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辆车路经山东。

　　老张脊椎疼，提议休整两天爬爬泰山，转转孔庙。

　　于是直接往泰山开去。傍晚到了山脚附近的停车场。

　　锃亮锃亮的车门一开，一拨杂七杂八捧着景点牌子的人登时涌上来。

　　一个穿着很时髦的年轻女人一把拉过老张，将手里名片塞进他兜里，笑说，“大哥来山东旅游？”

　　老张掏出名片，是一间中档旅馆，缓缓地点了点头。

　　“哎唷来山东啊，泰山是非去不可！我们旅馆啊，是离泰山最近的，一大早爬个半小时就能看日出！空气也好，饭菜也好，干净，价格还便宜，对了对了，导游我们也能……”

　　那年轻女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莫名袭来的后肘狠狠地捣到一边。

　　是老张媳妇。

　　“这什么？都是骗人的，走走走……孙子要拉臭。”

　　老张登时翻了脸，甩给老张媳妇几个白眼，喝道，“你自己带他去！不能到旅馆再拉？”说罢上了车。

　　真去了那间中档旅馆。

　　半山腰上。一晚上房费五百块钱，没算饭。

　　6

　　趁着小王服务区上厕所的功夫。老张媳妇要拿后备箱里的奶粉。

　　老张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忽觉车身一震，被吓了一跳，连忙抻长脖子往车屁股看是不是有人追尾。

　　“你怎不把海蜇皮包进塑料袋里？！弄得我一箱衣服都被湿得臭烘烘的！你是不是有病？带海蜇皮去内蒙给鬼吃啊？！”老张媳妇重重关了车门，车身又一颤。

　　“小王托我买，去内蒙古住人家里不得给点见面礼啊？”老张不满道。

　　老张媳妇冷笑了一声，将热腾腾的奶嘴塞到小孙子的嘴里。

　　7

　　后来终于到了内蒙。

　　一望无垠的碧海蓝天。

　　三辆车各自到小王介绍的朋友家安置好后，约定大草原上骑马。

　　老张媳妇无论如何都不肯骑，老张热脸贴了冷屁股，气道，“你不骑就算，谁爱管……”

　　小孙子被老张护在马背上，“咯咯咯咯”地笑。

　　老张媳妇远远地看着。

　　“嫂子怎么不骑马？”

　　过来搭话这人是小王口里的“军儿”，本名雷军，小老张五岁，此番自驾带了妻子和一双小儿女。

　　“我不骑，不骑。”老张媳妇笑着摆手道。

　　“嫂子命真好啊，”雷军说，“张哥性格这么好，都没见过他发什么脾气。人又特仗义……”

　　老张媳妇听完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哥和王姐关系可好了，我看你们家跟她们家关系处得也挺好。”雷军说。

　　老张媳妇还是笑了笑。

　　晚上羊肉宴，老张给老张媳妇夹了一盆儿肉，堆成了一撮小山峰。

　　8

　　内蒙古的夏天，是长袖长褂。

　　返途前夕，除了老张媳妇和小孙子，老张一行人喝得酩酊大醉。

　　小王醉得尤其厉害，又呕又吐，又唱又跳，撒起了酒疯。

　　老张让老张媳妇带小孙子先回屋睡觉，自己和小王坐在客厅里聊了整整一夜。

　　老张媳妇没有去催，也不想催。她和小张视频，说后天到家，记得打扫。

　　小张问老张媳妇玩得怎么样。

　　老张媳妇说外面的旅馆太脏，餐具也脏，怎么都不如家里。

　　小张说你真难伺候。

　　9

　　七天自驾旅。

　　老张塞满了一车的风干牛羊肉和内蒙奶制品，大包小包往外提。

　　“牛肉干匀一半给我嫂子和弟妹家。”老张媳妇说。

　　“家家都匀，我花的钱，还送别人吃了？”老张说。

　　“你要匀乡下那些叔伯兄弟，挣的钱都不够你塞牙缝的！”老张媳妇说。

　　“我匀我乐意！别以为这条街上都你们家人！”老张气道。

　　………………

　　二人吵来吵去，最终决定谁都不匀，霉了烂了都自己吃！

　　10

　　小张啃了一天牛肉条，啃得满嘴膻味。

　　老张媳妇一脸阴郁，闷闷不乐。

　　“内蒙好玩？”小张问。

　　“好玩个屁！”老张媳妇骂道，“都是草，有什么可看的。”

　　“还去爬泰山了？”小张问。

　　老张媳妇冷笑一声，说，“本来我以为买个海蜇皮自己吃的呢，哦，路上就说漏嘴了是给小王买的。泰山那么多宾馆哪个不能住？来个女的递了张名片就开到了半山腰，一晚五百，咬牙住吧他！……”

　　而后满腹牢骚。

　　小张叹了口气，“那你还去？”

　　老张媳妇似乎有些得意，说，“我去不去无所谓，我就想看看她怎么丢人现眼……”顿了顿，大笑道，“哎呀你是没看到，她喝醉了那个又唱又跳，呕得一身狼狈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