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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随着姜怡一天天长大,她仗着父母的宠爱,开始处处针对我。
姜怡从小就不喜欢我,她对我的恶意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不许你叫妈妈!”
“这是我的妈妈!不是你的!”
姜怡满怀敌意地瞪着我,用力把我推开。
我没什么表情地看被姜怡挡在后面的养母。
养母面露犹豫,“小怡,别…”
“妈妈,我头晕…”
姜怡用手捂着额头,虚弱地倒在养母怀里。
养母紧张地揽住姜怡,赶忙将人带入房间,留我一个人傻站着。
她出来后看了我一眼。
“…瑶瑶,你以后还是叫我阿姨吧。”
当初我待的养老院并不正规。
我被养父母领养了,却迟迟没有上户口。
我始终是家里的局外人。
…照理说,是该叫阿姨。
我耷拉着脑袋,苦涩地想。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养父提了一嘴,问是不是要给我上户口。
姜怡当即不耐烦地摔了碗,打断他的话,“不要!”
“我不要她当我姐!”
养母忙捉着姜怡的手,安抚她不要生气,“好好好,不当,不当。”
养父默默地给姜怡重新盛了饭。
我像个小丑一样坐在餐桌一角,作为当事人却没有一点发言权。
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你能不能滚出我家?!”
“你不配做我姐!”
…
这类话我实在听了太多,我也从最初的难过,渐渐变得麻木。
尽管家里的钱早已见底,负债累累,姜怡的肾衰竭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逐年严重起来。
后来甚至需要长年吃药住院才能勉强稳住病情。
姜怡十五岁的时候,肾衰竭发展到了尿毒症。
医生建议肾移植术进行治疗。
家里被牢牢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姜怡的脾气变得愈发阴晴不定,像是炸弹,随时爆发,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四分五裂开来。
读大学后我便不常在家。
家里的所有人都排斥我。
养父母一开始其实并不让我读大学。
是我自己瞒着他们填报了志愿,又用课余时间兼职赚钱,才勉强顺利入学。
直到大一第二个学期,我给家里打去做家教攒下来的五千块钱,养母才打来这一年当中的第一个电话。
“妈…阿姨。”
我及时止住那过于亲昵的称呼,有些局促地喊人。
“嗯。小瑶,没事的时候回家看看。”
疏离的语气,我再清楚不过,养母只是敷衍地客套罢了。
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毕竟小时候的那段美好,是真切存在过的。
那是我第一次从养母身上体会到什么是母爱,尽管现在已经淡薄到几乎消失不见了。
我推了假期的兼职,坐12小时的绿皮火车回了家。
进门前的那一刻,我已经预想到了姜怡的冷嘲热讽,以及养父母不甚欢迎的惊诧表情。
钥匙入孔发出轻微的声响,我莫名感到心悸,生出悔意。
姜瑶,别自讨没趣了…
可里面的人很快就主动拉开了门。
像是翘首以盼着久未归家的亲人。
“瑶瑶,回来了?快进来,坐火车是不是累着了?”
“你这孩子,提前到了也不叫爸爸来接你…”
我愣愣地被养母推着脊背,走进家门。
餐桌上放着十几道丰盛又精致的菜肴,一看就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姜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见动静后慢悠悠地站起身朝我走来,又在我身前站定。
她的眼神躲闪着,半晌别扭地叫了一声“姐。”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
十几年来,这是姜怡第一次叫我姐。
或者说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
我呆滞了几秒,直到养母拍了拍我的手臂才将将回神,“哎…小怡。”
养母看上去很开心,用手指揩去泪水。
“小怡长大了,也懂事起来了。”
“瑶瑶不要怪妹妹以前做的错事好不好?”
“妈妈…妈妈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因为挂念小怡的病,都忽视了你,你也不要恨妈妈…”
养母的眼角不知何时长了不少细纹,看上去苍老了好几岁。
“…好。”
我呐呐地应着,被破涕而笑的养母牵着手,在餐桌上坐下。
她给我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
“瑶瑶,你瘦了好多,快多吃点。”
我扒着碗里的饭,闷闷地说好,咸涩的眼泪砸入碗里,消失不见。
这一切都像是一触即破的绮梦。
又像是裹着毒药的蜜糖陷阱,引诱我一步步走向深渊。
“瑶瑶,趁着你放假,咱们一家人去旅游怎么样?”
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我,早早就学会了迁就和顺从。
“好。”
事后回想起来,有太多太多不正常的事情发生,桩桩件件都在警示我,让我早点清醒过来。
养父母称得上讨好的所作所为,姜怡反常的态度,偏僻的旅游景点还有养母莫名其妙提出去医院体检…
但这些久未体验过的爱让我完全迷失其中,哪怕它像是虚假的幻梦,我依旧甘之如饴,深陷其中。
我们旅游的地点是一处静谧的小镇,路上行人都稀稀拉拉的,好不荒凉。
姜怡虚弱,乍一换环境,身体便先起了反应,第二天便再次进了医院。
小镇医院的设备简陋,到处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瑶瑶,既然来了医院,我们全家都体检一下吧。”
“这些年都没有钱给你检查身体…”
养母愧疚地红了眼眶,啜泣地问道。
心里那股不适和异样再次袭来,全身的细胞好似都在叫嚣抗拒着。
我压着心悸,点了点头,拍拍养母的手以示安抚。
医院的体检报告当天即可出来。
养母叫我坐在休息区,等她拿完报告就来找我。
看着她急匆匆地走近医生办公室,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停在房门紧闭的办公室门口。
尽管心里始终抱着疑虑,但听到养母亲口说出的话,我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透过厚厚的门板,医生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报告显示姜瑶和姜怡的血型等各方面都是匹配的…”
“肾移植手术明天就可以安排…”
“医院这边可以提供高强度麻醉药…”
“你放心,咱们这边是绝对保密的,不在管辖范围内,查不出来的。”
…
他们再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了。
剧烈的耳鸣刺激鼓膜,我的脑袋传来尖锐的疼痛。
养母为了姜怡,要瞒着我,将我的肾换给她。
那天我疯了似的跑出医院,踏上最近的一班车,再也没有回过头。
再次收到养父母的消息是六年后了。
姜怡的肾衰竭已经到了晚期,他们在给姜怡求医的路上遭遇一场车祸,养父去世,养母重伤。
养父在危急关头,死死护住了姜怡,而姜怡仅仅只是皮肤造成了些许擦伤,甚至不用住院。
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看着病床上的养母,我只觉得万分陌生。
她颧骨高突,眼窝凹陷,绑着绷带的脸是病态的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女鬼。
见到我后,她整个人怔愣了一瞬。
她的声音虚弱嘶哑,气若游丝,情绪却陡然激动起来。
“瑶瑶,瑶瑶,帮帮你妹妹…”
“求你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养母哆哆嗦嗦拔掉手背上的针,动作慌乱地就要下床。
却因为双腿骨折,猛地跌倒在地上,灰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满是皱纹的脸侧,浑浊的眼睛含着泪。
她跪在地上,死死攥住我的裤子,凄惨地痛哭,“妈妈错了...”
“妈妈给你当牛做马,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这些年我很想你...”
“你妹妹姜怡也知道错了...”
一向算得上强势的养母落得这副情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绞痛异常。
我深呼了一口气。
姜怡…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恍若隔世。
某种意义上说,养母实在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看啊,就连自己都差点半只脚踏入了阎王殿,首要的事情还是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安排后路。
为此不惜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慈母形象,利用我不值一提的同情心,榨干我的最后一丝价值。
我踏入了姜怡的病房。
姜怡病情加重,养父去世后,她的情绪极度不稳,却又因为养母无法下床而无人照看。
我见她的时候,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形销骨立,面容惨白。
她的一身戾气好似随着养父母的去世也消散了个干净。
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见到我后也没什么反应,“你来了。”
“不劳你费心,我马上也死了。”
养母痛苦哀求我帮帮妹妹的场景在脑海里再现。
于是我再一次没出息地心软。
也是因为我的又一次识人不清,造成了男朋友和妹妹出轨的难堪境地。
男朋友许淮是个画手。
许淮是我工作三年后认识的。
彼时养母和姜怡已经在我的城市待了一年。
养母因为车祸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却坚持每天照顾姜怡。
而姜怡仍旧每天躺在病房,凭着源源不断的药物吊着一口气。
我肩负着高昂的治疗费以及我们三个人的生活费,只能放弃原本还算清闲的工作,开始没日没夜的加班。
最困难的时候,我只能住几百块一个月的地下室,啃便利店卖不出去的临期面包,在刺骨的冬天为省下几块钱的水电费洗冷水澡。
胃病,失眠,焦虑,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高的薪资。
每当我怀疑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的时候,养母总会红着眼眶摸我的头,“女儿辛苦了。”
她眼里的心疼太过于真切了,像是天底下无数母亲一样。
于是我说服自己,咬咬牙再坚持一下。
那天许淮主动来我所在公司求职,却碰了壁。
当时他的境况窘迫,把兜掏干净也摸不出几个钱。
许是他蹲在角落啃面包的模样过于可怜,让我不自觉地想到过去的自己。
我主动请他吃了顿饭。
一来二去我和他渐渐熟悉起来,他很快就对我展开追求。
他知道我胃不好,就每天变着花样给我送饭;悄悄记下我的生日,在我独自窝在小面馆吃面的时候,端着蛋糕出现在我的面前,祝我生日快乐…
其实这都是小事,但我从没被人这么关心过。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深夜,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胃部突如其来开始剧烈痉挛。
天上毫无预兆地下起大雨。
我蹲在角落,模糊间看见许淮从雨幕中跑来。
浑身都被淋湿了,头发耷拉着,看上去很狼狈。
可他丝毫没有在意。
满眼只有我,眼里焦急万分,隔着衣服,贴着我的胃轻揉,“胃痛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杯奶茶,塞进我的手心。
许淮的手掌冰凉,奶茶却还是温热的。
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至于这是感动还是心动,我自己也分不清楚。
豆大的雨水砸到我的眼角。
我眨了眨眼,两颊滑过湿漉漉的水痕,“许淮,我答应和你在一起。”
如果将来有幸生一个女孩,我一定会把所有我未曾拥有却无比渴望的东西放到她的面前。
不叫她因为一杯廉价的奶茶,就傻傻地被人骗了去。
在一起后许淮以要给我送饭为由,暗示我出行不便,于是我拿出存了大半年的积蓄,给许淮买了一辆代步车。
后来又说忙于画画,提出不能再给我送饭了,我表示理解。
之后又陆陆续续借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频频找我要钱。
许淮以画手身份做账号没有起色,我便依着他的暗示,给他投钱买流量。
他享受着虚假的热度,逐渐变得志得意满,眼高于顶。
扪心自问,我当时是察觉到不对劲过的。
但只要许淮稍一示好,犹疑的质问便被堵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口。
我以这种可笑幼稚的方式,证明自己不是无人在意的可怜虫。
我疲惫地向他抱怨赚钱好累,他却不耐烦地回我“能不能不要天天把钱挂在嘴边。”
“很俗。”
我愣了愣,安慰自己艺术工作者总是有点自诩清高的臭毛病。
也可以理解。
哪怕我分明清楚的明白,许淮根本就没有哪怕一丝的天赋,他的画也没有任何商业价值。
没有我,他早就像当初那样,只能如流浪汉一般蹲在一旁啃面包。
明里暗里的贬低与轻视,早已为他如今出格的行为埋下伏笔。
第一次拜托他去医院,给姜怡续住院费的时候,他明明是极度不耐烦的。
事实上他早已知道,我每月都会将大部分钱送入医院给妹妹治病。
在一起没多久他就对我表达了不满,“又不是你亲妹,对她这么掏心掏肺干什么。”
“这些钱还不如给我投资开画室。”
我总是耐心解释,说养母对我有恩,不能不管。
许淮嗤之以鼻,“谁知道你这养母怀的什么心思。”
我第一次和他吵了架,因为养母。
事后回想起来,我发现这竟是他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真话。
许淮不待见养母和姜怡,所以他帮我去医院续费那天,是他和姜怡的第一次见面。
我一开始还担心两人产生矛盾,谁知这之后,许淮却总是主动提及姜怡,又说我工作辛苦,还贴心地三番五次“帮”我去看妹妹。
这一帮就帮到了床上。
是我自己活在幻梦中不愿醒来。
直至亲眼撞上许淮和姜怡背着我苟且。
真相赤裸裸地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再也无处躲藏。
许淮第七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忙着给家里换锁。
拿着东西,手指不小心偏移了方向,碰到了接听键。
“姜瑶,这次是我做的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只是单纯解决生理需求罢了。”
“你这么忙,还不肯让我碰你,正常男人有这种冲动也是无可厚非…”
“你也不小了,别这么幼稚,拿这种事情斗气,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才不和我亲近,我不怪你。”
“你也点到为止吧,再耍脾气就没意思了。”
我还没机会开口,许淮便先一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屁话。
现在开始这么光明正大地pua我了吗?
我心下怅然,为自己这几年投入的感情不值。
更心疼我花在脏男人身上的钱。
有这钱干什么不好啊!
我恶心地想吐,一忍再忍,还是没素质地对着电话那头骂了个痛快。
“姜瑶,说话别那么难听,你一个女孩子…”
都这时候了,许淮还不忘说教我一通。
“少管老娘。”
“你那破衣服烂裤子我都给你扔小区垃圾桶了,建议你早点去捡回来,省的没衣服穿。”
我浑身舒爽地吐出一口气。
“分手吧!”
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之后我再没有和徐淮见过面。
最初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我,大概是过了几个月,他开始频频给我打电话。
我烦不胜烦,直接将他拉入黑名单,图个清净。
谁知他竟不要脸地找来了家里。
幸而当时我正忙着搬家事宜,并不在老房子,第二天才在监控看到他阴魂不散的身影。
徐淮满脸阴沉,向来注重外在形象的他此刻胡子拉碴,衣服起着褶皱,看上去混的不怎么好。
想来是这几个月下来,钱花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想起我来了。
还真拿我当大怨种ATM了。
搬家后,我本着不浪费房源的原则,直接将老房子转手租给了一个彪形大汉。
谁知没过几天,租客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有个男人半夜跑到家里,像疯子一样敲门,等我着急忙慌地开了门,他又像是中了邪似的,一拳头往我头上抡。”
“嘴里还神经病一样骂我小三。”
“老子长这么大了还没被这么羞辱过!气得我当场揍了他一顿,给他鼻梁打歪了。”
租客粗噶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气愤,说到这儿才回过神似的,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心虚。
“这个人…你不认识吧?”
“他是你…对象吗?我是不是打错人了?”
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人是许淮。
真是丢人现眼。
我平静地说不是。
“你做的很好,这种扰民的人,就该吃点苦头。”
我知道像许淮这样睚眦必报的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但我也着实没想到,他的脸皮会厚到如此地步。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让我叹服。
我并不怎么关注许淮一直在经营的社交账号。
一般都是我出钱给他造,剩下的也没什么兴趣去在意。
但我大概知道许淮已经有了几十万粉丝。
我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真的粉丝也有,假的更多。
这个或真或假的数据足以让他接几个广告,虽然不至于饿死,但远远支撑不起他的开支。
他早就被我的钱养刁了。
但以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来博热度,引流量,确实是让我大跌眼镜。
我只觉得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到现在才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运用热度和粉丝引导舆论,在那个软件上把自己包装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大谈如何被渣女设计,毁掉他的一生。
网络信息的传播速度远超想象。
等我百无聊赖地点进热搜,看到“知名画家被女友绿后净身出户,似意欲轻生”这个话题词时,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于是一个熟悉的头像和昵称跳入我的视线。
许淮在软件上发了长长的一段小作文。
我没耐心看完,大致扫了扫。
“我热爱绘画艺术,这个账号也是我花费大量精力才经营出来的。抱歉这么多天没有更新,实在是被私事所扰。”
“相恋多年的女友出轨,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打击。”
“我很爱她。”
“所以即使她说腻了,提了分手,我也不曾为难。”
“她把我的衣物,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丢在垃圾桶;她分手前对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将一切财务吞并,我净身出户。”
“但这些我都不在意。”
“我仍傻傻地相信,我和她还有未来。”
“亲眼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陌生男人开门,简直五雷轰顶。”
“这般熟稔的姿态,显然不是刚在一起所能达到的状态。”
“我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早就背叛了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显而易见,许淮口中的这个“渣女”,就是我。
实在是卖得一手好惨。
小作文一经发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知名画家被绿,其深情让人动容的同时,网友也唏嘘他的悲惨遭遇。
我津津有味地翻看着评论。
“什么渣女啊!”
“纯路人,博主好深情,他的女朋友瞎了眼吧,这都不珍惜!”
“广场刷到的。卧槽,这女的也太不要脸了吧!竟然还私吞财产!”
“这种人要是没有这么好的男朋友,怕不是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
网友的激愤将热度推上又一个高潮。
几天后,事情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扒我的身份。
眼看着热度达到了最高点,我重新注册了一个新账号,适时发了一条图文并茂的澄清贴。
我没许淮那时间去写八百字的小作文,直接挑着重点说了。
“我是当事人,也就是许淮的前女友。”
“对于他的小作文,我不太认可。”
“画了那么多年破画也没气色,第一次出圈靠的这种事情,你不会还捧着手机沾沾自喜吧?”
“这个账号是你经营出来的?别开玩笑了,不如说被我的钱砸出来来的实在。”
我发了几张给许淮这个账号投钱买粉买流量的截图。
“爱我这种话就别说了,看了想吐。”
“衣服倒确实是我扔的。不扔留在我家干嘛?给小狗当狗窝人家还嫌晦气呢!”
“财产我为啥要分给你??别太荒谬了,别说我们还没结婚,结婚了我也不把钱分你。”
“这么多年了你在我身上花了几块钱?又花了我多少钱?”
“最后,你说谁出轨??长个嘴边不是让你来放屁的!”
我附上了一些转账记录,一张那天许淮和姜怡在床上的亲密照,以及他一边穿裤子,一边脸色发黑地往病房门口跑的照片。
“许淮,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看着屏幕,按下了发送键。
手机安静了一瞬,随即开始疯狂地发出消息提醒。
网友评论开始纷纷倒戈。
“哇靠,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怎么会有这种男的。”
“这男的得了被害妄想症吧!出轨软饭男还好意思出来蹦跶。”
“抱抱小姐姐,好惨。”
“我承认刚刚对你说话声音大了点…”
“不是,这照片也太辣眼睛了吧…”
事情持续发酵。
甚至许多曾经和许淮互关的画手也亲自下场,联合抵制许淮。
“忍他很久了,天天营销,不专心研究绘画,整天在账号发表爹味发言,吐了。要不是主动关注我,我早就拉黑了。”
“圈子就是被这种人带坏风气的!晦气!”
“这边建议还是快点注销账号吧,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这件事的热度在两天后才渐渐褪去。
许淮并没有如他们期望那般注销账号。
但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许淮再想靠这个账号赚钱已经难了。
就在事态渐渐平息之时,许淮再次被扒出黑料。
将开出天价的画卖给未成年狂热粉丝,还怂恿对方偷父母的钱付款。
其账号中发出的画作大部分都是由不同的枪手创作的,对方交稿后许淮又以各种借口拒绝支付尾款,寻找下一个枪手倒霉蛋。
许淮在某美术学院的学历是造假的,他曾就读的大学只是一个三流野鸡学校。
过于恶劣的性质再次引起群众激愤,这次热度持续了一个礼拜还没有下去的意思。
最后事情完全超出掌控,许淮的账号涉嫌违规被永久封禁。
…
这次许淮在画手圈算是完全混不下去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去关注。
我嫌在国内烦心事太多,干脆眼不见为净,同意调去国外的总部出差。
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工资又翻了几番,我很满意。
好不容易解脱,我享受了几个月去去酒吧、点点男模的富婆的日子。
快乐的忘乎所以。
半夜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清吧喝酒。
医生语气严肃,通知我赶紧去医院。
“患者病情突然极度恶化,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家属?
我哪有什么家属。
愣了几秒,我恍惚意识到,医生口中的患者应该是姜怡。
第二天赶飞机直达医院,我才得知姜怡因为没有足够的手术费,迟迟无法做肾移植手术,情况持续恶化。
养母受了刺激,竟中风瘫痪了。
而许淮早就没有管姜怡,怎么也找不到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伙子不厚道啊!以前倒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整个人消失了。”
“我以为小伙子是这姑娘对象,那天检查结果出来我就告诉他患者活不过几个月了。”
“谁知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医院。”
“患者尿毒症晚期恶化后,好像给那小伙子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但对方没有接。”
医生和我并排着走往病房,嘴里愤愤不平地替姜怡打抱不平。
说实话我有点惊讶,因为我一直以为他们感情很好。
刚和许淮分手的时候,姜怡总会以得意的姿态给我打来电话。
“姜瑶,许淮哥哥看不上你也正常,你没生气吧?”
“要是我早点遇到许淮哥哥,本也没你的份!现在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就偷着乐吧!”
短信电话尤显不够,时不时附上几张两人亲密的照片。
有些尺度过大直接被和谐了。
不得不说,我那天能有这么多锤许淮的照片发布在网上,姜怡功不可没。
姜怡的种种行为让我以为两人伉俪情深。
我惊地一时说不出话,跟在医生后头,看他推开病房。
“嘭!”
花瓶砸在墙面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我灵活一躲,没让碎片弹到我的身上。
“姜瑶!谁让你来的!”
“滚!”
“贱人!要不是当初你跑了,我病早就好了,哪会沦落到如今这副模样!此刻躺在这里的就该是你!”
“没爹没娘的贱人!”
“是不是你!把徐淮哥哥勾走了!小三!”
“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姜怡瘦的只剩皮包骨,眼窝凹陷,头发被剃光了,分明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骂起人来却不带含糊的。
站在旁边的医生不幸被花瓶碎片砸到,他皱了皱眉,“怎么对你姐姐说话这么难听?”
“她也配当我姐?!”
姜怡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苍白的脸都涨红了些许。
我识趣地点了点头,“对,我不配。”
我转身就走,余光瞥见姜怡好似要下床,却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我知道她病地很严重了。
但这不关我的事情。
我又去见了养母。
这次她是彻底无法动弹了,见到我后瞪着凸出的眼球,瘦削的手颤颤巍巍地几次想要抬起,却又无力的垂下。
她的唇色惨白,用力地张着嘴,却只能说出模糊难听的语气词。
她用力到额角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我凑过去,笑着叫她慢慢说。
养母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
我将耳朵置于她的脸侧,终于从粗噶含糊的声音里听出个大概。
“白...眼狼!”
意料之中的话。
我不甚在意地勾唇,“是。”
走出病房的时候,我听见后面有东西碰撞的声音,但我没有回头。
我在医院存了一笔钱,权当养母的住院费和治疗费。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医院了。
之后养母亦或者姜怡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十几天后我再次收到了医院的电话,通知姜怡抢救无效死亡,问我遗体如何处理。
“麻烦医院这边处理了吧,我没空,不用通知我了。”
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姜怡的死并没有激起我的没有一丝波澜。
在国外待了两年,我重新调回国工作。
整天交接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但看着银行卡里面的余额,顿觉这不算什么。
日夜不分地忙了两周,老板终于给我放了假。
可闲下来了,一时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百无聊赖地开着车在大街上晃悠,不知不觉开到了以前住的小区。
小区门口围着十几个人,依稀可以听见粗俗激烈的骂声。
我好奇地伸长脖颈望去,人群之中坐了一一个衣着狼狈的男人,男人背对着我,面前放着简易的画架。
一块木牌子靠在路边:
二十一幅画,现画先交。
我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画的什么东西啊!画这么丑还好意思出来赚钱!”
“二十块还不如喂狗呢!”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站在男人面前,叉着腰愤怒斥责着。
骂的确实很难听,有人听不下去劝了两句。
“哎呀不就二十块嘛,这个人也怪可怜的,衣服都破了那么多洞,你消消气,大不了当积德嘛。”
“你他妈看看,这画的倒贴我还不要呢!”
大汉将手里的纸往那人眼前一递。
那人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心虚地小声嘟哝,“好像是丑了点…”
看到画后,我也没忍住笑了笑。
优点是一点没画出来,净画人的缺点了。
我踮了踮脚,想去看看这究竟哪个神人画的。
于是我对上了一双不甚熟悉的眼睛。
眼底灰蒙蒙的,显得很浑浊。
以前许淮长相还算得上清秀,这会儿却完完全全是个流浪汉的模样了。
半长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脏污,廉价的白t泛黄,看上去脏兮兮的。
路过的狗都要绕开他走。
被人骂了,他也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似的,木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许是我踮脚的动作大了点,他抬了抬头,猝不及防和我对上视线。
他的眸色猛地一变,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瑶瑶!瑶瑶!”
我心头一跳,暗道不妙。
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于是我转身就跑,依稀能听见许淮带着哭腔的哀求。
“瑶瑶!别走!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吧…”
“我已经和姜怡断干净了!”
“原谅我吧瑶瑶…”
“妈的发什么疯!老子叫你退钱听见没!”
大汉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很快压住了许淮有气无力的喊声。
我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上车后立即驱车离开。
看着旧时的小区渐渐消失不见,我长舒了一口气。
下次还是不来这边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备注的好友名字后,按了接通键。
“瑶瑶,大忙人,回国了都没时间见我,今晚出来喝酒不!”
我驾车驰骋在路上,闻言笑着应道,“好啊,姐赚了点小钱,带你去点男模见见世面!”
男人什么的,玩玩就好了,哪有搞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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