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位惠子大人，霍之勉的脸色就是一变，“不用。”

非利依旧很担心，“那您是不是失眠了，要不要我送些安眠药过来？”

“不用。”

霍之勉‘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重新倒回床上的他，满脑子都是南鸢，已经过了一年了，她的笑，她的哭，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没有被时间淡化，反而愈加深刻，就像刻在了他的灵魂里，永远也驱之不去。

每个被梦惊醒的深夜，他都会一次次地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为什么要亲手放弃她。

只有躺在南鸢睡过的床上，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展现软弱的一面，任凭滚烫的泪水浸染了南鸢用过的枕头。

每个不眠的深夜，他都是如此地无助。

……

霍之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离开了南鸢的这一年里，他过得很平静，很安稳，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没有人可以在他心里激起涟漪。

“少爷，惠子大人找您。”

霍之勉刚刚换好鞋，非利就拦下了他。

松下惠子正坐在楼上的医疗储备室里等他。

她的年纪已经能够当霍之勉的妈妈了，可是岁月对她一点都不残忍，她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跟霍之勉站在一起，反而更像姐弟。

一年前她刚到魔都的时候，曾经同霍之勉说过，这些年来，她走南闯北，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个国家，最终在日本找到了霍之勉体内细菌的本原体，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当上了日本国家医学研究院的院长，从而研究出了霍之勉的解药。

对此，霍之勉自然是心存感激。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很多年以前就替他找解药，有人嘱托？

这个问题，霍之勉问了无数次，她都闭口不答。

霍之勉不禁怀疑，这个松下惠子的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这一年来，经过松下惠子的治疗，他体内的细菌已经彻底清除了，没有留下任何一点隐患，可是他的气色还是很差，没有一点病好该有的样子。

“有事？”

霍之勉站定，脸色冷漠。

松下惠子刚拿起咖啡杯的手又放了回去，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你拿了钱。”还是笔巨款。

“你应该知道我不缺钱。”松下惠子往沙发上一靠，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会嫌钱多。”

霍之勉连坐都没坐，一副很不愿意跟她交谈的样子，“有事说事。”

“你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了，接下来只要注重调养生息就好了。”松下惠子看了他一眼，“当然你不想注重我也没办法，反正你体内的细菌已经清除完毕了，接下来你要死要活都不关我的事了。”

她的语气和姿态，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他只要多跟她待一秒，就会想起那个人……

霍之勉的眼里似有火炬：“你究竟是谁？”

“我吗？”松下惠子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是日本国家医学研究院院长。”

“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是松下惠子。”

都一年了，她的口风还是这么紧，问来问去查来查去，她无非就只有这两个答案。

霍之勉拧了拧眉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很像一个人。”

松下惠子嗤笑一声，“我很像你的前妻，你都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过你要清楚，我的这把年纪都可以当你妈了，别乱想。”

霍之勉额角狂跳，乱想？他有那么变态吗？

她端起咖啡杯，脑子里转出一个想法：“还是说，你想认我当干妈？”

有霍之勉这么帅的干儿子，想想也不错。

“妄想。”霍之勉倨傲地冷哼一声。

松下惠子捂嘴呵呵地笑，“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年轻人就是容易较真，还有什么话快点问完吧，我可懒得经常见你。”

“为什么不让我跟南鸢联系？”

一年前，松下惠子抵达魔都，以救他性命为条件，不仅从他这儿拿走了巨额的医疗费，还要他不得再打听或打扰南鸢的生活。

他不明白松下惠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当时为了性命，他只能应下了。

整整一年，他都没有跟南鸢联系过，甚至都无法获取南鸢的近况，所以他不知道南鸢过得怎么样，他悬着的心也无法落地。

松下惠子脸上的笑容收起，冷冽的嘴角和某人同出一辙，“你都已经问了无数遍了，不觉得腻吗？”

“我需要一个理由。”

这一年来，霍之勉在她这里探问了无数遍，却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他不甘心，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内心。

他想知道南鸢的生活，他想去找南鸢。

“你跟她没可能的，放弃吧。”松下惠子只是叹了口气，每每提及这个话题，她一整天的好心情都会被影响。

霍之勉一怒之下，拍响了桌面，“你又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我无法替她做决定，但可以替你做决定。”松下惠子的眼神变得凌厉，“世间安得两全法，既然你用爱情换了性命，那就应该承受后果，年轻人还是太浮躁了，看不透这世间瞬息，你去帝都找她，她未必能原谅你，说不定人家在帝都过得风生水起呢，你去搅和个什么劲儿呢！”

“你知道？”霍之勉瞳孔微颤，这是头一次，松下惠子肯跟他透露一丝半点的信息。

“对啊，她在帝都跟她的那个小竹马过得很好，这一年来都没出过什么事，反倒是以前跟你在魔都，过得那叫一个惨，我都不忍心再去翻陈年往事了。”

松下惠子头疼地掀了掀头发，“既然没有能力保护好她，那就不要再纠缠她了，这对你对她都好。”

她只是，不想让南鸢再次受伤。

每次跟她提起南鸢，她都是一副‘求求你放过我的宝贝南鸢吧’的语气，可是，她又是南鸢的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维护南鸢？

其实，他并不是想纠缠她，只是觉得当年有误会没解开，也有许多话海米跟她说清，如今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了，那就应该把话摊开了说明白。

只有说出当年的苦衷，他才会释怀。

可是，松下惠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霍之勉自知今天又和往常一样，从她嘴里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多费口舌。

松下惠子回过头来，跟他讨论正事：“三个月的病后观察期已经过了，既然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那我就回日本了。”

霍之勉眸子微眯，“这么快？”

他都还没从她口中套出有用的话来，怎么能放她走？

松下惠子淡定地点点头，“你的病已经治好了，我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霍之勉眸光一闪，“你暂时走不了。”

松下惠子愣了一秒，呵呵地笑，“年轻人，死缠烂打是行不通的，日本那边已经在催了，你要是不放我回去，当心日本那边找上门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在威胁他。

“不过你不用这么着急，我也不会立刻启程，起码还要多留个几天。”

“多留几天？”霍之勉的语气往上挑，觉得有些可疑。

松下惠子突然弯腰，拍腿的那两下特别有老年人的风范，“老年人嘛，做什么事都慢腾腾的，急不得，一急就犯病。”

霍之勉额头掉下三根黑线，看着她这副年轻的面孔，总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对劲。

松下惠子没再解释，脑袋一歪，靠在沙发上小憩，明显不想再理他。

霍之勉一头黑线地走下楼，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松下惠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傍晚。

非利偷偷地去调查松下惠子回东京的机票，没有查到松下惠子飞往东京的行程，却查到了松下惠子飞往帝都的行程，而且就在明天早上。

霍之勉收到机票的信息之后，摸着下巴陷入了混乱的沉思。

松下惠子去帝都干什么？

这件事一定跟南鸢脱不了干系。

霍之勉曾经答应过松下惠子，决不擅自去找南鸢，所以，关于南鸢的事，他什么都得跟她坦白。

霍之勉闯入松下惠子的老年人房间之时，和风的卧室内，松下惠子正在追剧。

他冰冷的表情顿时瓦解了，也许他永远都无法明白，一个老年人为什么天天都在追偶像泡沫剧。

然而，这不是重点！

霍之勉把机票信息摊开在桌上，严厉质问，“你去帝都干什么？”

松下惠子瞥了一眼眼神冷酷的他，默默地按下了暂停键，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红色的请柬：

“你自己看。”

霍之勉满头疑问地打开那张请柬，当他看清了请柬上写的内容时，整个人原地石化，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是——

苏鱼清和南鸢的结婚请柬，是结婚，不是订婚。

尽管他无数次预想过，苏鱼清会在帝都跟南鸢发展得很好，也做好了将南鸢拱手让人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刻来临时，他还是无力接受。

他的心仿佛超负荷了。

“你怎么会有这张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