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风月楼里的头牌，

拍卖当晚 ，是顾念山救我于水火。

他尊重我爱护我，还说要以正妻相许，我也满心欢喜以为良缘将近。

直到他把我带回了京城，

我才知道顾念山居然是当朝太子。

而他带我离开，也是他层层算计中的一环。

……

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顾念山竟然是太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可是他如今受了伤，一直在前面的马车上让太医照顾，所以我暂时无人能问。

我有些担忧，因为他的伤是为我而受，可心里同时又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我是个被卖到青楼去的外室之女。

普通人都瞧不上，更别提皇家的太子了。

我攥紧了手，心声如雷，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半年前，我并不知道他是太子。

所以他把我从风月楼带出来时，我也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市民气。

他也不追究。

但此刻却不一样了。

我仅仅是因为好奇地透过被风吹起的小缝隙里看一看闻名远扬的京城时，对面那位严格到变态的傅嬷嬷像是知道我在做什么一般，立马睁开了眼。

她睁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说了我这半月来听得最多的话：“苏姑娘，你是殿下身边的人，多少还要注意些规矩。”

除了这些，连我吃饭喝水的姿势她也要说上一说。

可我都听了进去，也照着做。

因为我以为我足够听话，他们就能让我去看看顾念山，或者他能来看看我。

但事实却是，我在东宫又住了半个月，也没瞧见他半分影子。

太子没瞧见，太子妃徐知知却先见到了。

她跟顾念山不一样，顾念山很纨绔，纨绔到我第一眼见到他时，以为他同常来风月楼消遣的那些公子哥儿没什么不同。

但徐知知，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同傅嬷嬷很像，古板又规矩。

我身上还穿着顾念山在扬州时给我买的衣裳，水蓝色的束腰衬得我盈盈一握，这让我在看见徐知知时很是没有底气。

毕竟现在看来，她是正室，而我只是一个没名分的被带回来的女子，如此打扮，在她看来，或许会有失体统。

许是瞧出来了我的惊慌，她问：“可是在瞧太子在哪里？”

被她说中了心思，我有些脸红。

徐知知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先退了出去。

她亲手给我倒了一杯茶，温声细语地说：“太子这会儿正跪在皇后宫门前面，这是他跑出去又带你回来的代价。”

我一惊，也实在没想到顾念山能为我做到这一步。

徐知知收了手，脸上带着我在无数个贵女身上见到的骄傲，但却不是自傲。

“太子心悦你，还把你带回来，又早早地把我叫过去托我帮忙，我便知道有些事你也是一定要知道的。”

顾念山的处境并不好。

他是先皇后陈氏所出，两岁母亲去世后，陈家为了保护宫里的皇子也为了自家的地位，将小陈氏送进了宫里，这位虽说也是陈家的嫡女，但是是宠妾所生自幼养在嫡母名下的，陈夫人为了自己的外孙，在小陈氏进宫前便给她灌下了绝子汤。

但就是这个做法，使得顾念山处境越发艰难。

小陈氏把恨意转移到他身上，但又是自己亲手带大，她是又爱又恨，顾念山但凡有一点脱离她的控制都不行；

而皇上虽然对先皇后有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宫里又有那么多漂亮鲜活的妃子，早就淡了。

陈家看出来了，便连着小陈氏一起逼着顾念山往众人信服的太子形象走。

可顾念山偏偏不如他们的意，整日逗鸟逛街，没有做一件正事。

娶了徐知知一年后，东宫还是无所出，小陈氏便从宫里派来了美人，让人捉着顾念山圆房，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跑的。

虽说处境难，但毕竟是有人护着顾念山的。

我便松了口气。

抿了抿嘴问道：“娘娘，那您跟太子……？”

徐知知笑了笑，“合作关系罢了。”

“他帮我从徐家接出来，我帮他应付皇后。”

我松了口气，生怕自己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第三者。

因为我认识顾念山时，他并未说起自己已经有了夫人。

徐知知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解释说：“太子对我来讲，更像是我的弟弟。”

我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徐知知却是像个查户籍的，一定要问个清楚，“那你呢？我查过你的身世，你为什么会流落到风月楼去？”

说实话，在碰见顾念山之前，我一直以为当外室没什么不好。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我阿娘对我的耳濡目染。

她是我爹的外室，没名没分，还生下了我，把我养到这么大也没敢让家里的夫人知道。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我爹是上门女婿，扬州太守家的大姑娘便是她的妻子。

但我爹心怀远大，表面是好父亲好丈夫，背地里的私生女都已经十六岁了。

而作为私生女的我，也并未收到多少的关爱。

因为我娘认为我爹没把她接进门的原因便是我不是男孩，又给我取了名唤苏念颦，说是我爹时时刻刻都会想着她的一颦一笑。

幼小的我第一次听她说这话时，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担忧，并且打心底觉得她病了。

她也的确是病了，整日伤感悲秋，见人就是落泪，最开始哭着说：“颦儿，你阿爹马上就会接我们回去的，到时候你就是有身份的小姐了。”

然后我爹一来，她就眉开眼笑了。

又等了几年，她又开始让我学起打扮来，邻居的王大娘劝她：“好好的姑娘，别教的不三不四的。”

我娘啐了她一口，拉着我进了门，笑着说：“颦儿，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女子的依仗便是男子，你身段好漂亮了，人家才会待你好，你瞧阿娘，就算是外室不也过的衣食无忧？”

我不知她是在洗脑自己还是因为我年纪渐长，她也人老珠黄，眼看着我爹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也不得不开始为自己打算，若是我能有个好价钱，她未来也算有依仗。

哪怕是把女儿送去给人当外室。

可她到底也没如愿。

太守府的夫人找上门来时，直接就将她乱棍打死了，临死前她嘴里还念着我爹，半点没想过我的下场会如何，而我心里最后的那点情分也随着到风月楼的第一天散了。

我爹并没有来找过我，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托人告诉我，不要再把这件事传出去了，会影响他的仕途，又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作为封口费，我坐着看了好久，把那五十两银子包起来扔到了河里。

那时的我已经是风月楼的头牌了，我长相漂亮，又会读书写字，楼里的妈妈不舍得把我就这样卖出去，便营造了好些天的声势开了一场拍卖会。

但无人敢买。

因为太守夫人发了话，谁敢买便是跟太守府作对，她就是希望我，一辈子都被困在风月楼里，千人骑万人睡。

顾念山便是那时候出现的，他买下了我。

他叫我阿颦，语气温柔，可就是这样的好让我有些着急，于是我想把自己给他，将一切变成定局。

可顾念山慌了神，闭着眼手忙脚乱地把我的衣服拉了上来。

他说：“阿颦，你别这样。”

我盯着他通红的耳朵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顾念山摇了摇头，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我披上，“不是的，这个事要我们成亲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才能做。”

我又问他：“我们会成亲吗？”

不会的吧，我这样想着。

可顾念山却笑着说：“会的，我家里……家里只有位姐姐，到时候让她给我们证婚。”

他神色认真，语气坚定，让我不由自主相信了。

但他带我走，自然也得罪了太守府。

我爹的夫人极为狠心。

她带着人找上门来时，顾念山拦在了我身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夫人笑了笑，“怎么？你当初在风月楼买下她时，不知道会有今天？”

顾念山一脸的不知所以，但苏夫人是铁了心给我们一点教训，他双拳难敌四手，又要护着我，更是多挨了不少打。

若不是那时候傅嬷嬷带着人来，恐怕事情的发展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傅嬷嬷是先皇后走后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见我的第一眼，她仔细打量了我好久，最后只说了一句：“罢了，殿下选了她，就让她跟着吧。”

于是才把我带回了京城。

徐知知听完点了点头，“无碍，苏家会为这件事负责的。”

怎么负责，她却是不说了。

她起身看了看外面，转身说道：“不过傅嬷嬷说的没错，殿下选了你，那就是因为你好，所以倒不用妄自菲薄，日后跟在殿下身边，大大方方地就好，东宫你主内我主外就好。”

这话是那个意思又不是那个意思。

徐知知说完也有些苦恼。

话音刚落，顾念山的声音便传来：“徐知知你干嘛呢？说这话是挖我墙角？”

徐知知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看着我的目光带着怜悯，“我就算着他该回来了，才请你来，我先走了，也难为你了，能忍住他的脾气。”

说罢，徐知知便离开了，姿势优雅但又有速度。

我有些讶然。

因为顾念山下一秒见我便是弯着膝盖，苦兮兮地说：“阿颦，快来帮帮我，我膝盖好疼。”

对了，这才是顾念山。

哪怕头被树上的叶子掉下来打了都要我安慰的顾念山。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他坐下。

顾念山看了我一会儿，问：“阿颦，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抬头看向他，“太子妃刚刚已经跟我说过了。”

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指，一触即退。

“太子妃是个好人，但脾气有些一板一眼的，你要是说不过她或者她欺负你，你来找我。”

我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家里就一个姐姐吗？”

顾念山这才想起来那晚说的话，脸上浮起一层薄红，“那是你那晚……”

他没有说下去，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才说道：“你待久了就知道为什么我说她是姐姐了。”

想了想又举了个例子，“她就是年轻版的傅嬷嬷。”

我一愣，这倒是没有看出来。

顾念山又开始傻乐，“不过徐知知她护短，她找你来，就证明把你当自己人了，过几天皇后召你们进宫，我也放心些。”

在扬州长大，觉得太守已经是大官的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徐知知就真如顾念山说的那样，从要进宫前就开始教我规矩，走路坐姿甚至连端茶喝水的姿势也要严格要求。

顾念山见我辛苦，闹得徐知知不胜其烦，甚至喊了他的名字。

“顾念山，你再说一句，我明日就带着苏念颦回徐家。”

我与顾念山皆瞪大了双眼，顾念山更是气的反问：“你回就回，把阿颦带上干嘛？”

徐知知冷笑一声，“她这么好的姑娘，跟你在一起，我不放心。”

说实话，我有些害羞。

因为长这么大，风月楼的妈妈说我漂亮，指定男人喜欢，苏夫人只会骂我小贱人，而我娘想着让我跟她一样做别人的外室。

只有徐知知，她说，你这么好的姑娘。

我微红着脸对顾念山说：“你快走，别耽误我跟着娘娘学规矩。”

顾念山见我临阵倒戈，气上心头，恼怒地指着徐知知说：“你等着，徐知知，我拿你没办法，自然会有人收拾你。”

徐知知不屑：“来就是。”

顾念山便气势汹汹地出去找人了。

我跟徐知知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进宫那天，徐知知神情淡定，她说：“念颦，你只需坐我旁边就好，其他的我来应对。”

我捏紧了手。

也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