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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神色狰狞。
“我的好阿鱼,当初是你上赶着咬钩,如今你想逃?”
“顾沂真,你为什么在这!”
“当然是接我的好王妃回府。”
他甩掉剑身上血,提剑抵在我喉间,挑起我的脸。
语气慵懒,暗含威胁:“门口那个大夫,是你的什么人?”
我粲然一笑:“同居一室,日夜抵足而眠,你说他是我什么人?”
顾沂真暴怒:“宁鱼,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为什么不敢?”
顾沂真心恋赵慕,从来没有碰过我。
大婚那日,他抛下我去了书房。
那一日,书房内只有赵慕随侍身侧。
那一晚,房内叫了几次水。
他和赵慕难道就清白了吗?
我攥紧拳头,愤恨地望着顾沂真。
顾沂真深吸一口,缓和了声音:“我知道,是他引诱的你,不是你的错。”
眼前的顾沂真让我觉得陌生。
他竟然说是谢追引诱的我,不是我的错。
他想要原谅我?
我仔细端详着顾沂真的神色,忽然笑了。
“顾沂真,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我残忍道:“可我不喜欢你了啊。”
......
顾沂真脸色一白,死死地攥起我的手:“你说什么?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那个大夫!”
不顾我挣扎,顾沂真将我拽到院中。
“放开我!”
雷声轰鸣,瓢泼大雨。
我竭力甩开顾沂真的手。
却被眼前骇得说不出话。
“谢追,谢追,谢追!”
我连滚带爬扑到谢追身边。
雨水溅落在带上,带出一圈一圈血色涟漪。
谢追倒在地上,脸色惨败,眸子紧紧地阖上。
猩红的血不断地从他脖子里涌出。
像是怎么也流不尽。
他的脖子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我的玉还没送给谢追。
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谢追。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谢追。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顾沂真!
顾沂真偏头露出一个笑:“阿鱼,他已经死了。”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没关系,他死了,你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撕心裂肺。
我以为我可以摆脱一切。
没有将军府,顾沂真如同无牙老虎。
可是,是我小看他了。
逐鹿之人,又怎么会被我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蹲下身子,漫不经心地撩起我的一缕头发,又替我擦去脸边的雨水。
声音柔和,于我而言,却如同索命鬼魂。
“好阿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可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为什么这次不乖乖自己回来呢?”
雷声再次在耳边炸响。
我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笑笑站在雨幕中,拼命摇晃着倒在地上的人。
那里还躺着一个血流不止的妇人。
“娘亲!”
......
“娘亲!”
“笑笑!”
“谢追!”
我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
有人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怜惜道:“阿鱼,你可算是醒了。”
他端来一碗药,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阿鱼,先喝药,养好身体要紧。”
被顾沂真抓回来后,我rì日被梦魇纠缠,总是不得安睡。
谢追死了,笑笑娘死了,笑笑不知下落。
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人。
顾沂真目光诚挚地看着我,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很久以前,我rì复一日地追逐在他身后,渴求他看我一眼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我,只有权势和伺候在他身边的赵慕。
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我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父兄视我如珍宝,皇孙贵族都要礼让我三分。
他顾沂真凭什么不爱我?
但他就是不爱我。
后来,我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是真的死心了。
我是真的悔了。
上天怜惜,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为什么顾沂真也能重来!
我抬手,拍开顾沂真手中的药碗。
满室死寂。
只余药碗破裂碎开的清脆声。
“阿鱼......”
“啪——”
顾沂真偏过头,鲜红的巴掌印在脸侧。
“你真是令人作呕!”
顾沂真摸了一把嘴角,看了我好一会儿。
“阿鱼,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咬了钩,就是痛一辈子的事情。”
他活像一个被我辜负的可怜儿郎。
究竟谁更可怜?
无论是前世爱他至死,还是今生对他无爱,我都逃不过他给我带来的痛苦。
我不服。
......
我恹恹地倚在榻上,手执一卷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
顾沂真将我囚在府中,我归府至今,连父兄一面都不曾见到。
他既然能追查到我所在的位置,想必崔老也出事了。
心中千般怨憎,却只能作为笼中雀,被囚在这一方四角天地。
“让开,我倒要看看住在这里面的女人是谁!”
“赵姑娘,这......王爷说不能让闲人进去的。”
清脆的巴掌声。
一番争执吵闹,赵慕施施然地闯了进来。
她面色不善地盯着我的脸:“你是谁!”
同时,那股声音又出现了。
“经检测,此人与女主宁鱼无法匹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慕脸色微微缓和。
我放下书,嘴角微垂,面容有些苦涩:“姑娘又是谁?我被歹人掳掠至此,可怜我的夫君也......”
顾沂真将我关在这院子里,我的身份被瞒得密不透风。
府中的下人只是知道,他们的王爷金屋藏娇,对院子里这位来头神秘的夫人怜惜得紧呢。
赵慕怎么能不生气?
她千辛万苦弄死了王妃,折了一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丫鬟和不少的前朝残余兵力,还因为绑架王妃一事和顾沂真冷战数日。
可顾沂真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仅有丈夫,还和死去的宣王妃长得一模一样。
这对赵慕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下令:“抓住她。”
一群侍卫涌上前来,齐齐摁住我的手脚,我被迫跪倒在地上,仰头望着赵慕。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样看着她了。
前世被囚在冷宫的日子,赵慕总是会来。
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迫使我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折磨我,羞辱我。
身为皇帝的顾沂真,有时候会来。
然后,他们两人会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好一对神仙眷侣。
好一对jiān夫淫妇!
赵慕轻轻地挑起我的脸,鲜红的指甲扣住我的下巴:“你有一副好相貌,但不该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妄想着染指。”
她对顾沂真,志在必得。
我低声道:“姑娘,是那歹人掳掠我啊。”
“你若是是非不分,日后......”
日后,我必当加倍偿还!
赵慕抬手想要赏我一巴掌,却被来人拦下,一把推开。
顾沂真将我扶起,心疼地看着我。
转身怒喝:“赵慕,你不要忘了,这里是端王府!”
赵慕凄然一笑:“顾沂真,你变心了!”
“你喜欢上我们的宁大小姐了是不是?”
“但是她已经死了!你找来一个跟她十足像的女人又有什么用?当初我绑她出城的时候,你不是也默许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到如今,你装什么深情呢?”
......
顾沂真和赵慕闹翻了。
但是不够彻底。
他们两人同乘一条船。
顾沂真贪图赵慕手上残余的前朝势力,赵慕想要躲在顾沂真的羽翼下保命。
他们互相忌惮,却又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可真是狼狈为奸。
更奇怪的,还是赵慕身上诡异的声音。
它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给赵慕提供帮助。
它很迫切地希望顾沂真完完全全爱上赵慕。
它似乎并不知道,我们二人都重活了一世。
而顾沂真对赵慕不为所动。
“在想什么?”顾沂真拿起木梳,为我挽着长发。
微凉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手上,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
我攥紧了手,却没有推开他。
近些日子,顾沂真待我越来越好了。
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连一个女人最渴求的爱也给了我。
我对他的态度终于软和了很多。
“阿鱼,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他放下梳子,从身后抱住我。
泛黄的铜镜里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如胶似漆。
可是,各怀二心。
顾沂真缓缓说:“我真的没有你。失去你之后,我真的好痛好痛。我错了,我不该忌惮宁家,不该猜忌你,更不该......”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问:“那赵慕呢?”
顾沂真身体微僵,急忙解释:“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好一个各取所需。
不过,我和你,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我吩咐伺候在一侧的侍女红袖。
这是顾沂真派给我的人,可以时时刻刻看着我。
“今日不想吃绿豆糕了,去薛记铺子给我买些红豆糕吧。”
红袖低头应是,转身告退。
上一回,顾沂真心情很好,破天荒竟然愿意带我出去。
我们到了一家薛记铺子。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伯开的点心铺子。
我很喜欢他家的点心,每隔几日都会遣红袖去买。
角落里的鸟笼,忽然飞进一只黄雀。
我拿起一只小木棍,戳了戳鸟笼。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黄雀叽叽喳喳。
在谢追家里的时候,它也喜欢出去抓虫子吃,但总是会回来的。
但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它不经常回来。
我没想过要困住它。
自己都已经失去的东西,又怎么好再让别人也经受一遍。
我不禁摸上手腕带着的玉镯。
谢追,可以的。
以谢夫人的名义是可以的。
......
院外乌云滚滚,时不时伴着沉闷的雷鸣声。
烛台上的纸燃成灰烬,被狂风吹散。
桌上还放着未吃完的红豆糕。
手指轻扣着桌子。
要变天了。
这天,顾沂真回来了。
他掩饰不住欣喜:“阿鱼,老皇帝出事了。”
下一瞬,他面色阴沉:“可是他还是像上一世一样,只想传位给三哥。同样是他儿子,我为什么不能?”
顾沂真出身不好。
他的母亲是皇后的婢女。
这个婢女趁着皇后有身孕之际,爬了圣上的床。
帝后自小青梅竹马,恩爱多年,终是因此伤了情谊。
后来,皇后郁郁而终。
那个婢女也死在一场风寒中,只留下顾沂真一人在宫中讨生活。
顾沂真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阿鱼,我知道你手中有一块鲤鱼玉玦,可以号令三支军队。”
“你帮我吧。”
我端详着顾沂真的脸,推开他的手。
他微微愣住。
我随即从怀中摸出那块玉,笑道:“我怎么会不帮你,我把玉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顾沂真接过玉。
这一刻,帝王的宝座于他而言,仿佛触手可及。
有我的助力和赵慕的帮助,他能再次猎到鹿了。
有我的军队,他也有力量和赵慕抗衡,再不用担心赵慕的要挟。
他会是胜者。
顾沂真,我把玉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好好地去死。
......
叛乱开始了。
夜幕降临,京城内灯火通明。
铁骑经过发出的轰鸣声,搅得人心惶惶。
顾沂真紧紧地抱住我:“阿鱼,这次,你会是我的皇后。”
他留下一小队侍卫护住我的院子,转身急急离去。
我的目光飘向鸟笼里的黄雀。
樊笼已开,它也自由了。
我将黄雀抛向天穹,它振翅一飞,消失在夜空中。
门外厮杀声震天。
我打开院门时,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尽数倒在地上。
血流成河。
一人蓝衣长发,眉目俊朗:“宁大小姐,好久不见,请。”
我展颜:“三皇子,好久不见。”
前世今生,这位三皇子都以“贤”著称大周。
不然,上一世,他也不至于败在顾沂真手下。
仅凭一道假的圣旨,便叫他自裁谢罪。
他弯了弯唇:“给你送了一份见面礼。”
三皇子拍拍手,身后的一名侍卫押了一个女子上来。
鬓发散乱,却低着头。
是赵慕。
赵慕素来高傲,此刻却像一只落败的天鹅。
我轻笑一声:“对于三皇子您来说,这也是一份大礼。”
看见我的一瞬间,她的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失去顾沂真的爱,她像是一尾失去活水的鱼。
整个人都呈现出惨白的色彩。
“警告,警告,攻略出错,系统脱离。”
“你是宁鱼?你果然没死!女主怎么会死?男主又怎么会喜欢上其他人......怪不得,怪不得......”
赵慕语序混乱。
这个系统的脱离让她彻底疯魔。
“我怎么会失败!”
我心下微微叹一口气。
顾沂真这个没有心啊。
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
“托你的福,没死成,还顺道将你的那些部下都一网打尽了。”
在王府生活的这段日子,虽说顾沂真对我宠爱无度。
可是耐不住赵慕蛇蝎心肠,下毒的伎俩一日比一日高超,阴毒的诡计层出不尽。
我是过得胆战心惊啊。
赵慕死死地瞪着我,眼角通红。
“不可能!你使诈!”
我挑起她精致的脸,看了会儿,一脚踹倒她。
身后的侍卫紧随其上,紧紧地压着她跪在地上。
赵慕华美的衣裳染上污泥。
这对于赵慕来说,无疑是将她的傲骨打碎。
她虽是亡国公主,可有着一堆忠心耿耿的老臣追随,还一直处于顾沂真的羽翼保护下。
她哪里吃过苦?
她拼命挣扎着,喉间发出不甘的嘶吼声。
“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公主,做什么要为了顾沂真这么作践自己?”
“为了他的爱吗?”
我歪了歪头:“又或者,为了攻略任务?可是,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揪住她的头发,残酷地揭露一个事实:“至于顾沂真,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追随你的那股权势啊,赵小公主。”
......
我送赵慕一趟耽误了一些时间。
和三皇子到皇宫的时候,两军僵持不下。
皇宫被团团包围。
三皇子一展扇子,指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问:“宁大小姐,你看这里像不像饺子?”
我诡异看了三皇子一眼。
他继续道:“那把龙椅是肉馅,饺子皮却是围了两层。人人都想啃一口,你说是也不是?”
他在试探宁家。
我沉声道:“殿下,宁家对天子,绝对忠诚。宁家守的是天下,护的是疆域,卫的是大周的百姓,绝无私心。”
宁家没有私心,不管三皇子和顾沂真怎么争,只要不殃及大周,宁家都不会插手。
若不是有我这么个不孝女......
可是顾沂真争就算了,还引狼入室。
前朝余孽本就想卷土重来。
三皇子一笑:“你现在,比以前可没意思多了。”
我一愣。
以前?
这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三皇子一合扇子,冷声道:“众将士听令,随我清缴这些前朝余孽!勇者重重有赏!”
月色清明如水。
两军厮杀,刀光剑影之间,一人玄色衣袍立在白玉阶之上。
顾沂真搭箭,拉弓。
他的目标是我。
箭携破竹之势朝我袭来。
来不及了......
这样,或许也好,反正顾沂真今晚就会下地狱。
“小鱼!你在干什么?”
我被人重重地扯了一把。
“看见箭飞过来,你都不知道躲一下的吗?”
是兄长。
他将我护在怀中。
铠甲冰冷,他的面容清晰。
我的视线却渐渐模糊不清。
迟了一世的重逢。
上一世,将军府满门被抄。
我跪在白玉阶下,苦苦求着顾沂真放过他们。
我把头磕破,把腿跪坏,把泪流干,我都换不得见顾沂真一面,求不来他赦免将军府。
将军府做错了什么?
贪污?
天大的一个罪名!
爹爹一世英名,年轻时跟随老皇帝打天下,征战四方。
被封将军之后,钱财大多发放给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的家人们,以示抚恤。
他贪什么了?
我躲开那些阻拦我的士兵,赶到刑场的时候。
只见漫天满地的血。
他们泼着一桶一桶的水清洗刑台,血水流入地里,把黄土染成艳红色。
我没能救他们。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兄长。”
我抹了一把脸,笑着说:“我好想你啊。”
兄长闷头给了我一拳,将我塞到一旁副将身边。
“看好小姐!不准她乱跑!”
兄长眼神警告我一番。
他转身准备冲入战场。
“等等。”
我招手,一名士兵端上一个方形盒子。
兄长迟疑:“这是?”
“前朝公主的项上人头。”
......
双方交战激烈。
烽火连天,厮杀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忽然,他们都住手了。
无他。
顾沂真疯了。
老皇帝被他抓住了。
刀架在老皇帝的脖子上,再进一分就可以渗出血。
顾沂真像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的赌徒。
他高喊:“三哥,让你的人住手!”
“我不怜惜老皇帝的命,难道你也不在乎他吗?”
我心下一紧。
不对,三皇子不是已经将老皇帝藏起来了吗?
为什么老皇帝会出现在这里?
我侧目望向前方的三皇子,发现他的眼中也充斥着一片茫然与不可置信。
难道,这一世的鹿,又要被顾沂真猎得吗?
那将军府怎么办,兄长怎么办,爹爹怎么办?
恐惧犹如一条毒蛇盘踞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前世记忆的碎片如潮水向我涌来。
我极力压抑住想要颤抖的身子。
我因为自信,狂傲,已经失去谢追了
这一次,我这么小心地与顾沂真逢场作戏,难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三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控制住老皇帝的顾沂真肆无忌惮。
他说:“我要一个人,让宁将军府上的宁大小姐宁鱼,我的好王妃宁鱼过来!”
兄长怒喝:“你敢!”
顾沂真轻轻地拍了拍老皇帝的脸,笑道:“我怎么不敢?倒是将军府自诩忠心耿耿,难道连一个嫡出小姐竟然都没有为圣上献出性命的觉悟吗?”
“兄长,我去!”
人言可畏,不能让顾沂真再说下去了。
我走到他跟前。
顾沂真笑得开怀,命人捆住我。
他宛如吐着蛇信的毒蛇一般,语调幽幽,神色癫狂:“我的好阿鱼,咬了钩,就是痛一辈子的事情。”
“你怎么能想着逃离我?”
初遇之际,是一个雨天。
那日的雨,连绵不断。
檐下躲雨的两人并肩而立,心思各异。
顾沂真看着泼水般的雨幕,心里想的是将军府的权势。
我看着远处黛色的山峦,怦然心动,想的是身边的少年真是让人心生欢喜。
命运的红线纠缠不清。
我上钩了。
他又何苦不是?
......
老皇帝一直闭目养神,即便刀架脖上,也丝毫不在意。
见到我,他才睁开眼,瞧了我一眼。
“宁丫头如今,倒也颇有几分你娘的模样,出落得不错。”
顾沂真始终稳稳地握着刀。
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他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老皇帝继续道:“沂真啊,朕一直因为你娘的缘故不喜你,人心本就是偏颇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我和云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她骄傲了一辈子,只求过我一件事情,就是让我好好对老三。”
顾沂真的刀深了几分,威胁道:“你闭嘴。”
老皇帝似乎察觉不到痛一样:“我戎马半生,只打下来这么一座天下,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就只有大周了。”
顾沂真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老皇帝已经七窍流血了。
“你是一把很好的磨刀石......我那心善的老三啊,终于也可以做帝王了。”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完,狠狠撞上顾沂真的刀。
顿时,血溅三尺。
看起来,就像是顾沂真杀了老皇帝
顾沂真这一刻死死地盯着没了气息的老皇帝,脸色狰狞可怖。
他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磨刀石,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磨刀石,好一个磨刀石啊!”
烽火再起。
白玉阶下尸横遍地。
顾沂真犹不解恨地捅了老皇帝几刀。
他没有筹码了。
我的人对他倒戈,赵慕的势力被血洗。
顾沂真彻底疯了。
他一把拽过我。
语气似乎有些委屈,又似乎带着滔天的怨气。
“阿鱼,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够得到一切?”
他不甘心,他争了一世,可在老皇帝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最终可以被任何人,任何事轻易地夺走啊?”
他憎恨,冷酷无情的老皇帝竟然为了将三皇子捧上皇位,甘愿去死。
“阿鱼,为什么你一开始说爱我,最后又不爱了?”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不是吗?”
他嫉妒,他不解,为什么上一世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眼里只有他的女人在这一世,竟然不爱他了。
他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眼角赤红。
痛苦,悲愤,无奈,嫉妒......
所有的负面情绪蜂拥而上。
顾沂真这一刻,失去了所有。
如我当初在白玉阶下苦苦哀求他,他冷眼旁观着。
和我看着满地的血水,失去了一切一样彷徨无措,一样痛苦焚身。
我笑得轻蔑:“因为你贪婪,你的贪欲无穷无尽。”
“因为你卑劣,你的卑劣将所有人都真心都践踏成泥。”
老皇帝的确更爱三皇子。
但他若是要顾沂真去死,他会准顾沂真娶我这么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他会准顾沂真在朝中结党营私,他会准顾沂真活到现在吗?
他贪婪。
他要什么,就是要最好的,最多的,最满的,少一分就不行。
他卑劣。
他说他爱我,他爱的只是我对他毫无保留的爱,而不是这个叫做宁鱼的人。
上一世,即便我爱他,他依然不信。
他只信他自己。
所以他一遍一遍地践踏着我的真心,想要看看我还能给他多少爱。
若是如他所愿,那我还是宁鱼吗?
顾沂真忽然松开手。
他见大势已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两杯鸩酒。
他笑着喝下一杯酒,丢掉酒杯:“抓到这老狐狸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事情或许不会如我所愿。”
护在顾沂真身侧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掐起我的下巴,手指抹去我脸上的脏污:“好阿鱼,黄泉路上,你且陪陪我。”
“我们一起,永坠地狱。”
酒水顺着喉咙流入。
我意识逐渐涣散。
闭眼前,是顾沂真口吐鲜血的画面。
他说:“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至少,我还不算完全卑劣。”
......
“夫子,夫子。”
一个女孩蹦蹦跳跳跑到我跟前,手里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停着一只黄雀。
她说:“你快看,是黄雀诶!”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只黄雀,忽然伸手打开鸟笼。
这只黄雀扑腾一下翅膀,“唰”地飞出了鸟笼。
远远地,消失在明媚的春光中。
笑笑来不及阻拦,急急地指着飞得不见踪影的黄雀:“夫子!你怎么放走它了!”
我笑了笑,看着一侧的槐树:“因为没有笼子了,因为是真正的无拘无束了。”
顾沂真造反失败。
他喝了鸩酒,却给我灌了一杯混有迷药的酒。
三皇子顺利登基,老皇帝是谋划成功了。
爹爹告老还乡,我隐姓埋名回到了谢追所在的村子,在此处安身立命,当个夫子。
将军府有从龙之功,兄长被封为新一任的宁大将军。
牵着笑笑归家的途中,她忽然仰首问我:“夫子,你会想谢大夫吗?”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睛有些酸涩:“想啊,怎么会不想。”
我蹲下身子,凝视着笑笑的眼睛:“可是我还有谢笑啊。”
当年,顾沂真抓住笑笑 逼迫笑笑娘带路去找我。
那日,谢追死了,笑笑娘也死了。
我到底是有愧在心。
“你是我和谢追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你也还有我啊。”
腕上的玉镯在日光下格外剔透。
只是,我还没有当着谢追的面告诉他,我是愿意成为谢夫人的。
那些日后想再说与他听的悄悄话,也都葬在那场大雨中。
最终,消散在无人得知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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