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背景设置

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一章 免费

晏泽礼就坐在我对面。

他沉着脸,好像要把我盯出两个窟窿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

睁开眼看见晏泽礼那张俊脸时,我甚至以为是这断肠峰上的毒瘴太厉害,熏坏了我的脑子。

他眉头紧蹙,看见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垮着一张脸问我好端端的何故寻死。

实在是罪过,要不是元十六那家伙说断肠峰上出现了我苦寻不得的苍何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来这个鬼地方,更不会误入毒瘴,从山腰上把自己摔个半死。

人生三大悲事,科举遇上前男友主考,看病遇上前男友主治,吃饭遇上前男友主厨。

谢谢,人在断肠峰目前不太好。

怎么着我也没想明白当年同我有过一遭风流韵事的娇俏男儿郎,如今的药谷神医晏泽礼,居然还能心甘情愿地把我救活。

眼下,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小晏会把刀刃放在我脖子上冷着脸问我要去哪,留吧,两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实在算不上雅观。

我第一次见到晏泽礼,是十八岁生辰那日,彼时我前脚刚手刃了老教主,后脚就被那死老头子的手下暗算,伤了个苟延残喘,被十三娘救下送到了药谷。

要说这药谷也是个神奇的去处,许多年里不与外界争论对错只管救人济世,无论正派邪教,只要诚心求医,便都可容得。

因此我在这里顺顺当当的捡回了一条命,又顺顺当当的认识了少谷主晏泽礼。

那天雪下的很大,药谷的梅花也开的很好看,我裹着满身的纱布穿着厚厚的外衣,想趁着雪景去瞧一瞧红梅盛景。

谁知在这里,正巧就遇上了抱个玉坛子收花蕊积雪的晏泽礼。

他见我时笑得如三月里的春风,仿佛能融去元月的寒冰,又像盛开在春日里的桃花芳菲。明明雪天天沉的厉害,可我看见他时仿佛晴空初绽。

晏泽礼实在是有一副好皮囊。

他问我近来恢复的如何,伤口还痛是不痛了,药有没有按时吃。

许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愿意这般关心我,又许是药谷的雪下的太有氛围太过静谧,我突然就听见自己心跳声音明显的厉害。

我动了心神。

从前我不信有什么一见钟情,只觉得那些话本子上头的爱情过于虚无缥缈,可是眼下,我忽然觉得这话不假。

我看着他从梅树枝丫间一步步朝我走来,面上仍是那副和善的表情,我却突然想避开他,不想叫他看见我此刻全身缠满纱布的景象。

等他在我面前站定时,我才将将回过神来。

“陆姑娘,方才我同你讲话,你可是没有听清。”

我只好退了两步说自己方才看梅花看的出神了。

其实这梅花哪里有什么看头,我不过是看他看的入神罢了。

晏泽礼笑了,说他药谷的花草树木长的天下最好,我若是喜欢,可趁着这些时日多多欣赏,又说待我痊愈出谷之时,可以亲手送一些予我。

可惜药谷的花草金贵,我孤狼岭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怎么养得活这样好的草木。

我离开药谷那日天气晴好,十三娘带着孤狼岭的人来接我回去,晏泽礼披着厚厚的外衣来送我,他叫我rì后少动些刀枪切莫再伤了自己。

我点点头说好,然后卸下腰间那块金镶玉的令牌送给他,只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但凡是我陆陵光能做到之事,只管开口就是。

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和晏泽礼的再见来得这样快。

桃花还没来得及开放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孤狼岭山下。

十三娘查清了来龙去脉,按照十六教的说法,是我忘恩负义带着座下弟子屠了药谷满门,如今他们又打着匡扶正义的名号,要上孤狼岭灭了我。

至于本座忘恩负义的证据,就是当初我送给晏泽礼的那枚教主令,眼下却成了我杀人灭口之后忘了带走的证物。

阴沉沉的雾里,十六教的教众齐上我孤狼岭,喊的口号便是活捉妖女陆陵光,杀尽魔教中人。

所谓内忧外患不外如是。

当初我未能除尽老教主的遗留势力,眼下他们同着十六教一起,口口声声说要灭了我陆陵光。

我提着赤羽枪在这里同他们战了两日。

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我杀红了眼,浴血在这里守了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十六教教主被我挑死九个,剩下七人只好带着活下来的弟子仓皇逃窜。

我在死人堆里找到当初留给晏泽礼的令牌,大约不遇上我,他同药谷也不会有这桩惨案。晏泽礼醒来时,正巧看见我浑身是血地站在死人堆里,枪尖还插在面前死人身上来不及拔出。

我不想叫自己这个模样被晏泽礼看见,可又不得不叫他亲眼目睹我杀人如麻的样子。

这一役我魔教弟子损失惨重,虽也伤了十六教根本,我却仍旧觉得不够解气。

我整顿教众,想着非要搅得他十六教不得安宁,生不如死。

晏泽礼拦在我面前,说他父亲当初救下我,不是为了叫我去断了别人生路的,又说我若执意下山,那就先杀了他再去杀天下人。

我十分不解,十六教杀了他的父母兄弟,杀了他全家上下六十五口,为何今日要拦我。

他嘴角渗出丝丝血印子来,说血债血偿自是应当,可我此番若是下山,必会伤及无辜百姓。

晏泽礼问我,难道非要山下的那些孩子,落得同他一个下场吗?

他从我手里拿走那块染了血的令牌,问我还记不记得他送我出谷是我许给他的承诺。

他说现下便要我答应他,六个月内不去下山寻仇。

我咬牙切齿的说好。

这一役叫我大为损耗,灼心之痛的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恍恍惚惚地困在幼时的梦里,想挣扎却又挣扎不出。

我看着自己把刀插进那个同我一般大小的小女孩的身子里,又看着自己为了活下去,用别人的血肉为食撑到了最后一日。

我再睁眼,十三娘说我已经睡了十日。

晏泽礼也守在我的榻边,见我醒来,皱着眉头问我,我身上到底是什么境况。

我笑着看他,只说自己所耗内力太多,大约有点伤到经脉。

这病他诊不出来倒也寻常,因为我的脉相,同旁人实在是没什么分别。

日子过的很快,那日星河皎皎,我捧着旧岁里藏在树下的桃花酿喝的迷迷糊糊,恍惚间瞧见个同晏泽礼一般样貌的人过来。

他就着我手里的酒壶也灌了自己一大口,问我在山上这些年一个人孤单不孤单。

我说不上来。

有时候也想过自己若是同山下那些孩子们一样长大会怎样,可那种生活离我太遥远太奢侈,想想也就罢了。

晏泽礼又问我,是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山上长大的。

我只记得七岁的时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被老教主拣回了孤狼岭。我同许多孩子一起长大,五年里,老教主教我们功夫,教我们如何用毒,教我们如何在最极端的境况下活下来,还教我们如何成为杀人的利器。

十二岁那年,他把我们困在了孤狼岭半山腰的山洞里。

没有食物没有水,唯一活下来的办法,就是杀了自己的同伴,用他们的血肉,走出这块坟地。

我们都拿着一支匕首,那把匕首可真锋利啊,一刀下去就能了结一个人的性命。我用那把刀,面无表情的杀死了和我在一处待了许久的同伴。

我恨那个后来被我称作父亲的人,恨他在别人都正常长大的时候我却只能踩在同龄人的尸体上从万人坑爬出来,我恨他让我在十几岁就手染鲜血,我恨他要我一辈子背着妖邪的骂名人人得而诛之,可要是没有他,我又如何叫别人闻风丧胆呢,又如何做这魔教教主,令众人怕我畏我。

大约是沾了酒的缘故,晏泽礼很快就在树下靠着我沉沉睡去,他不知梦到了什么,酒香浮沉间,我听见他说:“陵光,别怕。”

我盯着枝头的那朵花发呆,随即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晏泽礼,我没怕,只是我十二岁再往后的故事,不想叫你知晓了。

我不会告诉他我被老教主当作杀人的兵器屠戮了多少无辜之人,也不会告诉他我练了那本阴邪武功然后手刃了那个把我养大的人。

那是个下着雪的冬天,可孤狼岭上的火却比往日都烧的更旺。

我亲手捏碎了老教主的每一寸骨肉,然后把他送去了后山喂狼,他死前瞪着双眼看我,不可置信的说孽畜,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我早就知道。

我和晏泽礼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孤狼岭待了三个月,三个月里我总是会拽着他陪我借酒浇愁,其实我没什么大愁,我是怕他愁。

我左不过寻个日子下山,把那些江湖正派搅个鸡犬不宁,可他不一样,他是个救人性命的医者,要怎么报这个仇。

第四个月的时候,晏泽礼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问我能不能教他武功,他说他要亲自找那些人寻仇。

我问他知不知道跟在我身边意味着什么。

他点点头,说他都清楚。

我取了当初从老东西那里夺来的沧月剑予他,算是他认我做师傅的进门礼了。我一点一点的教他,一招一式都是我最早学到的那些。我亲眼看着他在后山的那片杏树林子里起早贪黑,总算是学到了点东西。

我很欣慰。

我跟他说,江湖上最有名的那把剑叫苍何,等日后有了它的消息,我一定亲手替他取来。他笑着说好,还让我记住这个誓言不许食言。

我教了他整整两年。

这段时日里,我听晏泽礼讲了许多他在药谷的故事,我也讲了很多我在孤狼岭上的故事。

我什么都说了,却独独没有说我在那样一个大雪天第一次遇见他的故事,也没有说一片红梅下他穿着月白衣衫,我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故事。

不是不能说,是我不敢说。

我陆陵光肆意潇洒一辈子,却唯独在晏泽礼这里开始畏手畏脚。

我是个什么状况大约只有我自己再清楚不过,我不想误了他,也不能误了他。

有些事有些感情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何必让他也知道徒增烦恼。

他走之前来找我辞行,冲着孤狼岭上高竖的那面玄色旗拜了又拜,说多谢我这段时日来的照拂。我提着酒葫芦坐在树头看着他,又忽然想起他从前问我叮嘱我注意身子的模样,灌了口烈酒辣的我嗓子眼难受的紧,总觉得今日若放他孤身一人离了这里,往后便不能再见他,于是我说,小晏,本座同你一道去寻仇。

他蹙着眉头瞧我,说他自己的仇自己来报,不想拖累我。又说我若是真随着他下山去,孤狼岭怎么办。

除了十三娘这地方我没什么信任的人,实在是不必留恋,况且在孤狼岭这些年哪里有过一丁点好的回忆,倒不如下山去搅他个天翻地覆。

我笑嘻嘻的盯着他,说我也要去给孤狼岭死去的那些兄弟们寻仇。

不知他信是没信,总归他面色复杂的说好。

在下一个冬天到达之前,我带着晏泽礼下了山。

秋日里他们会办什么大会选一个武林盟主出来,此时诸派皆在,也不必我费心再去一个一个寻他们来。我用从前学的易容之术,把我们两个都化作别的样貌。小晏看着我从个姑娘变成个公子十分惊叹,感慨若是此番能活着,日后一定要习得此法。

武林大会开始前我和晏泽礼就快马赶到了江东地界,来往行人热闹非凡,我同晏泽礼将动手的日子选在了大会开始前夜。彼时他们赶路辛劳十分疲惫,正适合我大开杀戒。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些正教弟子眼下都住在岳山派的地界,我带着晏泽礼在西边放了一把大火,趁乱去了东边住着那些掌门人的地方。

头一个死在晏泽礼剑下的,就是九黎派掌门。

我知道这是晏泽礼头一次伤人。他提着剑愣在那里,浑身上下沾了不少鲜血。

他说,陵光,我杀了人。

晏泽礼原本用来救济世人的这双手,眼下却在跟着魔教妖女取人性命。

我问他后不后悔,他摇摇头,说他认了命,血海深仇比什么都重,他不在乎了。于是我带着他,又溜进了华亭派掌门的房中。老头看见我被吓得不轻,直到我将他的脊骨一寸一寸捏断,他都保持着那个受惊不小的样子来。

我转过头看向晏泽礼,笑着说还剩五个。

等杀完这些人,我就和晏泽礼一刀两断,以后世人会说他是药谷虎口逃生的少主,我仍旧是为人所不齿的妖女陆陵光。背负着数十条人命的人是我,不是他。他还有重新正大光明活在世上的指望,我就不必了。

宝宝们,友情提醒:建议您点击右上角“用浏览器打开”,然后加入“我的书架”,不然下次找不到咯~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更多深夜读物等你戳O(∩_∩)O~
宝宝们,友情提醒:快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不然下次找不到咯O(∩_∩)O~
2024/5/14 18:53: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