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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新帝登基一年不到，早朝时咳血不止，从高高的龙椅上摔了下来。
他躺在龙榻上，病得意识都不清楚了。
双手却还在胡乱挥舞，不停地喊着：
“昭昭，昭昭。”
可他不知道，昭昭从未离开。
……
我是一抹游魂。
这是我跟在沈辞舟身边的第六载。
此时，他正高坐龙椅上。
面容清俊，眉眼间却藏着狠戾之色。
当朝左丞疾步走到大殿中央。
他的身后，一众臣子也随之弯腰行礼。
嘴里齐声高喊：
“臣，恳请陛下纳妃。”
全然不顾高台之上，面色阴沉的新帝。
沈辞舟懒懒地掀起眼皮，眸中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诸位爱卿，这是在威胁朕？”
大臣们慌乱跪下，左丞声音发颤：
“臣惶恐。”
话音未落，左丞脖颈处抵上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沈辞舟立于他身前：
“惶恐？那便以死谢罪可好。”
大臣们慌了神。
在一众的劝说声中，左丞俯身在地：
“若以臣一死，可换皇家开枝散叶。臣，死而无憾。”
他知晓侍奉的君王从平民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他也知晓沈辞舟斩了许多前朝大臣。
此番对峙，再无一人敢言。
“好……好得很……”
沈辞舟话音未落，竟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剑从他手中滑落，大殿内慌乱一片。
沈辞舟身边的大太监扯着嗓子喊：
“御医，快喊御医来！”
寝殿内，明晃晃的装饰越发显得沈辞舟脸色苍白。
君主卧病塌之上，臣子下跪殿内。
太医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愁容。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自觉染上焦急。
我怕。
害怕看到太医。
诊了许久，太医惊恐慌乱跪下，哆哆嗦嗦说出来一句：
“陛下急火攻心，身体旧毒难清，先前更是思虑过度。怕是，怕是……”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躺在床上的年轻帝王忽地抬起双手，在虚空中胡乱抓着。
如同陷入魔怔了般：
“昭昭，昭昭别嫌我脏。”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我想告诉他，我在，我不会。
可是沈辞舟看不见我，自然也无法听到我在说什么。
我死后，总能见到他在夜里写信。
纸张铺平，笔墨轻扬。
沈辞舟落笔的第一句永远是：
吾妻，昭昭。
可那些信。
最后都葬身腾升的火苗里。
狂风猎猎作响，吹开了未关紧的窗户。
我的思绪被唤回，抬眼望去。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撒下，屋顶已然白雪一片。
洛安，竟在这时下了场时隔六年的大雪。
我突然忆起，我离开那日也是如此。
六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雪，掩盖了好些人和事。
我睁开眼时，已然是个灵魂。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好在小屋左右飘荡着，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小屋内算不上破，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让我不禁皱眉。
屋内的一切都灰蒙蒙的。
除了他。
男人身着一身再不过平凡的麻衣。
却有着一张与这里的一切都不相符的脸。
那张脸，说是天人之资也不足为过。
一双眼睛，更是不自觉让你沉溺其中。
更让我震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此时坐在床边。
手捻针线，手眉眼认真。
在大红的衣上不断跳跃。
那，是一件女子的嫁衣。
他一个男子，何故像个女子般在这绣着嫁衣？
我只是看着他的动作，心底就被触动。
不等我思考明白，小屋的门被推开。
来人手扶门框，气喘吁吁：
“沈辞舟，你快去城东，昭昭……昭昭她……”
昭昭？
是谁？
为什么这个名字我会如此熟悉。
沈辞舟的手一顿，针刺破指尖，鲜血没入嫁衣里。
那人见他怔愣，突然喊了一句：
“快啊！”
他这才慌乱将嫁衣丢在床上，出门时差点叫门槛绊了脚。
我不自觉地跟在沈辞舟身后飘着。
去的路上，太阳已然落下，天空飘了雪。
雪花大片大片，掩盖了青石板路。
沈辞舟一路好几次都险些栽倒。
快到城东时，他突然停了脚步。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来。
再看沈辞舟，他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天太冷了，冻得他的手脚都在发抖。
城东路中央围了许多百姓。
沈辞舟拨开人群上前，最终还是被地上的雪滑倒在地。
他试图站起，但是雪太滑了，折腾了好几下也没能站起身。
他只好手脚并用地向前爬。
我这才注意到，纷纷大雪下，竟掩埋了一女子。
女子衣裳褴褛，身边围绕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不断舔舐她身上的落雪。
小猫见到沈辞舟不断地冲他叫，声音听着很是凄惨。
沈辞舟将那女子死死抱在怀里，小猫就顺从的窝在沈辞舟身边。
我围着她飘了一圈又一圈，但女子的脸上鲜血淋漓，疤痕纵横无数。
让我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
“昭昭？”
这一声带着试探。
“昭昭你醒醒！昭昭！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今日。”
这一句时，沈辞舟的情绪明显崩溃。
他满眼慌乱，一只手想去探女子的鼻息。
但停留在空中好久，也未动作。
眼泪从他脸上滑落，落到了昭昭的脸上。
这一幕，使我胸腔涌上一阵酸涩。
那股酸涩压不下去，发散到四肢，让我顿感无力。
周围的百姓三两成群的窃窃私语：
“哎，世事难料啊，也不知是为什么遭人这般残忍对待。”
“不是，我曾见过这杨家女子与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发生了不小的争执，你说会不会……”
和他交流那人呵斥他：
“你不要命了！要是让大长公主得知，你就不止是掉个脑袋这么简单的了！”
此话一出，几人嘘声。
余光中，我瞥到沈辞舟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那双眼里的柔光被滔天的恨意取代。
我的脑袋很疼，宛如被成千上万的针扎一般。
脑海里不断浮现一女子嘲讽的声音：
“贱民就是贱民，长成这个样子就该死！”
沈辞舟抱起昭昭，回到了小屋。
他把嫁衣推到一边，将昭昭放在床上。
又去打了盆水，为她清理身上的雪。
天色渐暗，他点了烛。
昏暗的烛火下，他重新拾起红嫁衣绣着。
屋内气氛凝重，直至一名妇人的到来。
妇人已然哭红了双眼，进门后便一下子扑到在床边。
我想亲近妇人一些，但是她的哭声让我心里发颤。
我抬手，从脸上抚下一阵冰凉。
妇人哭累了，声音小了下来。
颤颤巍巍起身走到沈辞舟面前，她放到桌上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轻声道：
“辞舟，从你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便把你当作和昭昭一样的亲生孩子对待，昭昭的事不是你的错。趁今夜，逃吧孩子。”
沈辞舟径直跪了下去：
“阿母。”
妇人一怔。
“阿母，我不逃。昭昭救了我一条命，可她因我而死，那个疯女人她毁了昭昭的脸，我要她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无端让人感到坚决。
“啪”的一声，沈辞舟的头被打偏过去。
“沈辞舟！你不知道当下是什么情况吗？皇帝昏庸，大长公主心狠手辣。你不走难道要去委身大长公主吗！”
这一番话费劲了妇人全部的力气。
她坐在床边，握住昭昭的手：
“这逼死人的皇权下，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如何能反抗成功啊？”
沈辞舟背依旧直挺：
“阿母！我和昭昭后日就要成婚了啊，我如何能甘心……”
“阿母，你信我。”
妇人眼角湿润，还是不忍否了沈辞舟。
将昭昭下葬后，沈辞舟打晕了扶着墓碑哭泣的杨母。
他在家里翻找了好一番，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将所有的钱财藏在杨母身上，把她送上了远离洛安的车队。
回过身看到那只橘色小猫时，沈辞舟怔愣了一下。
他抱起小猫，给它顺毛：
“小汤圆为什么不走？是想看着我为昭昭报仇吗？”
小汤圆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他。
但是小汤圆还是被沈辞舟送到原先交好的邻居家去了。
小汤圆圆滚滚的脑袋在他手里心蹭着。
沈辞舟语调温柔：
“小汤圆乖，等爹爹报了仇，就来接你。”
小屋外被层层的守卫军围了起来。
沈辞舟坐在屋内，身形稳如泰山。
我不禁替他着急起来，疯狂地朝他挥手。
奈何他看不见我。
屋门被踹开。
身着华丽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众奴仆。
这应该就是大长公主了。
沈辞舟不起身迎她，她也不恼。
勾着唇角，走到沈辞舟面前，一把捏起来他的脸。
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沈辞舟，考虑的如何了？是做我的男宠，还是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样？”
我看到沈辞舟的身体抖了一下，不向是害怕，他在兴奋。
他低眉，恭恭敬敬地应：
“草民，愿意侍奉大长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收了手，笑得越发猖狂。
“来啊，接新面首入公主府。”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辞舟眼里的恨意肆虐。
回到公主府，大长公主把沈辞舟丢了一个太监。
说是让他学学规矩。
沈辞舟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现，低眉顺眼的应下了。
那老太监应公主话时谄媚，对上沈辞舟确实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他拍拍手，屋内进了一群太监。
他们一桶接着一桶，将刚从外面深井里凿开的冰水倒到浴桶当中。
沈辞舟只是静静地看着。
做完一切，老太监找人不由分说地拔了沈辞舟的衣服，把他扔到了装满冰水的浴桶中。
沈辞舟浑身都在打着寒颤，老太监在看到他背后的奴隶印记时，眼中的鄙夷更甚。
他亲自上了手，嘴里还在不停嘟囔：
“居然还是个下贱的奴隶坯子，也就是这张脸与咱主念着的那人有几分相像，不然哪能让你个下贱货得了侍奉公主的便宜事。”
我因着老太监的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沈辞舟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规矩学完之后，沈辞舟被送到了公主寝殿。
长公主看着沈辞舟一身墨色衣袍，上前的脚步怔愣：
“阿江，这便更像我的阿江了。”
她的眼神里，满是痴迷。
沈辞舟站在原地不做反应，但就是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使得长公主眼底的迷恋更甚。
她改了称呼，命令道：
“沈辞舟，上来，服侍我。”
见沈辞舟还不动，她也不着急，对着外面喊：
“给人带上来。”
沈辞舟听了这话，急急转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
直至太监们推门进来，压了一个妇人。
妇人衣衫破烂，裸漏在外的皮肤带着许多青紫的痕迹。
沈辞舟在那一瞬间，慌乱跪下：
“公主！我来服侍你，你放过阿母，你放过阿母。”
而这个时候，大长公主已经不为所动，她招来人压住沈辞舟。
一步步朝着昭昭的阿母走去。
我的心跳动个不停，不好的预感顿生。
“感觉如何？我手下的太监们还是会疼人的吧？”
杨母狠狠啐了她一口：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在下面会夜夜祈祷你也早些下来的。”
长公主在笑，可那笑声不寒而栗，让我生了好些鸡皮疙瘩。
她捏着杨母脸，拔下发髻上精美的簪子。
漫不经心地在杨母的脸上滑动着：
“你的女儿嘴可太硬了，我亲手用匕首一道道划开她的脸，她都疼得满地打滚了，愣是不肯服软。你和你的女儿一样，都是贱骨头！”
再看沈辞舟，他的情绪隐约有了崩溃的痕迹。
杨母朝着他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
她顺从的闭了眼，谁都没想到她再睁眼时能一下子挣脱身后禁锢着她的太监。
她径直朝着长公主扑了过去。
将长公主压在身下，张口狠狠地咬在她的一侧脸上。
长公主的反应也很迅速，她拿着簪子的尖端用力插入杨母的脖颈。
那一瞬，鲜血汩汩流出，喷撒在地面上。
而长公主还是不解气，她发了疯，一下，两下，三下。
直至她松了口。
她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嘴开开合合：
“昭昭别怕，阿母来陪你了。”
我心中犹如生生被人撕裂了个口子，浑身起了虚汗。
我的身体行为先意识一步：
“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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