姜会恍然生出她比自己年龄要小的错觉。

一堆人吃饭说话，十分热闹，到了散场，桌上一片狼藉。杨姜不爱这样的场合，是被组花硬拉来的。

出了海底捞，各人上自己的车，没开车的，则结队去地铁站，九点左右，北京一天最凉快的时间，风吹裙角，凉气四散，舒适安逸。

夏萧何上了车，却有人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

“不送我一程？”杨姜笑笑。

夏萧何笑起来：“好，送你一程，当做谢礼。”

两人都不再说话，夏萧何开车很稳，目视前方，专心仔细。

杨姜开着车窗，风吹起来，头发丝拂过耳廓，酥酥麻麻，他笑笑，声音里带着嘲笑：“亲手毁了别人的前途，夏总果然不愧是夏总。”

夏萧何扭头看他，淡淡一笑，声色平静：“承蒙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