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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是温晏。
下人眼睛都被雨水打得睁不开:“姑娘,要开么?”
“开!”
“不要!”温晏猛的扑了过来,双手紧紧的钳住我的肩膀,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缓缓的摇头:“不要开,不要开好不好?”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只给你最后这一次机会,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三年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我都原谅你,只要你说真话。闻意,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一旦开棺,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空一道闪电劈过,我想我现在应该如鬼魅一般恐怖,因为温晏的脸无比的惨白。
嗫嚅着唇却好似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血一般,只是看着他:“不说么?”
温晏不讲话,手缓缓的从我的肩膀落到手上,死死的握着我的手。
微凉的指尖让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他已经做了选择了。
我缓缓的扭头,看着在大雨中被冲刷得十分干净的闻意的棺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开!”
10
不出所料,棺椁里没有尸骨,只有一套我给闻意做的寿衣。
多可笑啊,这一切都多可笑啊。
“哈哈哈……”我笑出了声来。
温晏急急的来搂我,将我扣在怀里,死死的,紧紧的,像是要将我融进骨子里一样。
“闻意,不……温晏,温小侯爷。我沈陌陌不是个死缠烂打之人,若你有了旁的前程,说就是了,难道我还会缠着你么?”
何必呢?真的是何必呢?
我推了推温晏,温晏埋在我的颈窝处,带着哭腔:“不是的,陌陌,我有苦衷,我有苦衷的。”
下人还在那呆呆的看着我:“姑娘,这些怎么办?”
我用尽全力一把将温晏推开,温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猛的跌进了泥坑里。
我捡起地上的石块,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墓碑处,一下又一下的将墓碑上那“爱妻沈陌陌立”一点一点的划去。
“烧了吧,我不要了。”
温晏连滚带爬的上前来阻止我的动作:“陌陌,你别这样,我求你了,你别这样。”
手被尖锐的石块刺破,血水混着雨水将那墓碑染红,再也看不清墓碑上的字样。
温晏不停的拉我,被我不停的摔在泥水里。
不要了,我不要了,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他既千辛万苦的做了这么一出戏,我又何必还要死缠烂打。
故作深情的替他守节呢?
三年……三年啊。
我一个半聋的人,不值得的。
11
盛褚来时,我像是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蓬头垢面的被温晏死死的搂在怀里。
盛褚大喊了一声:“陌陌。”
我像是回神般看着盛褚从山下跑过来,声音嘶哑,眼眶一热:“盛大哥……”
盛褚一把将温晏推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我身上:“乖,盛大哥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我埋在盛褚的怀里,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梦醒了,我也该醒了。
温晏紧紧的拉着我的衣角:“陌陌,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不要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盛褚直接一脚踢在温晏的胸口上,温晏跌倒在墓碑旁。
“别再用你的脏手碰她!”
盛褚抱着我转身离开,我死死的抓着盛褚胸前的衣襟。
我怕了,是真的怕了。
我留不住爹爹,留不住闻意,我沈陌陌被一个又一个的人抛下,被一个又一个的人丢掉。
我拼命的仰头去看盛褚:“盛大哥,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盛褚脚上动作不停,走得飞快,雨还在下,小厮打着伞都没他走得快。
“不会的,盛大哥不会丢下你的,陌陌,我们回家,昭儿还在等我们回家。”
昭儿,是的,我还有昭儿。
12
盛褚直接将我塞进暖烘烘的马车里,看向车夫:“动作快些。”
一进了马车,盛褚打开暗格将暗格里的衣裳拿出来:“你浑身都是湿的,这有干净的衣裳,你先换上,我就在外面。”
说完,盛褚直接转身就要出马车,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你的衣服也是湿的。”
盛褚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关系,我是男人,湿衣服干衣服都能穿,你快些换上,莫要感染了风寒。”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闻意离开的三年。
我怀孕时,是盛褚鞍前马后的照顾我。
昭儿生病时,是盛褚抱着哭闹的昭儿在屋里走一整夜。
我生病时,是盛褚彻夜不眠的在我床前陪伴。
时兴的衣裳,最好的胭脂,连我最爱吃的陈记桂花糕,也是盛褚一样一样的给我寻来。
……
我打开暗格拿出盛褚的衣裳:“先把湿衣服换了吧。”
盛褚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大雨,转过头来握着我冰凉的手,不停的呵气:“乖,你先换,你换好了再说,真的不能着凉了,你每每生病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我知道拗他不过,只能淡淡的点头:“这样吧,这马车大,我去里面的榻上换拢上帘子换,你就在这换。你也不要生病了。”
盛褚踌躇了一瞬:“好。”
我捧着衣裳脱下湿透的鞋袜上了榻,将帘子放下。
换好衣裳,手里紧紧的捏着我那白绢,我为闻意守节的白绢。
盛褚背对着我,见我久久没有动静,问了又问:“陌陌,你好了么?你头发也是湿的,这有干的帕子,你快拿去擦擦。”
我长出了一口气,捏着白绢下了榻,盛褚背对着我,听见声音却不贸然的转过身来。
我轻轻的拍了拍盛褚的肩膀:“盛大哥,我好了。”
盛褚急忙将干的帕子罩在我头上:“快些擦擦。”
我捏了捏掌心的白绢,缓缓的打开帘子,盛褚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动作。
手一扬,白绢落在地上,不过片刻就被雨水冲刷,陷进了泥水里。
就像我自以为是的爱情。
“你这是……”
我轻轻的擦着湿发:“从今往后,不管是闻意也好,温晏也好,都同我和昭儿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盛褚的眸光瞬间亮起:“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13
虽然当场就换下了湿衣服,但我还是被雨水淋病了。
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折腾得我死去活来了一次。
时不时的会听见有人在讲话的声音。
“小侯爷又来了。”
盛褚手里端着药喂我,苦得我舌尖发颤,我哪怕烧得迷迷糊糊的还是不愿意张嘴。
“乖,吃了才会好。”
盛褚一边掐着我的下巴喂我药,一边对着我家的下人说着:“让小侯爷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小侯爷说……”
“不管他说什么,现在陌陌病着,一切都等她醒过来了再说。”
听到这些话,我脑子好像清明了一些。
没过一会儿昭儿被抱了进来。
“爹爹,娘亲还没醒么?”
盛褚抱着昭儿坐在我床边,叹了口气:“昭儿,你去亲亲娘亲,让娘亲快些醒来。”
“好。”
入夜,我越发的清明,大病一场后,身上松快了许多。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感觉手被握着。
恍惚得动了动。
那人被我的动静给惊醒,连忙起身来看我:“陌陌,你醒了。”
看到盛褚猩红的双眼,我眼眶有些热。
此时的盛褚哪还有平日里富家贵公子的样子。
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衣裳也皱到不行。
“谢谢你,盛大哥。”话一出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到不行。
盛褚揉了揉我的头:“说这些干什么?我答应了你父亲要好好的照顾你的。”
对不起,盛大哥,我连回馈你都做不到。
闭上眼睛眼泪顺着流了下来,盛褚轻轻的给我拭去:“陌陌不要有负担,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14
再次醒来,我才知道,我昏睡了整七日。
盛褚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七日。
昭儿日日都来瞧我,小脸都瘦出了弧度来。
这一次的大病,我像是重活了一次一般。
心里念的想的愿的,都不再有闻意了。
他就像那一场大病,从我的骨血里退了出去。
因我身子还未好全,盛褚不准我去酒楼,自己倒是时不时的去我酒楼帮我做事。
我懒散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昭儿抓着盛褚做的捕蝶网在院子里跑得飞快。
“姑娘,小侯爷来了。”
我的心上再难有涟漪,只淡淡的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是。”
我整了整衣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但病了这么多日,整个人的气色和精神状态确实称不上多好。
无所谓了。
温晏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我,我就这么和他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看着他的眼眶慢慢变红,眼泪涌在眼睛里,迟迟落不下来。
下人都贴心的离开,院里只剩下我和温晏。
“小侯爷来此可是有要事?听盛大哥说,小侯爷来找过我许多次。”
温晏缓步上前,急急的想要来捉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的挪开:“小侯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温晏半蹲在地上,我坐在锦杌上,心里算不上悲凉,只能说是无悲无喜。
“陌陌,你愿意听我解释么?”
我瞧着他,瞧了许久,望着他的眉眼仍旧是我熟悉的模样。
只是我发现自己,找不到熟悉的爱意了。
缓缓摇了摇头:“我猜测过很多,又着意找人寻到了些消息,你母亲逝世时,正好是你在冰天雪地倒在我家酒楼的那阵子。是吧?”
温晏躬着背,像是被抽干了血气,点了点头:“是。”
“如今的侯夫人,准确的来说还不是侯夫人,老侯爷并未迎娶长公主,侯夫人位置是空着的。你母亲的死,和长公主有些关系,你想要为你母亲向长公主报仇是么?”
温晏抬起眸子惊讶的瞧着我。
我看着他,心里已经猜测了个完整的故事脉络。
老侯爷白手起家,温晏的母亲在乡下带着温晏艰难生存,好不容易衣锦还乡。
老侯爷却被长公主瞧上了。
为了不让老侯爷把母子两带回来,长公主对母子二人痛下杀手。
温晏的母亲没了,温晏却被我爹爹救了下来。
“恩,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小侯爷回去吧。”
温晏半蹲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陌陌,我……”
我调整了个姿势,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温晏,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要为母亲报仇,你有自己的考量,你担心长公主对我下手,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得通,但想得通不代表我还愿意在和你在一起,你假死离开就证明,不管这件事成功与否,你都放弃了我。”
温晏捧着自己的脸,指缝中缓缓的流下些许泪水来。
“陌陌,我……”
我直接站起身:“就这样吧,既然你弃了我,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可以再说的了。从今往后,你只是温晏。”
15
我以为我自己又该脱层皮,没想到,真的想通也只是片刻的事。
我心疼他背负滔天的罪孽,却无法原谅他对我所做的一切。
每每想到他当初离开,我一度想要同他一起离去。
是盛褚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最后是肚子里的孩子救了我。
入夜,我刚刚睡下。
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不好了,昭儿,昭儿不见了。”
我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昭儿怎么会不见了?”
“刚刚昭儿睡着了,我就打了个盹,醒过来时,摇篮里就没有昭儿了。”
我手脚冰凉,险些喘不上气来。
连滚带爬的从屋子里跑出去,手脚发软,我的昭儿,我的昭儿……
“砰”的撞到了什么。
我抬头,看到熟悉的人,一下子有了些许的主心骨。
盛褚一把拥着我:“陌陌没事的,我在,我会找到昭儿的。”
我紧紧的拉着盛褚的衣衫:“盛大哥,昭儿,昭儿不见了。”
“没事的,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16
温晏没过多久也来了。
盛褚一下又一下的顺着我的背,我看着温晏:“是长公主做的么?”
温晏不敢看我的眼睛。
盛褚冷冷的看着温晏:“当初你既决定了假死离开,在你的事情未成之前,你不该主动的和陌陌联系,更不该让长公主看出你的意图来。”
温晏垂着眸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
盛褚猛的一拍桌子:“你只是自以为是,三年前自以为是假死能够护住陌陌,三年后又以为凭你如今的权势能够保护好陌陌和昭儿,你这人,一辈子都这么自以为是!”
“三年前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保护好陌陌,但你没有,你自私的假死离开,三年后,你看着陌陌和昭儿,想起缺失的三年,你迫不及待的想要补偿,却忘记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这样的人,永远想的都是你自己,你何曾为他人想过。”
“温晏,我不管你是闻意还是温晏,就算你是侯府小侯爷,但我告诉你,若是昭儿出了任何的事情,我定会让你侯府,还有长公主付出代价!”
听着盛褚字字句句的控诉,温晏难得的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小厮跑了进来:“公子,找到了。”
盛褚点点头:“明儿个一早就把东西呈上去,敢动我的人,就算她是长公主又如何!”
我有些不懂,盛褚擦着我脸上的眼泪:“放心,我绝不会让昭儿出任何的事情。”
盛褚的生意做得很大,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想要和皇权斗争,岂非易事?
盛褚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长公主跋扈,这些年来做了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我嘛,其它的不多,就是银子多,每年资助那么几个寒门贵子,南来北往的,都需要银子,这朝中,怕是没几个人没用过我的银子。”
只一句我就知道盛褚的意思了。
他虽没有入朝为官,但朝中的官员,好些都同他有些关系。
想要弹劾长公主,不算是难事。
“她不会伤害昭儿吧?”我还是有些忧心,只要一想到昭儿在陌生人的手上,我就寝食难安。
盛褚站起身来:“温晏,那毕竟是你儿子,长公主那边的动态,你去。”
温晏点点头:“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也搜集到了一些证据,明日父亲上朝,就会将这些东西递上去。”
17
温晏还想再和我说什么,但盛褚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盛褚说得对,温晏一直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自以为是的好,是不是我需要的。
直到第二天傍晚,昭儿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盛褚派出去的人几乎将整个临渊城搜了个遍,却找不到昭儿。
我怀疑昭儿已经被他们转移出了临渊城。
长公主想要嫁给老侯爷,温晏和其母亲就成了绊脚石。
如今温晏羽翼渐丰,长公主如何肯罢休。
身为先帝爷最宠爱的公主,长公主做这些事情哪管过别人的死活。
入夜,盛褚带着消息回来。
长公主所作所为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震怒,已经开始发难,并联合三司彻查长公主案。
温晏来时,盛褚已经得到了一些长公主在郊外的庄子的消息。
“盛大哥,你就带我去吧,我不放心。”
盛褚正往靴子里塞匕首:“不行,昭儿已经出了事,我不可能再让你有任何的闪失,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向你发誓,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将昭儿平平安安的带回来,好不好?”
说完,盛褚握着我的手,我看着他坚毅的面庞。
脑子里都是这几年因着他在我身边,照顾我,照顾昭儿,更甚者,将昭儿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从来没有嫌弃过半分。
“你们在干什么?”温晏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盛褚拉着我的手,怒不可遏。
盛褚将我拉向身后,护着我:“小侯爷这么晚了还来干什么?”
温晏定定的看着我:“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盛褚的手心有些微的冷汗,有些气喘,他没有那个立场。
我向前走了一步:“我和盛大哥做何事不用向你汇报吧,小侯爷。”
温晏嗫嚅了两声:“我……”
小厮跑了进来:“公子,都准备好了。”
我紧紧的拉着盛褚的手:“带我去,若是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温晏伸手想要来拉我:“我这边已经找到了些线索,陌陌,我带你去。”
盛褚长叹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你答应我一点,若是遇到了危险,就藏起来。”
我忙点了点头,连个眼尾都没有给温晏。
我今日的一切,皆是温晏所赐。
当初我因着耳聋不好说亲,父亲也从未想要用救命之恩来要挟温晏娶我。
是温晏自己主动说要娶我的。
现在想想,大隐隐于市,他从一开始怕是就在利用我。
利用我和爹爹逃避了长公主的迫害。
18
一路赶到最后一处庄子,天光已然大亮,越找我心里的不安越甚,盛褚看出我的慌乱,轻轻的握着我的手,揉了揉我的头:“陌陌别怕,我们一定会找到昭儿的。”
我不知作何反应,只点了点头:“好。”
温晏一路紧紧的跟着我们,我们到哪他到哪。
赶到庄子,才发现这里凌乱不堪,想必里面的人走得很匆忙。
盛褚当机立断,立刻带着人沿着痕迹追了上去。
直追到一处悬崖边。
看到了好几个汉子,一个汉子的手里抱着个孩子。
那不是我的昭儿又是谁呢?
昭儿连哭都哭不出声来了,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昭儿!”
盛褚死死的揽紧我的腰:“陌陌,你别冲动。”
我擦了擦脸上的鼻涕。
盛褚带来的人将那些个汉子团团围住,汉子手脚发软,不时的看向身后的悬崖。
温晏也赶到了,看了一眼昭儿,又看了一眼我。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那些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要放我们离开,我们就不会伤害这个孩子。”
盛褚和温晏分成两派,缓步向汉子逼近。
“好,只要你们答应不伤害孩子,我们就放你们离开。”
那汉子大叫:“走远点,你们都走远点,给我们准备快马,还有银两,立刻马上!”
盛褚安抚着情绪已经焦灼的汉子:“好,你别激动,我们立刻就去准备。”
说话间,那汉子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下去。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盛褚和温晏同时冲了出去。
汉子的手一脱力,昭儿被抛向了身后的悬崖。
我只感觉世界在我面前都灰暗了,只听到我自己的声音:“昭儿!”
盛褚和温晏都伸出双手去接,温晏定在了悬崖边,孩子失之交臂。
我只看到一抹墨黑色的衣袍,直接跃了出去。
盛褚跳了下去……
“盛大哥!”
我跌跌撞撞的跪在悬崖边上。
盛褚带来的人已经挂上了绳索准备下去救了。
这么高的悬崖,盛褚和昭儿……
还能活着么?
19
我一度想要跳下去,和他们在一起算了。
就这样吧,就让我们这样在一起算了。
温晏死死的揽着我的腰:“陌陌,你别这样……他们已经下去了,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温晏,想起我们新婚夜的时候。
他的眉眼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眉眼。
我不怪他,昭儿虽是他的孩子,但他何至于为昭儿丧命呢?
他顿在悬崖边上是本能。
他对孩子没有感情,对我也多是欺骗。
我不怪他,我一点都不怪他,我只是保护不了昭儿,还连累了盛褚。
盛褚……盛褚……
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我看到了你陪在我的身边数年。
温柔相待,对我和昭儿的好,我都看到了。
更看到你为了救昭儿,连命都不要了。
对不起。
我冷静下来,看着盛褚带来的人一个又一个的下悬崖去找人。
轻轻的推开温晏的手:“我没事,你走吧。”
温晏看着我,眸底是绝望和沉静:“陌陌,我刚刚是因为……”
“我不怪你,温晏,那是人之本能。”
是啊,人之本能都知道及时止步。
盛褚你个王八蛋,你连本能都摒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垂下去的绳索猛烈的抖动起来。
上面的人飞快的将绳索拉了上来。
片刻后,只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拉了上来。
我大喊了一声:“盛大哥。”
昭儿吓得晕了过去,被盛褚死死的抱着。
我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一头撞进了盛褚的怀里。
盛褚被我撞得一阵闷哼:“我回来了,陌陌,我答应过你,要将昭儿平平安安的带回来给你的。”
看着盛褚身上的伤口,还有手掌中央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不停的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但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盛褚干脆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你别哭了,你这哭得可比我的伤口疼多了。”
下人很快将马车带了过来。
盛褚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我将孩子和盛褚塞进了马车,刚踏上脚凳。
温晏拉着我的衣角:“陌陌。”
我稳了稳心神:“温晏,若是你,你选谁?”
温晏垂下了手,这么显而易见的一切,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么?
20
昭儿只是受了惊吓,大夫开了点安神的药,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就没关系了。
盛褚伤得很重,右手的骨头错位不说,指尖的骨头还有断裂,指甲更是直接掀了几个。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单手抱着昭儿,一只手如何在悬崖上摸索,才稳定住昭儿和他自己。
身上还有不少悬崖上的石头划出来的伤口,深浅不一,大小不同。
看着盛褚被裹得没了个人形。
我除了照顾他,盼着他醒,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昭儿醒了过来,非要和盛褚一起睡。
“昭儿乖,爹爹身上都是伤口,碰到就会痛痛,等爹爹好了以后再说好么?”
昭儿歪着脑袋看我:“娘亲,你不是说是伯伯么?”
我垂着眸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昭儿,是爹爹,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你的爹爹了。”
昭儿笑开怀,凑到盛褚的脸边,吧唧亲了一口:“爹爹快些醒过来呀。”
盛褚的眼睛猛的睁开,直勾勾的盯着我:“昭儿,刚刚娘亲说的话,你可得为爹爹作证啊。”
明明虚弱到不行,这几句话倒是讲得顺畅。
我吓了一跳:“你醒了,我去找大夫来。”
盛褚反握住我的手,长叹了一声:“就你刚刚那句话,比大夫管用多了。”
昭儿在一边笑,我泪流满面。
盛褚伤好后没多久,我们就成婚了。
成婚后盛褚不愿在待在临渊城。
主要还是因为温晏时不时的到酒楼来晃,给昭儿买吃的喝的玩的。
每每看到我也不说话,就用那双狭长的深情凤眼瞧着我,盛褚烦得不行。
我们干脆买了大船,一家子一起离开。
走的那日温晏站在码头哭得泣不成声。
我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温晏番外:
温宴自小和母亲生活在青州。
孤儿寡母的,日子很不好过,温晏不止一次的憎恶过自己的父亲。
那个新婚不久就离家去了边关的父亲。
这些年来,虽然父亲每月都将俸禄寄回,但有父亲和没有父亲,对温晏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
后来,温晏十七岁那年,父亲来信,自己成了圣上的红人,还被封为了永南侯。
母亲只道终于苦尽甘来了,因为父亲命人前来将母子二人接到天子脚下,临渊城。
温晏十八岁了,终于要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到临渊城门那一夜,天黑得不行。
他们过了宵禁,只能等天亮了以后再进城了。
没想到,当夜就出了事。
等温晏反应过来的时候,母亲和一众保护他们的士兵全部都死在了血泊中。
温晏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心却死了。
因为来杀他们的人,奉的是长公主的命令。
而关于长公主和永南侯的流言蜚语,他们这一路听过了太多。
温晏知道,自己是被父亲舍了。
掩埋好母亲和一众士兵的尸体。
温晏进了城,他连想要报仇都不知道找谁。
只是呆呆的在永南侯府的门口坐了整整一天。
看着那穿金戴玉的长公主,被人称为侯夫人。
温晏跌跌撞撞的离开,他一介平民,要怎么才能够给母亲报仇呢?
那个负心人,温晏发誓,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
再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叔,大叔的身后还藏着个眼睛亮亮的小姑娘。
看到他醒了,大叔慌忙端来了稀粥:“哎哟,小伙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说话间,温晏莫名其妙的就被灌下了一整碗稀粥。
肚子里暖暖的,心里也是。
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冰天雪地了。
他告诉花满楼的老板,自己叫闻意,能不能收留他?
后来才知道,救他的是花满楼的老板和他女儿。
为了能够在临渊城里活下来,温晏手脚麻利的开始干活。
他的好面貌和谈吐学识,很快俘获了包括花满楼老板和一众客人。
除了那个冷冷清清,但有一双很亮眼睛的沈陌陌。
沈陌陌瞧着他的时候,每次都很警惕。
但是对他很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从不亏待他,只是喜欢偷偷瞧他。
温晏不以为意,他要做的,就是在临渊城里留下来。
伺机杀了永南侯和长公主,为母亲报仇。
番外二:
在花满楼待了大半年,温晏终于知道了为何沈陌陌那么警惕了。
其实沈陌陌不是对他警惕,是对所有人都警惕。
她就像个小刺猬,对一切接近她的事物,都会竖起尖刺。
因为她的左耳听不到,沈陌陌没有什么朋友。
因为很多人都会拿这个来嘲笑她。
温晏摸着自己左耳后的三颗红痣,调笑着看向沈陌陌:“我这三颗痣就是你的左耳,帮你听你听不到的一切好的坏的话。”
沈陌陌很感动,自那日过后就越发的黏人了些,当然,主要是黏着温晏。
温晏很享受沈陌陌的亲近,因为他是真的不讨厌沈陌陌。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欢。
因为沈陌陌的身上,好像总有股子劲儿,一直温暖包容着他,他不愿意说的过往,沈陌陌从来不问。
只是会默默的对着他好。
沈陌陌的婚事成了老板的心头患,因为熟识他们的人都怕沈陌陌听不见的耳朵,以后会不会遗传到孩子的身上。
长公主这边好像发现了他的一些踪迹,为了不让长公主怀疑,温晏干脆利落的娶了沈陌陌。
大隐隐于市,这般,就不会再出错了。
番外三:
成婚后的日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舒适很多,沈陌陌软软小小的,但是坚韧果敢。
抚平了温晏的一切怨气,不然温晏根本不知道,如何背负着那样的血海深仇生活。
在临渊城里看到长公主的车驾时,是怎么忍住不冲下去的。
夜里抱着沈陌陌睡觉,温晏心安。
一面悄悄的搜集证据,一面和沈陌陌过着自己的生活。
温晏打定主意,待报了仇,就好好的和沈陌陌生活下去,然后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事情的转机来得突然。
他的岳丈病逝了,沈陌陌痛不欲生。
父亲找上了门,温晏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母亲是被长公主所害,只为了嫁给父亲。
父亲甚至不惜违抗圣旨,也不愿意娶了那长公主。
但长公主此人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眼看父亲不愿,长公主干脆直接自请入府,以侯府夫人自居,成了临渊城的笑料。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消息。
此番终于才找到了他。
父亲决定带温晏回家。
温晏也决定回去,这样能够更好的接近长公主,为母亲报仇。
温晏本想将沈陌陌一并带回,但长公主势大,温晏不知道自己回侯府后会经历什么,若是自己斗不过长公主死了怎么办?
想起母亲数十年如一日的守着父亲的日子。
那么辛苦。
温晏决定假死脱身,待事情结束后,再来寻回沈陌陌,到时候再告诉沈陌陌真相。
温晏相信,沈陌陌这般喜欢他,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嫁的。
番外四:
为了打消长公主的疑虑,父亲和温晏一致决定藏拙。
温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终日流连烟花之地,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小侯爷。
这样做,确定很快就让长公主放松了警惕。
但温晏却莫名的失去了沈陌陌的消息,花满楼关闭了,老板不知所踪。
这几年来,温晏一直在寻找沈陌陌的消息,但不知为何,好像总有那么一面墙,
一直阻着他探听沈陌陌的消息。
温晏以为斗垮长公主很容易,但长公主心狠手辣,又是皇族。
这么一斗,就斗了三年。
温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沈陌陌。
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沈陌陌,就这么煎熬了整整三年多。
温晏成了临渊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
温晏一面营造这种身份,一面找沈陌陌,一面读书搜集证据。
没想到,花满楼再开。
温晏迫不及待的去了花满楼。
再见到沈陌陌,温晏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沈陌陌戴着白绢,一直为他守节。
他的陌陌,他的陌陌终于又回来了。
但此刻他的伪装渐渐的被长公主看穿。
长公主似乎是在谋划什么大事,发现了温晏的伪装后,
更是加派了更多的人手监视他。
温晏不敢和沈陌陌相认。
但没想到,沈陌陌竟然有了孩子。
看着那个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
温晏根本就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他的孩子。
再等等,再等等,马上就可以相认了。
温晏一遍一遍的劝自己。
但不知不觉,她身边竟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一直对她嘘寒问暖,碍眼极了。
温晏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番外五
盛褚说得没错,三年前他护不住沈陌陌。
三年后他照样护不住沈陌陌和昭儿。
昭儿被长公主掳走了。
赶到悬崖时,温晏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昭儿被抛出去的那一刻,温晏只想着,一定一定要接住孩子,一定要。
但他不知道怎么了,怎么就顿在了悬崖边缘。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盛褚已经跳下了悬崖。
温晏知道,就那一刻开始,他抓不住了。
不管是昭儿还是沈陌陌,都不会再是他的了。
温晏自以为是的为沈陌陌好,甚至不惜假死欺骗沈陌陌。
在这种权术斗争下,显得像个笑话。
等他得以出来那一天,只看到沈陌陌和盛褚离开的船只。
温晏用自以为是的三年,失去了沈陌陌,还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一口血吐出,温晏在床上昏迷了十多天。
昏迷之际,老是梦到沈陌陌在他假死那日哭晕在墓前。
还梦到沈陌陌差点撞棺,生孩子九死一生。
……
温宴梦醒后问自己,若是当初,当初留下,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温晏后悔不已,但时至今日,哪怕有再多的悔意也于事无补。
毕竟,温晏知晓沈陌陌的性子,更是知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温晏付出的代价就是永失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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