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后——

郑黎牢房玄关处那扇厚重的铁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侧猛地推开，穿着黑色警服的狱警提着银色的手铐走了进来。跟在狱警身后的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保洁

保洁熟练地将掉了地上的瓷碗碎片和米粒清理干净。

“你们要干什么？”

郑黎警觉的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肢体幅度比较大，铁床被晃得“嘎吱嘎吱”响，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跟我们走。”

这个狱警看起来有些微胖，个子不高不是之前瘦瘦高高的那一个。

郑黎跟着狱警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潮湿昏暗，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霉味。房顶上装着一只老旧的灯泡，灯泡边缘一小圈的天花板被熏成深黑色。电压似乎不太稳定，昏黄的光不停闪烁。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看上去和牢房里的铁床样子差不多。床头两侧分别摆着两台奇怪的机器，机器看起来也很老旧。

郑黎盯着那机器，总觉得面熟，奈何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躺上去。”

狱警低沉的声音及其凌厉，他狠狠的推了郑黎一把，郑黎脚下不稳，顿时踉踉跄跄朝铁床跌去。

跪倒在床边的郑黎，上半身撞上床沿，“嘎兹”一声巨响震的他耳膜生疼。床面上爬满了褐红色的锈，锈散发着一股令他感到窒息的气味。

“快点！”

暴躁的狱警走上前，对着他的脊梁骨抬手就是一警棍。警棍带电，郑黎感到整个背部顿时生疼。恍惚间，他再一次盯着那仪器看。这一次，他想起来了。

郑黎是记者也是主持人。曾经在国内采访过一家戒网瘾机构，并对其做了详尽的报道。没错，他想起来了，那个机构里也有这种仪器，它的名字叫做－－电击治疗仪。

“不不不，我不要……”

惊恐的神色炸开在郑黎的脸上。狱警不由分说，一把嵌住他的胳肢窝。

“等等……你们不能这么，这是违法的！”

郑黎的韩语算是比较标准的，然而狱警却完全跟没听见一般，他将郑黎举起来，然后猛地扔在了铁床上。

铁床又是“嘎吱”一声巨响。

郑黎皱着眉头，五官篡在一起，他的背撞上冷冰冰的床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看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给你点小惩！”

狱警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将郑黎的胳膊腿全部固定在了铁床上。他将两个导电糊的电极贴在了郑黎的两颞侧。接着，把仪器上的电流调到了90。

“别，别这么做求求你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郑黎的身体因恐惧而不停的扭动，他朝着狱警大喊，吐沫星从他口中飞溅出来。他彻底慌了。

点击的疼痛有多强烈他此前虽然没有切实的感受过，但也深知其给人体带来的伤害。当年他在某视频平台主持一档新闻节目，节目里严肃报道了戒网瘾学校的事情，其中有两段来自受害者的采访资料，这些资料是郑黎亲自采访得来的。

他至今都不会忘记那些孩子提到电击治疗时的表情。

“我相信你下次不敢了。体验过这个的人，没有敢出现下次的。”

狱警斜着嘴，他面部的肌肉因笑而变得扭曲。

“求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

郑黎感觉大脑里嗡嗡直响，他狂烈的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铁床不停随着他身体的扭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狠狠砸着他的心脏。

狱警的脸上挂着怪异的笑，他抬起手，手指轻轻压下通电开关。

电流钻过郑黎身体的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巨大痛苦，仿佛有百万根针同时扎进他全身的毛孔，无一遗漏。

意识恍惚的他全身如同瘫痪了一半，沉重如磐石。狱警一把揽腰将他扛了起来。

他们穿过黑漆漆的走廊，郑黎软绵绵的手臂和头都无力的垂着。

走廊里没有开灯，郑黎眼前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团黑雾，黑雾不停的左右晃动，晃得他一阵头晕，口水不受控制的从他半开的口中滴落出来，落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到了。”

狱警停在一间牢门前。只听“滴——”一声，牢房门缓缓打开。铁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这声响传入郑黎的耳中，如教堂空灵的钟声。

狱警一把将郑黎扔进牢房，随即关闭牢房门。铁皮声穿透郑黎的耳膜，他下意识抬起头，即将合住的门缝像一条狭窄的黑色线条，郑轻轻晃了晃脑袋，他注意到，那黑色线条的中央，有个东西正若隐若现左右轻摆。

那是挂在狱警脖子上的工作证，工作证上的黄色的字体正正方方写着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就像一块烧红的铁，狠狠烙印进郑黎的脑海。

——金楠。

金楠，首尔人。某金融公司经理。三年前因恶意杀人而被捕入狱三年。入狱期间两次越狱未果。后又多次在狱中出现伤人以及性侵犯行为。被诊断患有精神疾病。于半年前在狱中意外死亡。享年，43岁。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当年那起关于金楠的案件有些特殊，因此卷入了多家媒体的关注，其中就有郑黎所在的公司。那时候的郑黎因被爆出了酒驾事件的缘故，事业岌岌可危，公司有意冷落他，便打发他到韩国来收集金楠杀人事件的相关资料。

“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呀。”

郑黎喃喃自语，隔壁的金素熙再次敲响墙壁——“咚~咚~咚~”。

“你说的他，是谁呀！”

显然，墙壁的隔音效果很不好，无论多么微弱的声音，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金素熙似乎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听她的语气，似乎只是闲来无事，琢磨着搭讪聊天解闷而已。

“那个叫金楠的狱警。应该是他，我当年做过他案子的报道。他的案子虽然在中国不火，但我们做新闻的，每一个报道过的事件都需要跟进到底。半年前，这个金楠的死在了狱中。具体死因好像是在劳动改造的过程中被石板砸到了脑袋当场去世。我记得当时还看过我安排在韩国这边的线人给我发的照片呢，脑浆血花混了一地别提有多恶心了。”

郑黎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看到的照片。那是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