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郑黎尖叫着醒过来。强烈的光线惹得他睁不开眼。

他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绕过他高高凸起的颧骨，最后朝他的下巴尖流去。

此刻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全部是梦中的火焰。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了，就是低血糖。”

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站在郑黎的床边直勾勾的盯着郑黎。

郑黎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但却总觉得他们在哪见过。

“你虽然是个公众人物，但犯了法还是要坐牢的，明天你就要出院了，狱警会亲自接你去釜山。”

釜山这两个字在郑黎的心底落下了重重的一锤。

“釜山……”

汗珠滴落在白色的被套上，形成一个圆心灰色的小点。

“对啊，釜山，釜山监狱！”

隔天——

车轮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着，天空灰蒙蒙的。细细的雨滴砸向车窗。

郑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这是一条通往深渊的路，崎岖且黑暗。

直到……那栋熟悉的U型建筑再次映入他

的眼帘。

黑色的乌鸦从头顶略过，腐烂的树叶深陷在泥土里。腐朽的铁栅栏冰冷的立在监狱的面前，四周的围墙旁爬满了枯萎的树藤。

郑黎再一次看到那些畸形人，他看到它们爬出牢笼，它们扭曲这身子发出“呃……呃……”的声响，绿色的汁液顺着他们嘴角流出。

一步一步……它们在靠近他。

郑黎下意识的向后退。

“干什么呢？”

狱警不耐烦的在他身后推搡他。

他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监狱。红色的血丝布满他的双眼。

那些畸形人在狱警声音响起的一刻消失了。

“我不要进去，我不要……”

郑黎抗拒着后退，狱警一把揪起他的领子。

“由不得你。”

狱警一手拖着郑黎，一手熟练的打开了监狱的大铁门。

“这里面有怪物啊！怪物！”

眼泪从郑黎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中滑落。

狱警将他扔进了监狱，然后牢牢的锁住了那扇锈迹班班的大铁门。

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枯藤上布满了倒刺。司机照着指南针上显示的方向在深林中不断的绕着圈子。

“你干嘛啊，能不能出去了?”

坐在后排的警官有些不耐烦了。他摇开窗户，拿起身边的打火机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

“这附近可能有个实验基地，指南针失灵了，导航也有问题。不过好在我熟悉路。再等等，我这一会就开出去了。”

司机关掉了手机屏幕，随手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快点。”

警官对着车窗外的深林吞云吐雾，风将烟丝刮进车内。

车轮碾过松软的土壤，就如同司机说的，不一会警车便开出了这片深林。

郑黎被带进了一个昏暗的囚室。四面都是脏兮兮的墙，水泥地面上沾满了尘土，床上的被单泛着陈旧的黄，床单边缘沾着粪便色的脏污，那脏污看起来干巴巴的。

“恶心！”

郑黎嫌弃的皱着眉头，低声用中文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

郑黎身后的狱警虽然听不懂中文，但他从郑黎的面目表情已然能够判断出来对方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老实一点！”

瘦高的狱警扬手挥起警棍，一棍子敲在郑黎的后背上，郑黎一个不稳向前扑过去，一头栽在了床上。

“靠！”

郑黎从床上爬起来再次向身后望去的时，狱警已经离开囚室了。玄关处，锈迹斑斑的铁门外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我没特么的杀人！”

郑黎身体向后仰，猛的倒在了床上，他握紧左手，一拳砸向紧挨着床的那面墙壁上。

“我也没有杀人。”

过了一小阵，墙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柔软的女声。

囚室破旧的房顶上有一只白色的小灯泡。灯泡泛着微弱的光芒。

“你是谁?”

郑黎怔了怔，他再一次抬起手，用手指的关节轻轻敲击墙面。

不一会，墙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同样频率的敲击声。

“我叫金素熙，我从首尔来，我没有杀人，我也是被误判的。”

“误判?没那么简单吧！”

郑黎思索着，怎么可能一连好几个人都是被误判的？难道韩国釜山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韩国的法律不可能这么不严谨。

“你是哪的人?”

金素熙柔和的声音像一道水流，缓缓的渗过墙面。

“中国。”

郑黎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那颗昏沉沉的灯泡。

狱警会在每天的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准时将伙食送到囚室。

釜山监狱的伙食格外的差。三顿都一样，一碗白米饭，一杯味道奇怪的像是变质了一样的自来水。

郑黎吃了两天，一共六吨。他实在吃不下第七顿了。再饿也不想吃那干巴巴的米饭。那些白色的颗粒就像是一只只不断蠕动的虫子。

“你要是不吃他们明天发现会惩罚你的。”

金素熙声音在颤抖，恐惧感顺着她的声带传入郑黎的耳膜。

“惩……惩罚？”

惩罚这个词给郑黎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不吃饭老师没收他们的玩具一样，毫无说服力。

唯一让郑黎感到不寒而栗的，只有金素熙的声音。

“吃掉，快吃掉……”

厚重的墙面彼端传来一整急促的敲击声。

郑黎端起白色的陶瓷饭碗，他紧紧盯着碗里的白米粒。过了一阵，他颤颤巍巍的拿起筷子。在他的眼里，那些白色的米粒变成了虫子。

黏糊糊的虫子蠕动着从碗口爬出来，爬到郑黎的手上，有点粘又有点冰凉，弄得郑黎皮肤一整发痒。

“我……我不吃……

郑黎盯着这些虫子胃里一整恶心，他猛地甩开胳膊将碗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瓷碗撞在了墙面上，米粒撒了出来，有的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有的粘在灰白色的墙上。碗碎成了两半，郑黎扣着嗓子眼趴在一旁不停地呕吐。

瓷碗碎片在地上不停地打转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完了……你完了……”

金素熙带着哭腔不停地叫喊，她的声音让郑黎感到厌烦。

“闭嘴啊！”

郑黎一拳砸在墙上，“咚”的一声，墙对面的金素熙像是被吓住了一般，突然没了动静。

郑黎躺在床上望着头顶那颗陈旧的白色灯泡，灯泡年久失修，发出的光芒及其不稳定。墙角的墙皮掉落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