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习钟主动离职后，韩馨儿没了靠山，径直来公司找夏萧何，怕已经签订的合约被夏萧何再收回，好巧不巧，韩馨儿碰到正出差回来的倪子佳。

倪子佳拍拍韩馨儿肩膀：“没事，我罩着你！”春风得意，项目估计落定了。

下午开会，果然倪子佳这一趟出差很顺利，财务部估算了下收益，非常可观，项目不错，几个播放的网络平台都陆续签订了合约，拿回来的样片也都不错，齐沐很满意，正巧公司快周年庆，齐沐吩咐，将项目整合下做成视频，周年庆会上邀请同行，都来小聚一下，又吩咐全公司成员，加一次薪水。

公司气氛欢欢喜喜，在这当口，杨姜请假了，两个星期的长假，齐沐亲自通知的夏萧何。

夏萧何并不在意，有人走就有人来，孟娇被辞退了以后，人事经理又紧锣密鼓准备了面试，夏萧何只是短暂地为面试感到头疼。组花和齐妙人负责初试的面试，然后二次比试合格后，才会推介到夏萧何面前。

应聘的人万紫千红，什么类型都有，有编剧，小说作者，资深策划，或者是一片空白的名校毕业生，年龄也是，从96年到77年不等。

组花挑颜值，齐妙人挑才华，两人搭配，面试不累。

夏萧何手头没事，负责周年庆的物料工作，车已经提回来了，她自己开车去视频制作公司挑demo（小样），夏天的北京，像样一点的公司冷气都很足，办公室里穿短裙的人很少，职业性的都是长裤，要求不那么严的公司，有各色的花裙子，但都穿的像暮春时节。

夏萧何从会议室过，前边的经理态度非常好，也是希望能再有后续合作，夏萧何点点头，礼貌足够，但不过分亲密。

进了会客室，有人进来送茶水，夏萧何抬头道谢，却看到会议室门口一抹影子不见了，夏萧何笑：“那是谁？”

“孟娇。”送茶水的姑娘笑道：“刚招聘进来的，只是比较可惜，简历空白。”

简历空白？

夏萧何无声一笑，看了看几个demo（小样），挑了两个，跟内部的创意设计师又聊了聊，中间有人进来换茶水，手腕轻巧，轻声道：“夏总，好巧！”

光洁的脸上全是惊喜，一双大眼睛纯真无害。

夏萧何停了话，看向孟娇笑笑：“是巧。”

“你认识夏总？”经理微微惊愕。

孟娇赶在夏萧何开口前道：“嗯，之前和夏总有过合作。”

夏萧何打量着她，虽然还是跟在自己手下时一样的打扮穿着，但看眼睛，明显不一样了。孟娇手抱着盘子，期待地看着夏萧何。

夏萧何无声一笑，终于道：“谁说不是呢。”

孟娇鼻尖出了细小的汗，经理显然惊喜，连声道巧。

夏萧何不在意，椅背转动，已再次看向设计师，孟娇站着无趣，识时务地出去了。

第一次碰到孟娇什么样？

大屏幕上设计师展示的demo（小样）色彩鲜艳，剪辑速度明快，洋溢着校园气息的活力轻松，淡绿色带浅黄光晕的背景，使人看着不由得会心一笑。

定好去大学招聘那天，夏萧何约了平台的几个经理吃饭，恰好手里策划有几个项目，饭局上算是谈项目，夏萧何带着准备充足的物料，临去开会，几个经理公司突然出事，管理财务的部长被审计揪出公司帐有问题，平台公司走章严格，几个经理均被扣下，难得的，百忙中的夏萧何，时间突然空了一下午。

自九月份到次年一月份，属于秋招季节，秋招公司不论福利薪金，都比三月份开始的春招要好。

名校自然名企多，齐妙人和人事经理打算去学校招聘，临走，又捎上了夏萧何和凑热闹的组花，那天，裴习钟正好在校内有活动，中午休息，一群人吃饭，很是热闹。说起来应聘的人，留胡子扎小辫的艺术家，太自我了，不能要，擅长美工的产品设计妹子，对内容一窍不通只会做PPT，划不来划不来。

那天夏萧何坐在裴习钟身边，北京烤鸭，过于腻，蘸了酱料吃，夏萧何还是不习惯，只吃着配菜，看组花和齐妙人打闹，人事经理三十岁多了，也是淡淡的笑，偶尔插话，一顿饭吃的还不错。

末了，几人相约逛校园，冷风吹着盘旋而过，灰白色的建筑只能透进一点熹微的光，树梢晃动，暗香萦绕。

齐妙人笑：“素心腊梅！”

鹅黄色的小花朵，实在不引人注目，但馥郁生香，足够人回味。

下午再面试的时候，一沓沓设计精美的简历摞在一起，夏萧何看的无聊，出了招聘区在外面晃荡，她很少休假，更很少来大学校园。

有人骑着单车呼啸而过，车后座的女生一撩长发抱怨：“别疯了！我头发吹得都没发型了！”

夏萧何忍不住笑起来，公司有几个签约编剧助理，都是在校大学生，笑容洋溢，见解独特，虽然语气稚嫩，但让人心觉美好。

“悄霜，你等我回来。”

不知不觉夏萧何就晃悠到了剧场，因为是彩排，来看的人不多，熄了灯只剩舞台上一片亮光。

有男人的声音道：“悄霜，你等我回来。”

口吻深情，夏萧何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职业惯性，下意识就去搜寻那个声音，她看到一抹玄色长袍的身影消失在舞台后，舞台上的灯光骤然暗下去，再亮起来，有女人哼着一首小调，一堆白色的伴舞中，穿红裙的少女披散着快到脚踝的长发，手扛一串雪白招魂幡。

舞台布景很漂亮，要是正式公演，一定不错，夏萧何想要票了。

身边有人道：“孟娇真是狗屎运！写的本子烂到爆，还居然有人大牌来撑腰！”

“什么大牌。”那人身边的人嬉笑道：“真要谢幕，指定没她，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上次去人表演课旁听，最后被硬生生赶了出来，写东西都写魔怔了，非要自己挑演员。最后听说没人愿意帮她演，都嫌她事多，她找了几个网友，都是coser，你别说，效果还真好多了。”

旁边那人回：“上次问她想去哪个公司，居然说是佳禧传媒，你看她那样儿，夹菜还差不多，佳禧，哈哈哈。”

这个哈哈哈，最后就成了一窝人哄笑。

夏萧何听着，一时没注意，舞台剧结束了，前排的几个女生收拾东西打算走，剧场里亮起来，一下子倒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夏萧何出了剧场，再到招聘的地方，组花在打瞌睡，齐妙人忙的手忙脚乱，因为下午又刮大风，于是决定早点回公司。

到了公司，夏萧何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那声‘悄霜’。

敲霜、巧双、还是乔双？

夏萧何一直想着，第一次觉得两个读音放在一起好听，正好当时手里的古装剧要开机，夏萧何去忙了手头的项目。

过了几天从片场回来，才喝一口茶，人事经理站在门口笑笑：“夏总，有两个复试的人，我之前和你说过，约的是十分钟后你三试。”

“好，谢谢。”夏萧何接过人事经理的递过来简历，手指一划，单薄的A4纸分开，第二个面试者，名字是孟娇。

长相中等，简历中等，等见了人，发现身高也是中等。

白衬衣黑色小西装外套，梳一个马尾辫，脸颊微红，目光游移。

夏萧何笑笑：“自我介绍一下吧，三分钟。”

三分钟里夏萧何几乎都在神游，孟娇的简历她已经看过，她打量着孟娇，她有些紧张，是过于郑重的后遗症。

夏萧何笑笑，又道：“说下我招聘你进来的理由吧。”

孟娇思索一下，从各个方面阐述了一遍。

末了笑，牙齿洁白，笑容漂亮，神采奕奕道：“我非常喜欢佳禧传媒，想来佳禧传媒工作！”

随后就是第二个面试者，一个男孩子，和孟娇简历相当，学校也质量相当，可惜，口头表述明显差了一点。

出去倒水的时候，组花八卦：“夏总，两个都不错，哪个呀？”

“孟娇。”夏萧何答道。

夏萧何对孟娇的印象就在这里止步了，孟娇进了佳禧传媒后，算是兢兢业业，但过于小心，反而使人觉得不大气，不敢委以重任，她没必要，实习又工资有限，部门聚会都是告假，与组内成员关系都非常一般，人也越来越沉默，夏萧何经常会想，招她入职，大约是错了，不过又转念一想，不凭关系只靠实力，这是双方选择的结果，冬去春来，孟娇依然如此，性格怯怯，不能融入，经常会发呆。

同进公司的实习生有七个，都算顺风顺水，一共为期六个月的试用期，夏萧何不得不说，她觉得孟娇危险。

但事情并未发展到夏萧何预测的那一步，孟娇在公司里暗自疏通关系，先前经常去倪子佳办公区晃，后又帮杨姜偷了裴习钟的文件从而确定是裴习钟泼了夏萧何脏水。

这样的人，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夏萧何用着不放心。

音乐停住，又顺位播放了一个视频，设计师要关，夏萧何却制止了。

视频是录制的舞台剧，正是那天夏萧何在校内看到的那个，只短短一分钟，夏萧何看清了说话的男人，一身甲胄姿容俊朗，手执长剑即将上战场，回头冲着送别自己的女子道：“悄霜，你等我回来。”

夏萧何笑笑靠着椅背，她一次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原来，是叫悄霜。

第二件事，流量小生式黎，原来名字也挺好听的，叫吕集签。

夏萧何最后确定了两个demo（小样），出会议室门的时候半路碰到孟娇，孟娇笑笑冲经理道：“我送夏总好了。”

正好经理又有客人，经理求之不得，进了电梯，只有夏萧何和孟娇，孟娇不笑了，只是看着夏萧何，半天才轻声道：“夏总，我觉得做人好累，我能理解你辞退我的原因，你能帮我再来这个公司，我很谢谢你。”

夏萧何完全不知道她来这儿，正要说话，孟娇又道：“当时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怎么才毕业七个月，一切都变了，夏总，我明白，我这人做事有的时候是欠妥，可我没办法，我不甘心落在人后面，可我现在已经落在后面了。”

电梯到一楼，停了，门自动开了，夏萧何看到孟娇脸上一瞬间又挂上了笑。

虚假的、灿烂的、属于这个年纪的笑。

电梯间外没人，夏萧何出了电梯，孟娇没跟上来，只是又道：“夏总，其实你去学校招聘的时候我见过你，那天我男朋友捎着我赶时间去剧场，他骑自行车特别快，风吹的我头发像个疯子，等进了剧场，表演结束，他看见我百度佳禧传媒，突然告诉我，路上碰到了你，只当我当时在吼他。”

“是吗？真巧。”夏萧何的话干巴巴的。

孟娇笑笑：“夏总，谢谢你。”

电梯合上，一路上十八楼，夏萧何想，下次看成片还是让别人来吧。

外面骄阳似火，一瞬间浑身的寒气尽消。

夏萧何想起有次开项目会，孟娇推荐过当时一文不名的式黎做男主，但后来，式黎走红，孟娇再也没提过式黎，新项目确定要用式黎时，夏萧何记得，孟娇脸上的表情，不是欣喜激动，而是木然凄凉。

总有些人，闯进你的生活和退出你的生活，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