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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后天我就要订婚了。
可我却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三分钟内，你男朋友会离你而去。”
我以为发错了，然而没过多久肖楚抱歉地对我说道。
“蔓蔓，画室临时有些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他离开后，我再次收到了短信。
“三天内，你男朋友会永远离你而去。”
下方是一张十指紧扣的照片。
男人食指上有一条细微的刀痕。
肖楚前几天伤在了同样的部位。
1
我煮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等肖楚回来。
他说，今晚会和我一起吃晚饭。
我从七点等到十一点，屋里依然只有我一人。
微信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蔓蔓，我要通宵画画，不用等我了。”
想起早上那两条信息，我的心如同满桌凉掉的菜。
画室刚刚成立的那段日子，肖楚忙于应酬。
我怕他喝酒胃不舒服，所以总是煮一碗醒酒汤热在锅里。
有一次他说晚上回来吃饭，我高兴得煮了一大桌菜等他回来。
然而那晚他失信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睁开眼时就看到他心疼地抱着我。
“对不起老婆，以后无论多忙，我都会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
此后三年他坚守了诺言，风雨无阻。
朋友都说他爱妻如命。
可什么时候变了呢？
“蔓蔓，今天画室新收了个学生，听说有抑郁症，心理医生建议她学画画减轻病情。”
“蔓蔓，那个学生真的很有天赋，果然上天关了一扇窗总会给她开另外一扇窗。”
“今天主题是人物，那傻丫头居然说要画我，还是抽象风格，真拿她没办法。”
“薇薇突然哭了，我要带她去看医生，不回来吃饭了。”
一开始还有我的名字，后来就剩他和她了。
我从主角变成了倾听他们故事的配角。
屋内很安静，踢踏的指针似乎在催促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打包好桌上的饭菜去画室找肖楚。
说好要一起晚饭的，不是吗？
我拎着保温瓶推开了画室的门。
一束柔和的灯光照在了肖楚的背后。
他最近在参加一个国际画画大赛。
如果获胜名气和地位都会得到很大提升。
“蔓蔓，你做我的缪斯好不好？”
肖楚搂着我，满眼都是温柔。
“我希望我的成名作是你，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有多么爱你。”
我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被人画像。
但如果是肖楚，我愿意。
更何况，这个理由我没有办法拒绝。
我知道画画需要全身心的创作，所以尽可能不打扰他。
连关门都静悄悄的。
然而当看清画上的人时，我不禁停了下来。
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击打了一下。
画纸上赫然是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那眉眼，那细节，若非倾注大量情感绝对画不出来。
而不远处，江薇就坐在那里。
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2
江薇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
咬着下唇，脸色白了三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肖楚立即跑过去紧紧抱着她。
脸上满是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薇张了张嘴，目光在我和肖楚之间来回流转。
肖楚此时也觉察到什么，回头一看。
见到我身体僵硬了一下，立即松开了江薇。
脸上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画笔。
肖楚说过，画家的笔很珍贵，它会带领你画出最好的作品。
每次画完他都会洗干净放好。
然而，从前被珍而重之的画笔如今却弃之如敝屣。
我抬眸，提了提手中的保温瓶。
“我来送饭。”
肖楚顿了一下，“我吃过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说过的，每一晚都会陪我吃饭。”
“对不起，薇薇姐。”
江薇怯生生地小声说道。
“我的胃不太好，老师给我买了饭，我吃不下就把一半分给他。”
“如果我知道你煮了饭，我不会…”
肖楚眼中露出心疼。
“薇薇你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随后转头指责地看着我，“你不要这么凶，薇薇身体不好你知道的。”
我笑了。
但我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
“我从头到尾只说了来送饭而已。”
肖楚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语气放缓了些。
“我不饿，你拿回去吧。”
随后又补充了句，“以后我跟你说要画画就是不用煮我饭了。”
我的目光移到他的画作上。
“你的缪斯什么时候变了？”
肖楚神情有些慌张，走近两步想遮挡住。
但似乎觉得有些欲盖弥彰，转而有些不自然地解释。
“蔓蔓，你知道灵感这种东西随时都会变的。”
“你也学画画，知道灵感可遇不可求。”
他看了眼江薇，眼中满是欣赏。
“薇薇提供了很多灵感给我，我有信心这幅画作肯定能在赛事上一炮而红！”
江薇是他的可遇不可求，那陪在他身边足足七年的我又算什么？
我默不作声，走到地上的水桶边。
从底下抽出了一张露出人物一角的废纸。
那是我的画像。
也是当初他满心欣喜说要拿去参赛的作品。
只是如今布满褶皱，还被脏水弄得污秽不堪。
从前被小心放在画架上，如今只配垫在水桶下。
反观画架上的新人，笑得刺目。
肖楚有些尴尬，走过来抽走了我手上的画。
“我一时没注意，反正都是废稿，你不会介意吧？”
我低头，敛去眼中的失望。
再抬头时，我再度提了提手中的保温瓶。
“一半饭盒应该不够饱吧？再来吃点？”
江薇突然出声。
“老师我是不是妨碍到你们了？要不我先走？”
可下一刻，两颗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肖楚慌了。
他跑过去轻轻拭去江薇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薇睁着迷茫又无辜的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
又有两颗泪珠滴在了肖楚的手上。
“我…我没事，对不起老师。”
说着拿起背包就走。
谁知肖楚一边拉着她手一边拿起外套，“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下脚步。
“蔓蔓你先回去吧。”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江薇投来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眼里满是得意。
偌大的画室，静悄悄的，又只剩我一人。
还有再次冷掉的饭菜。
3
肖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上床抱住我，声线中满是疲倦。
“蔓蔓，你知道我的，一工作脾气就上来了。”
“昨晚我的语气是有些不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肖楚，你确定你昨晚是为了工作发我脾气吗？难道不是为了江薇吗！”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用喊的。
仿佛要将委屈都发泄出来。
肖楚松开我，揉了揉川字的眉心。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薇薇她有抑郁症，昨晚无缘无故掉眼泪是发病的前奏，我不能不管她。”
我坐起来，转身跟他面对面。
“肖楚，你要记住一点，江薇是你的学生，仅此而已。”
“她已经成年了，有家人有朋友，你只是她的老师，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蔓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肖楚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薇薇是病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以前一直都很温柔体贴的，怎么最近变了个人似的？”
“我变了？”
我似笑似哭，“变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有多少次因为她你抛下我自己一个人？”
“肖楚，我才是你的女朋友，我们就要结婚了！”
肖楚此时脾气也上来，气冲冲地丢下一句。
“我跟薇薇之间什么都没有，不管你信不信。”
说完转身背对我。
以前每次吵架只要肖楚摆出这幅架势，我总会先服软去哄他。
可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我突然觉得累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肖楚微微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讶异我为何还不过来认错。
他接受不了这种局促的氛围，缓了下语气。
“你是不是还在为我换了缪斯这件事吃醋？我都说了一切都是为了比赛而已。”
他转过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蔓蔓，我为了大赛的事已经很烦了，你不要再为了子虚乌有的事烦我行不行？”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啪嗒——
一颗眼泪落在床单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肖楚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哭。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吵了，明天都要订婚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突然想起，昨晚江薇哭肖楚第一时间为她拭泪。
可现在，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连动都没有动。
这一刻，我的心荒凉无比。
肖楚叹了一声，“你先冷静一下吧，我一晚没睡很累了。”
他揽过被子，前后不过一分钟呼吸开始平缓。
我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一夜无眠，我同样睁着眼睛看了一整晚的天花板啊。
恍惚之际，婚庆公司发来了场地布置的婚纱照。
“我想发几张照片到朋友圈。”
我跟半梦半醒的肖楚低声说道。
“想发就发呗。”
肖楚嘟囔道。
我拿起手机登上画室的微信号，随便凑够九张发了上去。
所有学生都在联系人里，江薇也一定能看得见。
不一会儿，肖楚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勉强睁开眼。
下一刻却清醒了。
他快速看了我一眼，起床走到阳台接听。
何必呢？我都看到来电就是江薇。
“画室里有点事，我先走了。”
他说他累，让我冷静，掉头就睡。
但江薇一个电话却让他顾不上疲惫再次出门。
我缓缓地蹲在地上，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
4
我在画室微信号的联系人里找到了江薇的头像。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侧影。
抱膝埋首，对男人而言，充满亟待拯救的诱huò。
我点开她的朋友圈。
就在刚刚，她发了新的图文。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江薇白纱披头，伸手到窗外接雪，眼神破碎。
刺目的是，手腕上有一条红色的线。
看不清是血还是红绳。
我知道，她在示威。
是对我发婚纱照的报复。
也是对肖楚赤裸裸的勾引。
如她所愿，她成功了。
握住手机的指节过于用力而泛白。
我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肖楚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猎猎风声，显然他在奔跑。
“你回来。”
肖楚喘着气，“什么？”
我努力控制声音不颤抖。
“你现在给我回来，否则这个婚不结了。”
肖楚那边停了几秒没说话。
随后是不耐烦的声音，“你别闹了行不行啊！”
“我没闹，我知道你去找江薇了。”
“肖楚，只要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风声没有了，只有沉重的喘息声。
“蔓蔓，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你现在回来解释给我听。”
“我…”
然而他刚说完这个字，顿了一下又急匆匆说道。
“蔓蔓，我有电话进，你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我将头埋进双手里，失声痛哭。
他终究，还是选择放弃我。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屋内变得一片漆黑。
楼下万家灯火，而我却孤单一人。
在阳台吹了一宿的风后，我知道自己是时候作出决断。
5
订婚现场小而精致，众人脸上喜气洋洋。
唯独肖楚，十分憔悴。
“蔓蔓，我错了。”
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他有些尴尬，但还是解释道。
“蔓蔓，薇薇以后不会出现在画室了，她被家人接回去好好治疗了。”
肖楚诚恳地说道。
“蔓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以后每晚都陪你吃饭，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我以后不会再同情心泛滥，你再做一次我的缪斯好不好？”
“蔓蔓…蔓蔓…”
此刻我的心情十分平静。
哪怕没有江薇，日后也会有徐薇、陈薇。
我不想陪着他一次又一次演绎痛心挽回的戏码。
更何况…
江薇真的离开了吗？
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她真的会如此轻易放手？
“有什么上台再说吧。”
我转身走进化妆间。
闺蜜在后台帮我化妆，“你的手这么这么凉？”
因为心冷。
我垂眸，没有说出声。
“蔓蔓，开心点，你要订婚啦！”
闺蜜在我耳边提醒。
我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依旧年轻、漂亮。
是啊，我应该要开心点。
很快就能远离渣男，未来还有无数可能。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给自己加油鼓劲。
在众人的祝福下，我慢慢朝台中央那个男人走去。
肖楚抓住我的手。
明明脸上是喜悦的，但我却从他的眼里看出几分游离。
“下面，请准新郎宣读感言。”
肖楚接过麦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蔓蔓，我们相识七年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和体谅。”
“谢谢你时至今日依旧坚定地选择我。”
……
不一样了。
我记得肖楚抱着我闹着玩时说过对结婚誓词的幻想。
他说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一百遍喜欢我。
他说他要将我抱起转九十九个圈圈。
他说他一定会忍不住哭，要我记得帮他擦眼泪。
可如今他虽然感慨，眼里却没有泪意。
果然，心一旦变了，便再也回不来。
我不得不庆幸自己没有陷进他的甜言蜜语中。
“蔓蔓，希望我们以后…”
“希望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我抢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
6
他愣住了，“蔓蔓你说什么？”
我直接抢过麦克风，转身对宾客说道。
“很抱歉浪费了大家美妙的一天，我跟肖楚的订婚仪式就此结束。”
“原因是肖楚出轨了，我没有办法接受，就这么简单。”
什么体面，什么留一线我全然不顾。
肖楚既然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再顾忌他的脸面。
更不会让大家事后猜测出无数个版本，纵容他日后有可能对我的污蔑。
我要清清楚楚将事情说出来。
错不在我，我是受害者。
全场宾客张大着嘴，不知如何反应。
“蔓蔓！你疯了吗！”
肖楚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我，愤怒让他的脸涨得通红。
“我说错了吗？还是你以为你回头我就必须要原谅你？”
我甩开他的手，指着二楼的那个身影冷声说道。
“你的缪斯都来到订婚现场了，你还想我继续忍下去吗？”
“肖楚，欺负人也得有个底线！”
没错，江薇来了。
在化妆间的时候我收到了她的短信。
今天是她预言的最后一天，怎么可能不亲自来验收？
只是，想看我笑话？
不好意思，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不是你抢走肖楚，而是我不要这个渣男！
我远远地看着她，回以一个自信的笑容。
肖楚所有想否认的话都憋在了喉咙。
“各位宾客可以继续用餐，毕竟花了钱不吃浪费。”
我将麦克风还给司仪，转身离开舞台。
“等一下蔓蔓！你听我说！”
肖楚想抓住我的手，而就在此时，宾客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呼声。
“薇薇不要！”
订婚仪式的最后一幕，定格在肖楚飞奔的身影和一道从二楼掉下来的白色影子。
用死来留住一个男人，我做不到。
也不屑去做。
每个人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生命。
自己都不爱惜，怎能渴求他人来爱惜？
更何况，我没记错的话，二楼下面有一个充了气的橡胶床。
原本打算让小朋友玩乐的地方。
江薇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跳楼，真是煞费苦心了。
我没有再看，转身潇洒离开。
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这两人，没想到几天后却在画室碰上了。
还遇上让我恶心至极的事。
7
画室有我多年的画作，我要将它们都拿回来。
我习画也有十多年，天赋不比肖楚差。
当初老师还想推荐我去国外深造。
但为了肖楚的事业，我放弃了这个机会，甘心做他背后的女人。
看着久违的画作，我一一抚过它们，内心升起一股愧疚。
“对不起。”
我把你们忘了，也把从前的自己忘了。
在我收拾到最后时候，发现其中一幅画作不见了。
那是我的毕设，肖楚的人物肖像。
当初花费了很长时间，修改了无数次才完成。
可以说是我前半生的心血所在。
也是我跟肖楚的定情之作。
我将它放在了画室的保险柜里，平常根本不会有人动它。
是天意吗？
所有画作都在，偏偏那一幅不见了。
我叹了一声，准备离开。
临走前不小心触碰到桌上的鼠标。
屏幕上是画画比赛官网的作品提交页面。
不经意一瞥，却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作品栏提交栏上赫然是我毕设的照片，然而作者却写上了江薇的名字。
那一刻，我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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