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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有大用。
14
宋野开始忙碌了起来。
在他的认知里，见家长的下一步就该是结婚了。
我也真的应了他，一下班就陪他去挑婚戒。
一连挑了几天。
这天，我难得早早下班，却以自己累了为由，先回了公寓里休息。
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呢，忽然听到敲门声。
透过猫眼一看，是宋野。
自从和宋野在一起后，我不让他来我住的地方，他就一次也没来过。
今天却忽然来了。
隔着猫眼，也能看出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两三分猜测。
可犹豫不过片刻，还是给他开了门。
15
难为宋野，在我面前很是克制。
即使这样怒火冲天的情况下，他依旧先关上了门。
这才进来，弯腰将一沓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绮绮，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解释呢？
我低头看他放上去的东西：
无怪乎他如此生气。
这几张照片拍得太清晰了。
一家街角的咖啡厅，安静而小资。咖啡厅靠窗坐着的，是支着下巴看文件的我。
而我对面坐着的人，是宋野的对家。
这座城市里一共也就两大地产开发商。
坐在我对面的，就是另一家地产的老板。
宋野的对家，仇人，竞争者。
宋野尤嫌我看得不清晰，一张张掀开给我看。
其中有一张的画面是我将文件交给对方。
证据确凿！
我问宋野：“喝水吗？”
宋野的呼吸肉眼可见地急促起来。
他推开了我端给他的水：“你说，你是有理由的，或者是其他人陷害你，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慌不择路地替我找理由：“是不是你爹，你爹他威胁你了？”
“阿野，你现在痛苦吗？”我问他。
这算是怎么样的痛苦呢？
是被背叛的痛苦吗？
我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
轻声道：“你记得你第一次来这个屋子的场景吗？”
“你问我，怎么轻易就带你进来了，难道不怕你是坏人吗？”
“我当时怎么说来着？我不怕，你这么好看，不可能是坏人。”
“其实我当时撒谎了，你很坏，你太坏了。”
宋野红着眼睛：“可我对你好。”
我不说话了。
事情是我做的，我没有否认的必要。
也从没有后悔过。
他终于死心，绝望说：“云绮，我们……分手吧。不然，我一见到你，就会想到你的背叛。”
他怕再看到我，紧紧一握拳，便开门出去了。
只留我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分手，说得容易。
我当初千方百计追到你，就是为了今日的分手吗？
16
我给宋野的爹打了电话。
告诉了他，是我把他家的财务信息送给了对家。
那边传来了宋野他爹气急败坏的声音。
宋野这几年努力将他爹清退出了集团，但并不代表他爹就没有一点权力了。
我又给宋野打通了电话。
电话不过几响便接通了。
他没有拉黑我。
电话那边是宋野清晰的呼吸声。
他不说话，还在等我一个解释。
“宋野，听得到吗？”
我不管他听不听得到。
“你父亲知道了我把财务信息给威霆地产的事情了。”
“你知道你父亲的手段的，对不对？”
“他的人，应该正在来的路上。”
“最多还有十分钟，只有十分钟……”
“宋野，我快要死了，你救我，还是不救我？”
宋野终于忍不住开口。
“云绮！你真的是个疯子！！”
“对啊！”我笑道：“不小心让你知道了。”
“我不会去救你的！”宋野大声说。
“没关系，你不来救我，我就死掉好了。”
我知道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17
宋野没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我家房门被“砰”的一声破开。
紧接着，十来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我是知道宋野他爹的手段的。
我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体力对上一个男人都不占优势，更何况是十来个人。
他们几乎把我当做麻袋打。
其中一个像是头头的人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在我的胳膊上按灭——
“小心着点打，别打死了。”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云绮，你真是个疯子。”
意识蒙眬间，我看到的仿佛不再是面前憧憧人影。
而是如同青松翠竹一般的陆阮安。
少年的死亡，始终没有影响他在我记忆里的鲜活。
我想：就快了。
陆阮安，我就快能给你报仇了。
18
少年的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和陆阮安道个别。
找到他家的时候，陆阮安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我想问陆阮安的母亲，为什么没有等他的公道出来。
可有些话，在看到对方的满头白发之后就再问不出来了。
我和秋姨说，我不过是陆阮安的普通同学。
可离开的时候，却得到了一本陆阮安的日记本。
“这个本子，是阮安的，我想，你应该想要看看。”
在如此巨大的悲伤面前，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走的时候，秋姨出门送我。
“绮绮，我从阮安的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字。”
……
有人已经将此事件定性：陆阮安是因为学业压力大，所以才想不开的。
但是，陆阮安早已保送，有大好的前程。
日记本里也没有丝毫的关于学习的压力痕迹。
倒是有提到我。
有写他帮助我时的感想。
“我觉得她像是一只孤独的小狗，倔强而可怜。”
“是逞英雄吗？就逞英雄吧。”
有写到我问他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心声没有写出来，写了一串省略号。
有提到他得到保送名额的时候。
保送名额，鲜花着锦着墨不多。
重点写的是——
一定要记得，提醒云绮周末赴约。
可那天他却没有来。
这些都是我和他共同经历过的事情。
我更想知道他后面的事情。
可后面的记录，则凌乱到我看不懂了。
间或是几句带着犹豫的话。
或者是零零散散的文字。
只在最后，写了一句：
我们估计再不会相见了。
这句话是他去世之前一天写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遗憾不能和谁相见。
是我吗？
或许不是我。
我只知道，陆阮安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了。
……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日记本。
陆阮安在中间肯定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而日记前后风格差异巨大的转折点，恰好是陆阮安说好来图书馆找我的那天。
他是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在字里行间搜寻。
终于在里面找出两个异常的名字。
“宋野。”
“李念柯。”
还有勉强推测出一点线索的话——“我当初对她说，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要喊出来，说出来。可我不能说，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刻，我终于确定，陆阮安的死真的有蹊跷。
他才不是因为压力而死。
他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被霸凌了。
19
日记秋姨看过吗？这件事情她知道吗？
她肯定看过的，也肯定知道的。
但是她没有办法。
我听她邻居说，她去领陆阮安的时候，陆阮安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且是经过陆阮安他爹同意的。
那些邻居们将陆阮安家里八卦了个事无巨细：
比如陆阮安他爹早就已经出轨，且有个私生子。
比如，陆阮安出事当天，还没有通知到他父母的时候，便有辆豪车驶进了陆家所在的巷子里……
我没问秋姨陆阮安的具体情况。
我准备自己查。
陆阮安的学校人很多，总有一些蛛丝马迹。
我可以从那个叫作“李念柯”的女孩子查起。
……
学校严令学生不可以出去乱说。
但查到陆阮安的事情，竟然不算太难。
毕竟他在一中时一向众星捧月且为人和气。
所以，我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也能被霸凌。
尤其是因为一个荒诞的理由。
一中的一对小情侣吵架了——女孩子为了气校霸男友，所以刻意接近陆阮安。
为了气校霸男友。
所以刻意接近陆阮安……
一场小情侣的赌气，却为陆阮安招来了无妄之灾。
“不过是个校霸。”我喃喃。
“宋野不是一般的校霸。”好心透露给我消息的同学说：“别说想着整陆阮安了，他就是想整校长……”
就是想整校长，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那啥，宋野整陆阮安的视频，当初发到学校论坛上的，前一阵删了，但是很多同学应该有。”
“你留心找找，应该能找到的。”
“别说是我说的啊！”
百般周折，我终于重金买到了视频。
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我和宋野的第一次见面。
视频里，向来身姿笔挺的陆阮安第一次低下腰来。
他上半身的衣服被扒得精光，人被四五个男生按在地板上。
宋野的脚就那么踩在陆阮安的背上，表情阴狠地放狠话：
“没事，你可以去告诉老师，告诉你爸妈。”
“但我能保证，你爸妈知道了这件事情，你爸妈丢工作。”
“老师敢管这件事情，老师丢工作。”
“陆阮安，你敢招惹李念柯，怪你犯贱！”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
趴在地上的是陆阮安。
是那个说“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啊”的陆阮安。
是那个说“有且仅有……你是唯一一个”的陆阮安。
我疯了一样，想要给陆阮安报仇。
可我连报仇都不知道找谁报。
李念柯和宋野两个，在陆阮安的事情发生后，光速出国了。
20
我醒来的时候，宋野正面色复杂地站在我的病床边。
他问我：“你哭什么？”
我抬手一摸脸，才发现我在梦中哭了。
泪水流过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一片。
我的喉咙干疼，正好也不想说话，就默默地别过了脸。
而宋野的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应该是那些人在打我的时候，宋野终于赶了过来，愤怒之下和他们打了起来。
他们当然不敢把老板的儿子怎么样。
但打架难免有所损伤。
宋野扯了扯嘴角，但很快露出吃痛的表情：“绮绮……你梦中喊了一个名字。”
他明明知道答案，还在固执问我：“那个人，是谁啊？”
宋野是听到了我在叫陆阮安的名字吗？
我是用什么样的语调喊的呢？
是缠绵悱恻，还是痛彻心扉呢？
是在心底压抑多年，终于喷薄而出的痛吗？
陆阮安。
他曾经害死的少年的名字。
不知道宋野有没有梦到过陆阮安，有没有害怕过。
一种爽快的感觉自我心头涌起——
“他叫陆阮安。”我回答道：“你认识吗？”
我分明看到了宋野脸上的苍白。
又忍不住地幸灾乐祸。
陆阮安，这个名字他怎么能忘？
这个他亲手害死的少年。
这个被他逼到，明明即将毕业，明明有大好前程，却还是在十八岁的盛夏。
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少年——
迎接我的是宋野久久的沉默。
他像是个刚刚知道自己结局的死刑犯。
“你，你和陆阮安什么关系？你喜欢他？”
“所以，你是故意来接近我的？”
我和陆阮安什么关系？
我和陆阮安没什么关系啊。
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不在一个学校就读。
我们没有共同的朋友和同学。
我们只不过因一场纠纷而有了交集，而我和他的联系……
只有秋姨一个人知道。
我和陆阮安有什么关系呢？
他曾经对我说过：“有且仅有……你是唯一一个。”
可还未等我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他便彻底离开了我。
在我以为他要跟我表白的时候。
没有赴那场图书馆的约。
在我以为反正要上同一所大学，还能有希望的时候。
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
陆阮安都离开多久了啊。
他刚刚离开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再谈一场恋爱。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
可我每次都没有谈下去。
可我……总是放不下。
那天，我在路边一眼就看到了宋野。
那条视频里的脸，即使变得更成熟了些。
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21
宋野说：“我们当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继续好好在一起，可以吗？”
我笑着说：“可以啊。”
他似乎替我找到了我“背叛”他的理由。
仅仅是为了“复仇”，似乎也合情合理了。
“我们结婚。”他抱着尚未痊愈的我说：“等我们结了婚，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问宋野：“你不恨我吗？”
“恨啊，可是怎么办呢？我不能接受你离开我。”
“我知道那个电话，是你打我爸的。”
你看，我从来不怕宋野知道我出卖他们公司机密的事情。
也只有李念柯，以为宋野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彻底分手。
这是我精心调教了三年的人。
是李念柯弃之敝履又被我小心捡起，一点点呵护的人。
他曾经经历过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刻。
所以，即使现在拥有了一切，他也绝对不会放开当初拉他一把的，那个人的手。
因为宋野就是这样的人啊。
他就是能为了所爱，不顾他人，不顾自己的人啊。
当初他爱李念柯，能为了李念柯置陆阮安于死地。
而如今他爱我……
宋野恨我又离不开我，可怜吗？
可怜。
可陆阮安就不可怜吗？
他浑身是伤跌入淤泥的时候，连一把拉他起来的手都没有。
我联系上陆城，让他给李念柯捎一句话：“惊喜吗？我和宋野又和好了。”
晚上，我空降热搜——
#当代红蜘蛛，女友不仅PUA我，还准备断我财路#这一话题一度被刷到热搜第一。
讲的是我市知名企业家被女友PUA，PUA到即使女友贩卖该企业家的公司机密，他还是选择原谅她。
一切像是预谋好的一样。
很快，下面便有了评论——
“这企业家不是宋某吗？他女朋友云某，PUA高手啊！”
热搜上了不过半个小时，便有前同事们打来电话问候。
“有没有什么误会？”
我回他们：“没有——”
宋野打的电话不是最早的，但也不算晚。
他让我不要害怕。
“我不怕。”这时候的我正在下载视频：“你知道搞事的是谁吗？”
宋野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可我的交代，从来不用宋野来给。
22
宋野的公司开始暴雷。
财务上的，税务上的……还有人情往来上的。
他公司的员工找到他，想让他想办法。
可宋野根本没有功夫管公司的事情。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对付李念柯和他的父亲身上。
“绮姐，你劝劝野哥，让他上点心吧。”陆城听说了宋野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这事情不是小事儿，一个处理不慎，野哥是会有牢狱之灾的。”
宋野这么多年，也算有陆城这个真心朋友。
我应声：“知道了。”
我接陆城电话的时候，宋野就在我的身边。
他正在帮我办出院手续。
见我挂电话，轻声问道：“陆城？”
我“嗯”了一声。
他问我：“绮绮，你现在满意了吗？”
我现在怎么可能满意呢？
还有很多人都没有得到报应呢。
可我还是安抚宋野。
“阿野，我们在一起的三周年纪念日就快到了吧？”
我们在一起快要三年了。
关于我们两个人的纪念日，宋野比谁都记得清楚。
一周年的时候，在我们所在的城市办了一场灯光展。
二周年的时候，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
如今快要到三周年了。
“对。”宋野顺着我的话应道：“还有五天就要三周年了。”
还有五天啊。
“这次三周年不要过得兴师动众了。我想就咱们两个人一起过，普普通通地过。”
宋野看我良久。
“好啊。”
23
接下来的日子，宋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间很少。
网络上悄然出现了一个视频。
那个曾经出现在一中很多人手机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往网上发的视频。
视频里面有嚣张的宋野。
也有任性娇蛮的李念柯。
还有陆阮安。
被打倒在地的陆阮安。
少年的陆阮安相信，世间总有公道，人会遇到公平。
可宋野对他说：
“没事，你可以去告诉老师，告诉你爸妈。”
“但我能保证，你爸妈知道了这件事情，你爸妈丢工作。”
“老师敢管这件事情，老师丢工作。”
“陆阮安，你敢招惹李念柯，怪你犯贱！”
视频的传播畅通无阻。
有人想要按压热度。
可随着林宋地产的倾颓，视频热度的发酵。
一切都按不下去了——
当初那些不敢发声的学生们出来作证，人们纷纷开始提供受害者和加害者的信息。
宋野的身份被扒了出来。
陆阮安的身份被扒了出来。
李念柯的身份被扒了出来。
为什么陆阮安死亡时间和被霸凌时间如此接近，是不是直接相关？
为什么宋野和李念柯在陆阮安死了之后马上出国？
为什么陆阮安的父母没有追究过陆阮安死亡的事情？
为什么宋野和李念柯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能在多年之后回国，享受家中的荫庇，高调地当“青年才俊”？
到底是为什么啊？
网友们扒出了陆阮安父亲在陆阮安死后乍富的事情。
扒出了陆阮安父亲现在的家庭，还有陆阮安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学校。
与此同时，李念柯拿着烟头烫同学的皮肤的视频，在国外乱玩的视频也被放了出来。
不过……这些视频，却和我没有关系了。
宋野和李念柯两家的公司，本就如大厦倾颓，如今更是墙倒众人推——
便是不久之前李念柯放出的我的照片，也被广大网友们翻了出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24
如何才能让当初的事情不再被悄无声息地淹没？
我现在，还是不满意的。
我和宋野的三周年纪念日当天，传来了宋父入狱的消息。
林宋的财务问题，贿赂问题，足够他喝一壶了。
此时，林宋的其他股东也如同一头饿狼一般，盯着宋野的位置，想要从宋野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宋野上午忙着处理宋父的事情。
下午才来找我。
他坐在我家楼下的马路牙子上等我，如同当日初见一般。
一罐一罐啤酒往肚子里灌。
见我下来，眼神迷茫，继而流下了泪：“绮绮……绮绮，你能停手了吗？”
我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我们三周年纪念日，没有鲜花，没有高档餐厅。
像极了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那次是我把小狗带回了家。
而这次——
我也拎了一瓶啤酒来喝。
“宋野。”我喊他：“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吧。”
是一部刚刚上映的小众电影。
这部电影我期待已久——我甚至给它投了小小的一部分资。
暮色时分，我和宋野一起走进了电影院。
我甚至久违地牵了他的手。
但他没有如同往常一般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来。
尤其是在看到那部电影的宣传海报之后。
僵硬着，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我笑着问他：“不进去吗？”
宋野怔怔地看了我很久很久。
“你和他……认识得有我们这么长吗？”宋野艰难开口：“我们认识都三年了。”
“三年了。”他哽咽：“我在你心中还是比不过他吗？”
我不回答他，再一次问道：“要不要一起看电影？还进去不进去了？”
25
电影一共一百分钟。
宋野在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我没有被他打扰，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这部电影上。
等到电影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观众退场，我坐在座位上久久不愿起身，感叹道：“当初投资真的不亏，导演把真情实感都拍出来了……宋野，你觉得呢？”
宋野的脸色苍白极了。
为什么这么难看呢？
他不是喜欢校园暴力吗？
这部讲校园暴力的电影，他不应该看得很高兴吗？
看到主角伤痕累累，看到主角跳楼而死的时候，他不应该很快意吗？
难道他是因为反派最后被报复而死所以不高兴吗？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宋野问我：“绮绮，这个电影的结局是你心中的想法吗？”
“不是啊。”我回答他：“我想的结局，和电影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电影中的结局是女主让反派血债血偿。
可只追究反派一个人怎么够呢？
害死男主的是反派本人不错。
但反派逍遥六年的保护伞是谁？不管儿子死活，只认钱财的渣爹是谁？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好好清算啊！
我想了一个又一个关于坏人的结局。
始终想不出来，怎么才能让他们更惨一点。
比电影中还要更惨一点。
怎么才能让他们更惨一些呢？
26
“宋野，我们的三周年，你高兴吗？”我问他。
我们走出电影院。此时的宋野早已经没有了不久前的意气风发。
他垂眸，如同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年人。
尚不及回答我，就看见不远处冲过来一个人影——
“小心！！”他喊我，然后一把将我推开。
“噗嗤——”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我往后退去，就见到了头发凌乱，眼神慌乱的李念柯。
她显然没有想到，冲着我而来的刀子会被宋野挡了。
宋野被扎伤了，强忍着疼痛，把李念柯手中的刀子给夺了过来。
李念柯虽然慌乱，却不愿撒手。
争夺之中，锋利的刀子又在他的胸膛上划了一个口子。
我在远处就能看出来——
是伤到脏器了。
他的身体急速失血，脸色开始苍白，在李念柯被迫松开手之后，扭头寻找我的身影。
可我已经躲在人群的后面了。
“绮绮？绮绮——”他喊我的名字，再虚弱不过的声音：“你没有事吧？”
可这一声，就好像触碰到了让李念柯疯癫的开关一样。
她冲了上来！
再次夺过宋野胸口的刀子，就往他的身上插——
“绮绮绮绮！你心里只有她！你是不是为了她？你是不是为了她才要毁了我？”
“视频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我家公司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爸因为你，被送到医院，现在还在抢救，你知道吗？”
人群纷纷往后退。
我躲得更远了。
已经有人开始打报警和救护车电话。
下一秒，保安们扑了过来，才将李念柯给制住了。
“人在急速失血！！”保安惊叫：“这样下去等救护车根本来不及，在场有懂怎么止血的医务人员吗？”
我是医务人员。
可我站在远处，没有说话。
宋野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他的头还是扭向了我的方向。
或许他看到我了。
我看到了他翕动的嘴唇。
他是在喊我的名字吗？
可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要是不凑近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只是模仿着他的唇形，轻轻发声——
“绮绮，你有爱过我吗？”
随后，我又回答：“没有啊。”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啊。”
27
宋野死了。
他甚至没有等到救护车。
他仅有的亲人——他的父亲被我送到了牢里。
后事还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料理的。
李念柯被抓了。
他们两家的公司也相继破产。
清明节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疗养院。
把秋姨接了出来，一起去给陆阮安扫墓。
墓碑上的陆阮安还是十八岁的模样。
穿着校服，留着短发。
笑起来又腼腆又温柔。
“喂。”我给他烧纸：“陆阮安，我给你报仇了。”
那边陆阮安应该是听不到的。
他或许已经早早地变成了一个小宝宝，算算年龄，现在应该五六岁了。
而照片里的他，只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看着这么多年，无数次为他心碎的妈妈。
“所以，我和秋姨要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了。”
这是我曾深思熟虑的想法。
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下了决心。
此地是伤心地，也是麻烦地。
秋姨说得对，我应该放下了。
她也该放下了。
我们离开陵园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路上有同样离开陵园的，互相搀扶着的人们。
脸上或有悲痛，或有怀念。
我们路过了一排排的墓碑。
见到了墓前盛放的，一丛又一丛鲜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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