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挨了一耳光后清醒的。　

　　睁开眼，我回到了十五岁被霸凌的那个晚上。　

　　只因为温而柔看上的人和哥们聊到了我，说我乖得像小猫一样，她就骂我“婊子”。　

　　和上一世一样，胆小的朋友哆嗦着冲上前，要替我道歉。　

　　我抱着她强忍泪水，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她自杀了。　

　　1　

　　那天刚下晚自习第一节课，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教室外来了一帮高三女生，把我和徐晨晓带去了顶楼的厕所。　

　　为首的漂亮女生我认得，是学校里臭名昭著的太妹头子，温而柔。　

　　她校服斜系在腰间，披散着头发，画着很浓的妆。　

　　徐晨晓也认得她，颤着声音问她：“温学姐，你找我们做什么？”　

　　“这个贱人”她指着我，抬手就是一耳光。　

　　“勾搭了不该勾搭的人，你问我要做什么？”　

　　我被打得头脑发懵，耳朵充斥着轰鸣的声音。　

　　十五岁的我试图和她解释，却换来了一个又一个耳光，以及皮肤上用针刺出的一个“婊”字。　

　　那时候的我怯懦，连大声哭都不敢。　

　　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啊啊啊——！！！”我放声尖叫，原本嘈杂的整栋楼瞬间安静。　

　　温而柔狠毒的表情变得慌乱，她叫身边的狗腿们来堵我的嘴，“你叫个屁啊！”　

　　我直接张开双臂，转得像一个发了疯的陀螺，扇每个人的耳光，一边抽打一边大喊大叫。　

　　“为什么要校园霸凌！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温而柔头发都被我扇打结了，捂着脸：“快给我按住这个疯婆子啊！！！”　

　　我深知我只是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这么多人真的上来按住我，我是敌不过的。　

　　于是，我一个熊抱抱住了温而柔。　

　　手掐着她的同时，我直接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她最在意的精致脸蛋上。　

　　呸，咬了我一嘴粉。　

　　“啊——！！！”温而柔也尖叫起来，拼了命拽我的头发，想把我从她身上扯下去。　

　　头皮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痛得我直翻白眼，但我还是坚持着紧紧地抱住她，腿也牢牢圈着她的腰，八爪鱼一样巴在她身上。　

　　虽然我才80斤出头，但不得不说，温而柔底盘够稳的，这都没倒。　

　　一束强光忽然打在我们身上。　

　　然后，教导主任和两个班主任，以及一大串看热闹的学生，都看见了挂在温而柔身上，像丧尸一样咬人的我……　

　　2　

　　5分钟后，我们集体在校长办公室罚站。　

　　校长慈祥地问我：“楚依，你为什么咬人？”　

　　我的手指向太妹帮每一个人：“她们校园霸凌我！”　

　　校长看向温而柔：“温而柔，真的吗？”　

　　温而柔横了我一眼：“我找她聊聊天而已，谁知道她像个疯子一样。”　

　　校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年痴呆了，直接就相信了温而柔的一面之词：“原来是这样。楚依，你向温而柔道个歉，再打电话让你家长陪她去趟医院看看脸。”　

　　“我？”我不可置信地指着我自己，再指指温而柔：“向她道歉？”　

　　校长还是轻缓地和我说着话，好像在哄不听话的孩子：“你们犯了这么大的错，我原本是可以给你们记大过，甚至开除你们的。你们知道一旦背了处分，就会记在档案里，跟随你们一生吗？”　

　　我身边几个狗腿脸都吓白了，温而柔却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知道你们这些孩子都不坏。高中学业压力大，我能理解。只要你们以后能团结友爱，这次就算了。”　

　　狗腿子们一脸的感激，连声说着“谢谢校长”。　

　　我走近了几步，直直地看着校长：“您要我这个受害者，向霸凌者道歉？”　

　　校长呵呵笑了：“楚依，你看你也没受什么伤，温而柔脸上被你咬了个这么大的牙印，还出了血。小女孩要是破了相，这一辈子就毁了。”　

　　“所以，面对校园霸凌我不应该反抗，我的一辈子毁了就没关系了？”　

　　校长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接着KFC我。　

　　“楚依同学，你别急。学校知道你心里受了委屈，但是你做的事不对，学校肯定要秉公处理的。就事论事嘛，你说对不对？”　

　　“对什么对？什么是对？”　

　　我发了疯地用头在校长办公桌上撞，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为什么受害者要道歉？为什么？！你就是想逼死我！我要撞死在这个办公室，我要穿着大红色的裙子，从我被霸凌的地方跳下去，从寝室跳下去，从教学楼跳下去！我要变成最凶的恶鬼，不放过欺负我的每一个人！！！”　

　　校长被我吓得跳了起来，躲在自己的老板椅后面小心翼翼地劝我：“楚依你冷静点！我不是要你道歉，冷静冷静……”　

　　旁边的温而柔和狗腿们子看得目瞪口呆，纷纷躲到沙发后面。　

　　生怕我等下又丧尸附体，回头抓着她们啃。　

　　只有徐晨晓担心地喊我：“依依，你没事吧？实在不行，我替你道歉……”　

　　徐晨晓是我最好的朋友，上一世，因为受不了霸凌自杀了。　

　　3　

　　我摇头：“不行，没有受害者像霸凌者道歉的道理。”　

　　我用凶恶的眼神瞪着校长：“既然校长您是温而柔的帮凶，我只好以死证明我的清白！正好让副校长来肃清我们学校的不正之风！”　

　　上辈子，我在新闻上看到母校的校长因为贪污进去了，印象很深刻。　

　　我们学校油水太足，他一直不舍得调走，可惜了副校长也一直被他压着不让升迁。　

　　副校长是个有手段的，默默收集了他贪污的证据，一举把他拉下马。　

　　我不信他屁股是干净的，不怕副校长找他的错。　

　　我转头冲向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边，吃力地准备扒上窗台。　

　　奇怪的是，我一米四的大长腿，半天扒不上不到一米高的窗台。　

　　徐晨晓是个老实人，当场被吓哭了，冲过来抱着我的腿坐在地上，用整具身体的力气拖住我，哭嚎着：“依依，你别想不开，你要是跳下去，我也不想活了！”　

　　我在心里默默给徐晨晓点赞，这波节目效果直接翻倍。　

　　校长吓得大喊保安，哎哟哎哟地拍大腿：“祖宗！我让温而柔给你道歉，你快下来！！！”　

　　温而柔柳眉竖起，“我凭什么跟她道歉？”　

　　我刚放下的腿又扒上了窗台。　

　　校长一巴掌打在温而柔的嘴巴上：“给我闭嘴！”　

　　他扯着温而柔到我面前，强硬地摁着她的脑袋给我鞠躬：“你再倔我就告诉你爸，让他把你送去非洲读书！”　

　　温而柔是个有骨气的，怒气冲冲地威胁我：“楚依，你今天有本事接受我的道歉，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校长又是一巴掌打在楚依嘴上：“有你这么道歉的？你再这样，你看我跟不跟你爸说！”　

　　“道歉不够”我说，“我要她写检讨书，在周一国旗下念出来，并保证以后再也不来骚扰我。”　

　　温而柔指着我骂：“你特么做梦，底层的杂碎！唐叔叔，你怕她做什么？她跳了又怎么样？反正学校每年都有死亡指标唔唔……”　

　　唐校长捂住温而柔的嘴：“小祖宗，你给我省点心吧你！你一天天惹事生非，真想去尼泊尔是不？照她说的做，做不好我给你处分！”　

　　温而柔不可置信：“唐叔叔，你这么帮着她，不会看上这个小狐狸精了吧？我要告诉婶婶去！”　

　　唐校长真的是服了：“少看点垃圾电视剧吧小姑奶奶，满脑子想点什么东西。”　

　　唐校长满脸堆笑，略带了些讨好说：“楚依，我会让她爸好好管教她，绝对不让她再来烦你。都是同学，你也不要再跟她计较了，好不好？”　

　　我装作很勉强地把腿从窗台上放下来，点了点头。　

　　毕竟我还要在这里读书，要是彻底和校长撕破脸，他给我小鞋穿，很可能影响我的学习。　

　　霸凌事件以温而柔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公开给我和徐晨晓道歉结尾。　

　　她在太妹圈子里颜面尽失，而我因为疑似有狂犬病，从年级有名的小美女，变成年级里有名的“会咬人那女的”。　

　　我被所有人孤立了。　

　　4　

　　问题不大。　

　　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人际来往，我可以更心无旁骛地学习。　

　　徐晨晓对我还是一如既往，我也算不上孤单。　

　　比起后悔面对霸凌没有反击，我上辈子更遗憾的是，徐晨晓在高三莫名就跳了楼，我却连原因都不知道。　

　　警察来学校调查过几次，也盘问了我和一些跟她走得近的室友还有同学，最后定义为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而自杀。　

　　我总觉得疑点重重，她去世前，成绩突然断崖式下滑，很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但她没跟我说，我也忙于学业疏忽了她。　

　　徐晨晓猝不及防的意外，对我打击很大。　

　　如果不是有郭子豪默默陪伴鼓励我，我高考不可能正常发挥考上X大。　

　　我和徐晨晓约好一起考大学，一起选专业和宿舍，天天住在一起，等毕业了，再养一只可爱的小猫。　

　　后来我每次实现一个约定，都会彻夜失眠，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她在就好了。”　

　　那次事故成了我的心魔，日日夜夜纠缠我，勒得我不得安心。　

　　这次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守着她，不再让悲剧发生。　

　　是救她，也是救我。　

　　上辈子，徐晨晓和我都是包子性格，两个人互相取暖。　

　　这辈子我性情大变，徐晨晓总是很羡慕我能自在地表达自己。　

　　我就像一个知心姐姐，在日常相处中，教她应对各种情况的办法，潜移默化改变她的性格。　

　　我打了饭，和徐晨晓一起并肩走向座位：“如果你害怕一个人讨厌你，就好好想想她喜欢你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她讨厌你会给你带来什么坏处。”　

　　“校长喜欢你，能帮你上X大吗？他讨厌你，敢无缘无故让你退学，不让你上课吗？”　

　　徐晨晓咬着筷子思考了一下，问我：“真的不能吗？”　

　　“他要名声的啦，你去网上曝光一下，他就要被停职检查。”　

　　徐晨晓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又苦恼地说：“我总害怕自己出错，被人嘲笑看不起。”　

　　我把红烧肉里面没剃干净猪毛的肥肉挑到桌子上：“可是人就是会犯错呀。”　

　　“红烧肉的猪毛总是剃不干净，还全是肥肉。辣椒炒肉老是火太大，焦黑焦黑的。那本食堂意见册都写满了，为啥食堂阿姨就是不怕犯错，也不怕被我们骂？”　

　　“因为她没有道德，也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小虾米。像我们这些吃食堂的学生，一波又一波，最多吃三年就走了。”　

　　徐晨晓似懂非懂。　

　　“那些同学也是，他们最多在你的生命里待三年就走了。他们的嘲笑，他们的愤怒，他们的一切，算得了什么东西啊？”　

　　徐晨晓低下头，脸几乎都要埋进碗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饭里，被她吃掉：“可是，可是……”　

　　“依依，假如说，有个人拍了你的不雅照，一直威胁你要跟他做什么，你会怎么办？”她怕我生气，又快速补充，“我是说假如。”　

　　5　

　　我一下子停了筷子，心里越生气，我就越面无表情地打量徐晨晓。　

　　她是多么年轻稚嫩，善良软弱的一个小姑娘。　

　　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是上辈子，我最重要的朋友离开我的原因啊。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那是犯法的，我一定会报警。”　

　　她努力克制着哭腔：“可是报了警，我也就毁了。”　

　　“谁说的？”　

　　我坐到徐晨晓身边，替她轻轻地擦掉眼泪：“不会毁掉的。该羞愧的是加害者，被毁掉的也是加害者。他会背上案底，找不到好工作，他的子孙三代不能考公考编，他走到哪里都是过街老鼠，人人歧视。”　

　　我听见自己压抑着所有情绪的声音：“他是谁？”　

　　6　

　　我原以为徐晨晓是被人骗了拍下不雅照，却没想到我低估了高中生纯粹的恶。　

　　她的室友许婷，让徐晨晓陪她去买衣服。　

　　两人在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许婷偷偷拍下了徐晨晓换衣服的照片。　

　　我知道许婷。　

　　她总说自己是男的，嫌弃女生娘、有心机，不愿跟女生玩，成天跟一帮“好兄弟”混在一起。　

　　她好兄弟里面有个叫任辉的，是徐晨晓的追求者，被徐晨晓拒绝了。　

　　许婷就给任辉出主意。　

　　她拍了徐晨晓的照片，发到了兄弟群里供人‘观赏’。　

　　一帮男人对徐晨晓的身材长相评头论足，许婷也在群里发表各种充满男凝时间的言论：“身材太顶了，就是腿太粗了。”　

　　“感觉幻肢都邦硬了。”　

　　群里男生都在“哈哈哈哈哈”，说许婷快要长居居了。　

　　这些聊天记录，任辉转发了一部分给徐晨晓看。　

　　他威胁徐晨晓，如果这周末不去酒店满足她，就把图片发到更多群里，让别人看看她有多不检点。　

　　徐晨晓怕得要死，也不敢让家人知道，一度有轻生的念头。　

　　好在徐晨晓养成了对我的依赖，再三犹豫还是来问了我。　

　　我请了病假，让徐晨晓作为陪同。　

　　离开学校，我带她去了网吧，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　

　　“照片都是可以ps的。”我打开软件一番操作，p了一张任辉和动物交配的图，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你看，真不真？”　

　　徐晨晓的脸通红，但还是直直地看了好几眼。　

　　“很、很逼真。”　

　　我又p了几张任辉被好几个黑人蹂躏的照片，加上了任辉的联系方式，发给了任辉。　

　　任辉回得很快：“沙币？”　

　　“你干嘛？想搞事？”　

　　我看了徐晨晓一眼，问她：“你觉得应该怎么回？”　

　　徐晨晓想了想，打字给他：“你都有这样的照片在我手里，还装什么清纯不懂事？”　

　　她对我解释：“这是任辉对我说过的话。”　

　　任辉也想起来了：“徐晨晓，你真搞笑，谁会相信你这些假照？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你可是跟许婷去过试衣间的。”　

　　“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