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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入水苏家的地牢里，却是分外干净，小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白玉的地板衬的光彩流连，而一旁的司马无婉早已没了心情再去看眼前的一幕，她的眼前浮现的全是昨天，入水苏家拿来的人头，她爹娘的人头，她弟弟的人头！

　　所有人，都死了，就剩她一个人活着。

　　“噗嗤——”是箭羽穿过皮肉的声音，无婉却连眼也不曾抬。

　　黑衣盗贼的瞳孔陡然放大，不敢置信道：“怎么会是个人？”

　　嘭！

　　是他脑袋撞到地上的声音，涣散的瞳孔还是不甘心的看向无婉的方向。

　　黑衣人的话惊醒了无婉，无婉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应有的神采，她只是一个人低声喃喃自语道：“是啊，怎么会是个人？”

　　不消片刻，两个黑衣人进来，拖走了死人，顺带冲洗了地板，好似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人一样。

　　她已经快要记不得这是第几个在她面前死的人了，一百多个，还是更多，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死在她面前，无婉慢慢的闭上眼睛，似没有了求生的意识，手中却紧紧握着她娘给她的布信，是她娘的人头含在了嘴里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儿，你要活着，哪怕跟狗一样，也要活下去！”

　　“刷刷——”

　　破风声不断的传到无婉的耳中，无婉缓缓的张开了眼睛，起身失神的看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抑或是看见了希望！

　　只见苏墨潇洒的躲避着箭羽，他的眉眼清朗舒雅，墨发用一蓝色锦缎随意束起一些，显得随性慵懒，他目光始终平静浅淡的看着她，彷佛对她是个人不是块玉的事情毫不在意。

　　“刷拉叮当！”

　　四足被铁链束缚的声音，传到了苏墨的耳中，苏墨的眉头微拢，暗想这苏家本家越发不堪了。

　　待箭羽已经消失，苏墨才向无婉走近。

　　“别动。”无婉的声音早就已经哑了，她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无婉定定的看着苏墨，轻声道：“还有别的机关，你听我说再走。”

　　苏墨心里好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就是玉美人吗？

　　微微弯起唇，眸间一点清光流转，薄薄的唇一开一合对她说了几个字。

　　很多年以后，无婉忘记了那夜的无助，那夜已经如死灰一样的心，却依旧记得苏墨那夜对她说的话，他声如落玉般透澈，他说：“芙蓉琉璃几回见，难得月光玉美人。”

　　二、

　　无婉被苏墨救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撑不住的昏过去了，只记得鼻尖经久不散的兰花香。

　　苏墨抱起这个羸弱的姑娘，将她带回了家。

　　无婉本来是要死的，可是她没有，苏墨救了她。

　　苏墨救过的人并不多，无婉算是个例外，他第一次救女人，苏墨想，究竟这个女人是因为什么才会被关进地牢，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入水苏家呢？

　　他有点头痛，自从他把无婉救走以后，江湖上苏家发起的通缉令已经让他搬了三次家了。

　　无婉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当时外面正在飘雪，她看着床边燃着的炭火，没有动作。

　　苏墨就在一旁看书，执着酒杯，见她醒来，笑道：“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无婉摇摇头，“谢谢。”清晰的声音令她睁大了眼睛，她的声音恢复了？无婉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许久，才哽咽道：“谢谢。”

　　苏墨闻言轻声道：“你才醒来，别哭，对身体……”

　　苏墨话还没说完就被无婉打断，无婉从床上下来，嘭的一声跪倒在地，“请您收我为徒！”

　　苏墨一时愣住，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点点头扶起无婉，他从来都不会拒绝女人太过分的要求，即使是收她为徒。

　　无婉抬起头红着眼圈，眼中顿时闪现一抹流光溢彩，感激道：“徒儿无婉拜见师父！”

　　苏墨的心见到无婉的泪水后也柔软了几分，不就是江湖上的小鱼小虾么，挡它一挡又如何！

　　无婉看着苏墨的侧颜，“师父，你不问我什么吗？”

　　苏墨掖被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柔声道：“想问的太多了，可我既然是你的师父了，你不想说的，当师父的自然不会强求。”

　　无婉怔住，垂着眼道：“师父，我全家被入水苏家所杀，徒留我一个人，只是因为我知道关于玉美人的事。”

　　苏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你要拜我为师。”

　　无婉顿了一下道：“师父，你会帮我的，对吗？”她转眼看着外面飘雪的天空，有些戚戚然，“入水苏家很强大。”

　　苏墨此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毕竟他也算是入水苏家的分支，说是帮她，就是对不起家族，说是不帮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也算是她爹。

　　无婉见苏墨低头不回答自己的话，绞着手轻声道：“我知道这样会让师父很为难，入水苏家的势力太大，将师父卷入进来已是无婉的不对，无婉不能再让您受到牵连，等师父觉得徒儿可以报仇了，您将徒儿逐出师门便是。”

　　苏墨犹疑间抬眸，待看到无婉的时候心猛然一滞，她的表情太过坚强，清澈的双眸里泅开丝丝秋水潋艳而来，短暂的四目相视，令她脸色微赧，她唇瓣轻抿，低眉垂眸，羽睫轻覆下剪影出一抹怦然心动的轮廓。

　　她的眼睛不是很漂亮，但她的眉毛很漂亮，至少，这样看起来，她的眼睛也很漂亮。

　　他不由得沉浸在其中，蓦地攥紧手心，见无婉又要掉泪，苏墨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又转过身，低下身拭去无婉眼角的泪花，温声道：“我应了你就是，别哭了。无婉看见苏墨皱眉，心中早已有几分难受，她这样的胁迫师父，与当日不由分说就问玉美人下落的苏家，又有何差别，无婉垂眸轻声抽泣：“师父，对不起。”眼角又滑落一颗泪珠。

　　苏墨手顿顿，还是拭去泪痕，轻声安慰道：“我是你师父么，师父教徒弟本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苏墨冲无婉温和一笑，便离开了屋子。

　　无婉听见苏墨离开的脚步声，门关上的声音，这才敢轻轻的啜泣，“爹，娘，我好想你们。”无婉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她压抑的太久了，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此刻，屋外飘的雪更大了，彷佛试图掩埋什么。

　　屋外的苏墨，靠着门握紧了双手，他微微阖上眼睛，对于苏家他已经仁义至尽了，他是有原则的人，而他的原则就是不涉及家人！无婉，既然已经拜他为师，那他就要尽到当师父的职责。

　　深夜，无婉的屋子忽然响起慌乱无助的喊声。

　　“别过来，不要过来，走啊！”无婉紧闭双眼，蜷缩在屋子的一角，“你会死的！啊！”

　　苏墨闻声赶来，将无助失措的无婉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头抵在她的颈边轻声安慰着手也抚摸着无婉的头：“没事了，有师父在，都不没事了。”

　　熟悉的兰花香逸散在鼻尖，无婉渐渐平静下来，瞳孔也慢慢有了焦聚。

　　待她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人是苏墨，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扑入苏墨的怀里，啜泣着：“师父。”

　　“我在。”

　　“师父。”

　　“我在。”

　　无婉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喊着，苏墨也极有耐心一声一声的应着，直到无婉再次睡沉。

　　苏墨抱着无婉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揉揉眉心，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对一个女人会有如此耐心，平日里若是女人不顺他的意，他理都不会理，怎么，会被改变呢？

　　苏墨轻笑，大概是因为他是他收的徒弟吧，很多年以后，苏墨都后悔自己是这样想的，他明明就是对无婉动心，怎么可能是因为她是他的徒弟呢！

　　无婉？是不再温婉的意思吗？苏墨低头心想。

　　遂又摇摇头，将身上的无婉放在床上再离开，就在关门的那一刹那，苏墨转过身还是回到了无婉的床前。

　　他站在无婉的床前，看着她清白的面色她的面容带着点清冷，显然是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了，玉美人在入水苏家传出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前，而她又被关了多久呢？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描着无婉的轮廓，她的肌肤真的似玉一般柔和温润，她的睫毛不算长却让他看着分外舒适，怎么形容无婉呢？苏墨在心底赞叹，若是说无婉是个玉美人，倒也是半分不差。随即，苏墨失笑，人怎么可能会是块玉，要知道，众所皆知玉美人是块玉，估计是无婉知道玉美人的下落，但是不说，才会被囚禁起来吧。

　　不过，为什么苏家的人不对无婉严刑逼供呢？入水苏家的刑法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苏墨不断的摇头这他就搞不懂了。

　　太阳终于窜出地平线，温暖的晨光撒在无婉的脸上，为她添了几分圣洁的色彩。

　　苏墨打开门的那一刻，都愣住了，这是他救回来的人吗？感觉她重获新生了一样。

　　苏墨走进屋内，坐在椅子上歪头看无婉的睡颜，渐渐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