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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章 好事儿

  天上的乌云渐渐浓密起来,狂风呼啸,狠狠扯拽着树上的叶子。附近的狗也在狂躁着,不停歇地叫唤。刘全峰被堵在台下,他瞪着快要被血丝网勒爆的大眼珠,大声喊叫:“老子的选票凭什么就不算数,他赵黑福算他娘个什么狗东西,只要有老子在,他赵黑福就甭想再当上村长。”刘全峰嘶吼着,怒瞪满布血丝的眼睛,那血丝网险些要将他的眼珠勒爆,那一刻他的神情犹如武神殿外的凶神。

  刘全峰在宣票台前极尽全力地张牙舞爪,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扭动着肥壮的腰身,带动着腰间的一大串钥匙猛烈地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串挣扎着的钥匙像一只魔鬼的爪子,撩拨着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所有的村民都随之躁乱了起来,喊声震天。

  “你家就是败运,尽耍些诡事,根本不通人理,你哥在世的时候都争不过我,凭你能拦的了我几时?”赵福贵躲站在宣票台后面,举着两根手指,一颤一颤地对着刘全峰大喊。

  吕建民早已经后退在一边。

  刘全峰一把甩开拦着的人,正要疾步抢前,谁曾想,竟然……

  乡下不比城里,但城里也不比乡下,乡下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云彩,有的如纱似锦,有的如瓷碟纯白,油绿的玉米苗倔强地挺着直直的腰杆,溪流从深远的山沟里奔跑着出来,一路上用稚纯的声音哼唱。每一阵风过,山间的一切都会相互致意,除了行将就木的丰登村和不解风情的村民。丰登村是个福村,是个有福气的村子,在外打拼的人都有了出息。近年来,村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迁,只剩下些安土重迁的老庄稼汉和留守人员,人越来越少了,就是把各家养着牲口算在一起,整个村子里也不够一千口能活动弹的。村子里人丁虽然不旺了,但每年丰收的庄稼绝对能衬得起丰登村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很少有人再来村子里了,回村子的人那就更少了。连乞讨了五十多年的齐老六也是冻死在邻村的,自打出了丰登村,至死都再没回来过一趟。

  刘全峰是最常回村的人。不过,他回来是为了跑买卖。他常给他那瘸腿弟弟开的小卖部送货,上下邻村人们用的种子、化肥,秋后庄稼作物的收购,也都是归他一个人包揽,中间来来回回挣了不少。

  村里的人少了,人们之间也就变得亲近了,即便是以前有点什么阴暗的过往也变的明媚了起来,好多往事都被埋了起来,近几年来,不管是土地还是人事,村子里都是风调雨顺,一派祥和,就像隐士陶渊明写过的那个地方——世外桃源。

  盛夏,太阳初升,从中的虫鸟还未清醒,庄稼便已经精神抖擞,等待着人们前来给予它们殷切的呵护。露珠顺着玉米修长的叶子滑动,凝聚,圆形的露珠是一个放大镜,将叶上的茸毛放大,在阳光的映照下,它们都披挂上了一层迷媚的光衣。修长的叶子缓缓摇摆,露珠一颤一颤地俯冲,再滑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最后跌落在地上,被摔的粉碎,晶莹梦幻散落一地,通通又渗回到了苗株的根底,一切泡影都重归虚无。

  赵福贵悠悠然地骑着电动摩托,后面载着半袋化肥,在贴着杨树林的小路上驶过,大片大片嫩绿的树林呀,像是列阵待命的军队,是列阵待命的赵家军,路口矗立着的石碑,上面写着的是——“国家重点公益林保护区”。那是赵福贵的功劳,是他跑了好几趟镇里才求来的这么一尊水泥做的地碑。虽然就是个水泥墩儿,但那上面也是刻着国家两字的,这令他想起当年在部队时候的俊美风光和美好的回忆。赵福贵每次走过这里,都尽量地昂首挺胸一点,即便要克服腰椎的疼痛也在所不惜,渴望着恢复自己当初在部队时候的铁血英姿。那每次仿佛都是在例行审阅,那片杨树林是他的功德,那地碑是他的一处功绩,是已经被记入村志的可圈可点,浓墨重彩的一笔。赵福贵心里那个美滋滋哟,脸上绽放出孩童般的天真与满足,甜美地沉浸在自己的臆想和自我美化中。

  孰不知,咱乡下的人的眼睛鬼精,这一切早已都给在杨树林对面田地里劳作的村民看了个一清二楚,人们都悄悄笑他。旁边地里的张老汉却挺起腰杆子,拉高了调门喊:“黑福儿,抬着脑袋梦星星呢?还是想娘娘儿呢?”

  赵福贵梦幻的泡沫被戳破,摩托车七拐八拐的差点弯进杨树林子里面,得亏停的早,田里的人们一阵哄笑,庄稼叶子也跟着附和,一颤一颤的。村里没什么谈资,这一幕有够人们嬉笑好半天的了。赵福贵实在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

  “张叔这嗓子好呀,跟轰雷似的,响得我都哆嗦。”说完懒懒地挥了挥手臂,鸣了一声笛,扬尘而去,摩托后面的红尾灯尖锐地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在无声的咒骂这无良的老刁民。

  到了田边,赵福贵麻利地下车,背着半袋化肥迈着罗圈腿向田里走去。赵福贵是十足的庄稼汉,农活干的干净利落,他匆匆忙忙的顺着庄稼行列的空隙走来走去,并且快速地弯腰起立,他施肥的样子活脱像一只追啄蚂蚱的老公鸡,频频失手,但不抛不弃。隔远了瞧,还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套马地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

  赵福贵慢悠悠地在玉米叶子上蹭了蹭手,不耐烦地掏出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赵福贵整个人就精神了百倍,双手捧着手机紧紧贴在脸上。

  “喂?哦,吕书记呀!”

  “老赵,你下午来镇里一趟,你们村的村民选举的时间定好了。”电话里的人是吕鹏飞,是乡镇里的书记。

  “哎呀,吕书记啊!时间你告我一声就行了,我在村里好好准备着,保证安排的妥妥的。你看我可不比你们,我还有自家庄稼须得照料,自家娘们儿不顶事,我就不进去了啊!”赵福贵语气亲和,慢悠悠地试探着。

  “诶?你个赵黑福,没情没事的,还专叫你跑一趟呀!下午你给我麻溜儿的上来,还有别的事儿,来迟了我可不等人啊!”吕鹏飞故意抬高了声调

  “是不是上次……”赵福贵黯淡的眸子里一下子泛起了光。

  “下午来了再细说吧!”嘟……嘟……

  “喂?喂……”赵福贵狠狠地捏下锁屏键,“你个吕毛子,什么时候都悬里吧呼的。”

  赵福贵轻快地把手机塞回宽大的裤兜里,潦草收尾了地里的农活,提着东西大摇大摆的往回走,罗圈腿分的很开,像一只尽兴而归的大鸭子,一跨一跨的去了,卡上了摩托,调转方向,笑眯眯地哼起小曲儿,绝尘而去……

  “今天回来这么早?”

  “赶紧下饭,我下午到镇里有大事”说着嘴角翘的老高“儿子上次给带回来的那套西服在搁哪儿了?”

  “又不是会见首长,又不当新郎官儿,还扮身西服,也不嫌人笑话!”

  “你懂什么?”

  赵福贵的老婆媚了他一眼,便进屋里寻衣服去了。

  午饭,赵福贵挑挑拣拣地夹了两筷子菜,心开始痒痒,有了心思,便没了胃口。

  换上了一身新派头,赵福贵在镜子前端详、神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了年轻时的俊俏。西装裤子将他腿的形状和流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很瘦,像是一对被掰弯的圆规脚。

  他拉开半掩着的大门,刚迈出左腿,又立马收了回来,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他返回到院子里,拿了晾衣架上的一块抹布,轻轻地摸去左脚皮鞋尖上的一道灰,搁下抹布,拍了拍手,脚抬着高高的从门阶上垮了出去,留下一道大开着的大门。那四方四正的大铁门像是一张恶鬼的大口,没有咀嚼便把他生生吞了进去。

  小卖部的帘子被撩开了,刘全峰刚刚从他三弟的小卖部出来,两人嘀嘀咕咕、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一直到了刘全峰的后备箱。刘老三手里提着装着蔬菜的布袋,硬生生往刘全峰的车里塞。刘全峰正准备要开车,眼睛一瞥,在倒车镜里看见衣着光鲜、神采飞扬的赵福贵。他摇下左边的玻璃,一脸坏笑的探出窗外,后脑勺上的疤映在车内的后视镜上。那块儿疤是十二年前帮他大哥争村长的时候,被赵福贵推倒在石头角上留下的,到现都没再长出头发。

  “福贵哥,都抱孙子的人了,还出去勾搭女人?”赵全峰像哑公鸡一样扯着嗓子大声说。

  “尽说骚话,咱几时干过那些龌龊事情,让去镇里开会呢,这不,庄稼都饿哭了,谁让咱碰的些‘要紧事儿’呢!”赵福贵陪笑。

  车子往回倒了几米,赵福贵拉开车门稳稳地坐在了后座上,刘全峰顺势递过来一根烟嘴很长的烟,烟嘴上是黑底金花纹,很是好看,像是一张结结实实的密网,勒系在烟嘴与纸卷的接头上,勒得紧紧的。

  “哎呀,刚刚才抽过,兜里揣着呢!”赵福贵示意地轻轻拍了拍左胸前的口袋。

  刘全峰抖了一下手里的烟说:“新回来的精装烟,好抽的很,就是他娘的贼贵!”

  赵福贵笑着瞟了一眼刘全峰,伸出手去接,“嗬!净是回来咋呼我这井里的蛤蟆!”

  看着赵福贵伸过来的手,刘全峰心里顿了一下,他大拇指上的那块疤,是自己十二年前咬的,现在依旧可以从伤疤上看出自己缺着一颗牙。刘全峰干笑了两声,没有再搭话

  赵福贵迅速地点着嘴里叼着的烟,销hún地吸了一口,看了一眼刘全峰,会心一笑。刘全峰也咧开大嘴,露出嘴侧那颗去年才新镶上的金牙。在淡淡的烟雾中,两人都笑得欢快,但不由心,很诡异,像是地府里钻出的一对作恶的小鬼。

  窗外,一幅描绘山水的画作在向后游动,那幅水墨丹青没有败笔,没有点睛,很普通,很自然,很美,浑然一体,天然修饰。出村子的路,一路都是下坡,灰黑色的轿车沿着水泥路狂奔,远远看去,像一条疯狂的土狗,仔细看,又像是一只埋头逃窜的硕大的灰老鼠,只剩下丰登村一动不动地躺卧着,在大山巨大的褶皱里,很孤寂的样子,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病人。巍峨的大山沉沉地睡着,只把丰登村紧紧地抱在怀里,并不理会山间其他的任何东西。或许,只有大山才真正知道丰登村是脆弱的,是需要珍惜的,需要呵护的。

  “过些时候儿子要回来迁个户口,我就不跟他一块儿回来了。”刘全峰稍稍往回偏了一下脑袋,又迅速地转回去看着前面的路。

  “欸,要我说,还是不迁的好,这两年国家可是看重咱老们百姓!咱们村里,每年更是有不少的补给,可不比他们外边的差。”赵福贵抖动着翘着右腿,声音里夹杂着一种通晓一切的自豪感。

  刘全峰轻轻摇了一下他那大胖脑袋,“哎,谁说不是呢!我这都搬出来七八年了,户不也一直在咱村里搁着吗?孩子大了,也有人家自己的个盘算,也不好一直管教着,由他去吧!”说完,又摇晃着他那大胖脑袋,重重的长叹了一口气……

  “前边那个口子上停了就成,省得让你进去兜那一圈圈。”赵福贵猫着腰站起来,趴在驾驶位的椅背上,撅着屁股,拿右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巷口。

  “欸,你这招逗个女人还非说是开会!”刘全峰笑得声音很大,脸上的肥肉伴着那奸邪的笑声有节奏地颤动着。

  赵福贵没有搭腔,只是笑着说:“回头孩子要是进来,一定记得提前打个电话,我让他婶儿给好好准备准备。”

  刘全峰也没再打趣,咧了一下嘴说道:“忙人儿!回来也就呆的三两天,在自己家都吃不了几顿饭,进去绕的一遭遭,盖个章就走。”

  看着车子渐行渐远,赵福贵的嬉笑着的脸僵硬了起来,刘全峰后脑勺的那块疤,像一只幽魂一样漂浮在赵福贵的眼前,挥之不去。

  赵福贵走进巷口里的小超市,摊开粗糙的大手,上面躺着一个烟头———长长的,黑底金花纹。片刻,赵福贵便从超市里出来。

  铛……铛……铛

  “进来——”

  “哎呀,老黄,好久不见呐!”说着便笑盈盈地从深深的裤兜里摸出一个精装盒的香烟,轻轻抽出来一根印着金色花纹的香烟殷勤地递了上去,盒子里的香烟像是被赵福贵呵护着的幼嫩孩子,乖乖地躺列成了两排。

  “咦……我这镇级干部都没舍得买这名贵东西尝尝鲜,今天倒是沾到了你赵老村长的大荣光呀。”黄童笑眯眯的接过烟来,别在了耳朵上上,眼神却在赵福贵的身上游走打量,最终把眼神聚焦在赵福贵早已藏进深兜的名贵香烟。

  赵福贵的目光刚与黄童交触便立即心领神会,领悟其中的“真意”。麻利地把那盒香烟掏了出来,压在黄童的办公桌上,不动声色地缓缓朝黄童的侧手边推去。

  黄童面露喜色,悄无声息地秘下了香烟,就势站起来趴在桌子上,左手吃力地撑着肥臃的身体,右手示意赵福贵。

  赵福贵眼睛一亮,身体晃了一晃,伸长了脖子匐在办公桌边,侧着脸贴了过去。

  黄童压低了声音跟赵福贵说:“老赵,你记不记得老吕有个小侄子?现在人家是大学生村官了,年初就回来了,一直跟我在一个办公室挤着。”说完又坐回椅子上,端起大搪瓷杯,抿了一口茶“人家孩子不兴抽这个,这不,前几天订书针的盒子坏了,我老婆给买的烟灰缸都给拿出来装针了。那烟灰缸我可宝贝的很呐,没办法呀……”说完,故作一顿苦笑。

  赵福贵勉强陪着,做作地回了一笑,从桌子上缓慢地起身若有所思。回想刚刚黄童话里有话,皱着眉头绕过桌子贴过去悄声试探地问道:“老吕的小侄子?我记得那孩子叫建民吧!那孩子打小就正派,又倔,怎么也回来当起官儿来了!那孩子的户一直也落在咱丰登村里落着,上午老吕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事儿,那今年的村长选举的时候……会不会……”。

  赵福贵心里清楚,那吕建明面上说的是吕鹏飞的侄子,但他赵福贵最是清楚吕鹏飞家的那点污龊事,那孩子可是他的亲子,又没个实在名分,要是那孩子回来做村长,那还不是老吕翻覆手掌的个芝麻事儿?

  黄童对着傻呆呆杵站在一边的赵福贵,大笑了一声,把赵福贵吓得一阵哆嗦。

  黄童哂笑着说:“诶?我说你个赵黑福,啊?村长都当十二年了,自打那刘全德出了车祸,连村委书记也都归你一个人包揽着了,你这几年可是军政都有,大权在握呀!怎么,当土皇帝很是上瘾的吧!”黄童用眼角拐了他一眼继续说,“那孩子,老吕可宝贝着呢!你那指甲盖大点儿个破地方,人家都不喜的去。当村长的,我可是就服你,不是万年的王八,你这可是到操起了的是万年心呀!”瞥了一眼旁边的赵福贵似笑非笑,脸色难看的厉害,黄童抬抬腿,跟宣旨太监似的捏着嗓子说“听说,过几天就要调回大县城里边当差,官升几品,人家年富力强,大有作为,可不愿意长陪咱这些老东西,到时候我也该好犯犯烟瘾啦!”

  黄童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吕建民抱着一摞打印用的纸进来,与他俩人对视片刻,没有说话便抱着纸朝打印机去了。站在黄童旁边俯首贴耳的赵福贵尴尬地直起身。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赵福贵惊慌地掏出手机,挂断电话。

  “得,那我先上楼看看书记找我作甚。”吕建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扭了回去,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赵福贵尴尬地双手叠捏在一起转头看看黄童。

  黄童笑送,看着迈着鸭子步蹒跚而去的赵福贵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邪佞。打开刚刚缴获的一盒香烟,目光黯淡且透着不屑。黄童在给赵福贵透露消息的同时,也是在敲打他。

  刚出了门的赵福贵心里回想着黄童的话,难道这吕建民真的对自己影响极大?但那黄童又言辞扑朔。翻开手机,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竟就是刚刚一直坐在自己身边的黄童,这让赵福贵更加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福贵刚拐过楼梯正准备要敲门,却听到吕鹏飞在里面有说有笑,听着实在欢喜,赵福贵的心里对他又是鄙夷,有是讥笑,原来神愁鬼惧的吕鹏飞也有笑脸相承的时候,竟然还被自己给撞了个正着。听着里面挂了电话,他刚要敲门,心想不对,又退了几步,顿了片刻才走上前,这才抬起手循规蹈矩地轻轻敲了敲门。吕鹏飞满面红光,听着有人进来,才收了收脸上的欣喜。看到进来的人是赵福贵,便板起脸用二指禅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赵福贵刚刚坐下,便又从兜里掏出一包精装花利群香烟,麻利地撕开包装,抽出半根,长长的黑底金花纹的烟嘴搭出来,弯着腰迅速递了上去。

  吕鹏飞就势拿过烟盒,端详了一下,便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子上。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村子,就该有好烟!”

  赵福贵乖乖坐回原位,附和说:“是……是”。

  “村里这几年也都一直是你主事儿。”吕鹏飞小小地抿了口茶,“今年的选举,乡里会派个公正人下去,到时候你把村里的人都招呼出来,大家一块儿走个过场。”

  赵福贵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每声都应着,最后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你儿子申请的那个大棚,上边已经批了,国家拨下的款子可能还不少,恐怕过几天就会下来,你回去了,好好准备钱袋子吧!”吕鹏飞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赵福贵早就高兴的嘴角扯的都快跟眼角连上了,正要起身说一些奉承话,看到吕鹏飞搁下杯子,好像还有话欲言,就又赶忙坐了回来,两只抱到一块儿揉搓着,不知所措,像一个看着蛋糕又不好下手的馋嘴孩子,样子极其滑稽。如果不是在吕鹏飞的办公室里,恐怕早已经高兴得疯魔乱舞起来了。

  “听上面说,有条高速路,会过咱们镇子,估计着是要占你们村里不少地头,老赵,你那村子怕是又要发一下啦。”吕鹏飞说着瞟了一眼旁边早已乐不可支地赵福贵,又看了一下手表,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赵福贵的陪同下,悠悠地走出办公室。

  赵福贵跟在吕鹏飞后面走着,紧跟着便进了吕鹏飞的车,规规矩矩的坐在后座位上,一言不发。赵福贵并不知道,这是去哪里,但必须得陪同。在他眼里吕鹏飞是神,但与神打交道有与神打交道的难处,钱才能通神呀!

  车子出了镇,上了高速,赵福贵痴痴地看着车窗外,这是高速路,路这么宽,这么平坦,幻想着,丰登村的高速路。不对,国家发展这么快,丰登村再修高速路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应该比这跟好,更宽,占的地头更多。想着想着,赵福贵越来越激动,眼窝里湿漉漉的,险些要流出泪来。

  “老赵,你说,我的车里是不是关着老虎呢!”吕鹏飞头也不回地说。

  赵福贵先是一惊,细想便领会其中意思。故意不接吕鹏飞的话茬儿。

  “听说那年这个村子修路占了地头,上面给下拨了好几十万呢??”

  吕鹏飞哂笑道:“几十万?”

  赵福贵明了其中意思,乐不可支,一路上心花怒放。

  “你那村子没几苗人,闲着口都淡了,今天得带你好好消遣消遣!”

  从高速路下来,车子驶进了县城里,吕鹏飞开着车到了一家星级宾馆,轻车熟路。赵福贵迈着罗圈腿,紧跟在吕鹏飞的后面,看着这绚丽的灯光和恢弘的建筑,赵福贵觉得心口顿时一紧,这样的地方搁以前,他可是不敢进来,但这次,他觉得这钱一定花的值。

  吕鹏飞刚走进柜台,柜员一眼便认出他来,立马招呼服务员过来。来的人是个女的,三十来岁的样子,穿戴很时髦跟电影里的女明星一般模样,有着少女的欢脱,又有成熟女子风韵,挨近一股女子的清香。赵福贵几时能见上这样儿的胚子,心里不免七上八下,早没了主张。

  女服务员很老道,见面直呼老板,赵福贵早飘飘然了。跟吕鹏飞恭恭敬敬地介绍了宾馆内的特色服务,冲着赵福贵抛了媚眼便前面带路。

  女服务员介绍:宾馆依山而建,山上多泉水,宾馆内所用温泉就是用的山泉水,泡山地温泉,能平衡人体酸碱性,防癌防病,美体塑身,有祛除体内郁结寒气与凝滞的湿气的功效,可以缓解和改善三高的症状……

  上了五楼,电梯门刚开,赵福贵就傻眼了,县城里竟然会有这等绝妙的地方。木头制的圆形的拱门,镂空成各种花纹,最上边对称的两条,竟然跟花利群烟头上的金花纹路有几分相近。拱门进去十步左右,立有一个木制大屏风,木质焕发红光,大屏风有六部分组成,其上各有一匹骏马,栩栩如生,仿佛要踏着腾云而出。赵福贵跨过拱门跟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缓缓绕过屏风,眼前的一幕更加的让赵福贵惊讶。屏风后面有四道庄严的红木门。

  女服务员:“我们的宾馆依山而建,池子里的都是山泉水,为了保证清洁,我们这里的每口泉池每天都只接待三人次。要不说你们二位是懂得人生雅趣,会纵享人生的妙人。”说着向吕鹏飞抛了个长长的媚眼。

  服务员上前推开红木门的一刹那,赵福贵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另一番天地,偌大的地面上只开了一口大池子,周边有假山假石重重环绕,很有雅趣和氛围。泉池对面的竟是一条上山的幽径,两旁翠竹林立,比丰登村的“赵家军”可威武了好多,俊俏了不少。往幽径的左边看,不远处有一条不宽不窄的河,在日头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晶莹璀璨,犹如天空中明亮的点点繁星。河岸边有一个小木屋,木屋的侧边有一个大水车,屋外的阳板上趴着一条浑身斑点的大耳朵狗,这狗可比村里的土狗名贵多了,机灵多了。幽径的右面是一大片花田,像是丰登村的庄稼,茫茫大野,一望无际,隐约能闻到香气。

  赵福贵怯怯地环顾着四周,泡个池子还选到这地方,年过半百的人了,万一被人看到光着膀子……欸,花了钱还得赔上老脸,真是活受罪,没想到吕鹏飞还好这口。瞥一眼旁边的吕鹏飞却是镇定自若,跟女服务员谈笑风声。再看那美丽的河湾,那日头,日头?刚刚进来宾馆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了,但这……难不成真进了仙人境地?

  赵福贵靠近了一看,原来,着地上和墙上的美景不过是一层油纸。这城里就是会纵享人生,旅游还不过瘾,硬把景色搬回家里来悄悄看。

  赵福贵转身再看吕鹏飞,不想旁边竟多了两个服务生,看样子要比那女服务员稍微年轻一些,两人各自捧着一摞毛巾,穿着极其简单,长发飘然,在温泉热气的蒸腾下脸颊显露出一抹红晕。

  服务员关上门走了,屋里只剩下赵福贵、吕鹏飞和两个女服务生。

  看着脱光了衣服的吕鹏飞,赵福贵突然觉得那个威风八面的乡镇书记也不过如此,与寻常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泡山泉池子就是不一样,泉水质地柔软,冲在身上像是绸缎拉过一般,非常的顺滑滑,水的温度刚刚好,感觉好像被暖风吹,像是飞上了天空之上。

  “老赵,你说咱拼死拼活的挣钱,为的是什么?”吕鹏飞仰躺着,头枕在池边的石窝处,声音懒懒的拉的很长。

  赵福贵听到,睁开眼坐了起来,思忖了片刻,长出了口气又躺了回去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老婆不能生,儿子都没一个,有个女儿还是养的”赵福贵翻过身子“不过人女婿倒是待我不赖,当我是个长辈,那,今天那套西服就是女婿给买的。”

  吕鹏飞听到儿子两个字,嘴角一抿,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但无人察觉。吕鹏飞没接赵福贵的话茬儿。

  “你以前不是当兵去了吗?怎么又回了村里。”

  “哎,快别提,在部队的时候已经是准连长了,就等一张委任状了,没成想,裁军的文件比委任状先到。”赵福贵抹了把脸“大概就是命吧!不然也没机会回来当干部。”

  “哈哈,干部?哪有什么干部,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打杂的呦……”

  赵福贵转过身,“书记,那你……为的是什么?”

  吕鹏飞沉思了片刻,“我也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

  服务生端来的两盘水果,打破了僵局。

  吕鹏飞跟身后的姑娘打趣,“姑娘多大年纪了?看你这双水嫩的手可不太像是北方人呐!”

  那姑娘也是鬼精的厉害,话锋一转,“一看您就是社会成功人士,阅人无数,这上下还用的着我说嘛?来,您帮忙瞧瞧我这手。”说着便把放在肩膀上按摩的手顺着吕鹏飞的脖子缓缓地往上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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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5 16:4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