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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免费
我,萧挽云,大周开国以来唯一的女将军,生平最瞧不起两样东西。
一是酸腐文人,二是眼泪。
可当皇帝把那个名叫慕容卿的敌国质子塞进我府里时,我发现他两样都占全了。
他不仅是个文人,还是个动不动就红了眼眶,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文人。
我看着他那张比女子还精致的脸,只觉得这人比战场上最难缠的蛮族还让我头疼。
01
“将军,陛下有旨,北燕质子慕容卿,此后便安置在将军府中。”
传旨的太监捏着嗓子,兰花指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我刚从城西大营回来,一身的尘土和血腥味还没散尽,盔甲都没来得及卸。
我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比我矮一个头,瘦得像根竹竿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很无害。
“扔去柴房。”我言简意赅,懒得多看他一眼。
“将军,这……”太监面露难色,“陛下说,要……好生看管。”
“死不了就行。”我解下腰间的佩剑“惊鸿”,随手扔给一旁的副将陈放,“陈放,找两个人看着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出府一步。”
“是,将军!”陈放领命,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慕容卿的后领。
我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一个质子,说白了就是个活靶子,一个皇帝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萧挽云征战十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靠的不是皇帝的恩宠,而是实打实的军功。这种小把戏,我见得多了。
我的将军府,从来不住闲人。
但我没想到,这个慕容卿,还真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02
第一天,他待在柴房里,安安静静。
第二天,他还是安安静静。
第三天,我正在院子里擦拭我的“惊鸿”,那是我十六岁上战场时,父亲亲手为我打造的,比我的命还重要。
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飘了过来。
那琴声很轻,像山间的溪流,又像林中的晚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哪来的声音?”我问一旁的亲兵。
亲兵答道:“将军,是……是柴房那位。”
我眉头一皱,提着剑就往柴房走。
柴房的门虚掩着,我从门缝里看进去。
慕容卿就坐在柴火堆上,膝上横着一张破旧的古琴,琴身布满了裂纹,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他闭着眼睛,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神情专注而沉静,仿佛身处的不是阴暗潮湿的柴房,而是什么风雅的亭台楼阁。
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里透进来,在他身上打下一道光斑,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这一刻,他看起来不像个质子,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我嗤笑一声,推门而入。
琴声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看到我,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抱着那张破琴。
“将军……”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谁准你弹琴的?”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比我矮,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我的脸。他的眼睛很亮,像含着一汪水。
“我……我只是……”他低下头,嘴唇囁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没耐心听他解释,一把夺过他怀里的琴。
“咔嚓”一声,我当着他的面,将那张破琴生生拗断。
我看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那副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可惜,我萧挽云最看不得这个。
我把断成两截的琴扔在他脚下,冷冷地说:“我的府里,不养闲人,更不养发出这种靡靡之音的人。再有下次,断的就不是琴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他一个人对着一地狼藉。
我以为他会哭,会闹,或者会去皇帝那儿告状。
但他没有。
他只是默默地把断琴收起来,然后继续待在柴房里,比之前更安静了。
03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北境的战事又起。
我奉命率领三万兵马驰援北境。临走前,皇帝又把我叫进了宫。
“挽云啊,”老皇帝一脸和蔼,“慕容卿在你府上,可还习惯?”
“托陛下洪福,还活着。”我面无表情。
皇帝干笑两声:“此去北境,路途遥远,不如……就带上他吧。也好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周的军威。”
我心里冷笑,带上他?是想让他在路上给我使绊子,还是想让他给我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吹枕边风?
但我没有拒绝。
“臣,遵旨。”
带上就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我还不信我看不住。
大军开拔那天,慕容卿被两个士兵“请”上了马车。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狐裘,那是皇帝赏的。他本就生得白,裹在那纯白的毛领里,更显得一张脸小得可怜。
他掀开车帘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很快就放下了帘子。
一路北上,风餐露宿。
我的兵都是铁打的汉子,这点苦算不了什么。但慕容卿不行。
他从小在南国长大,哪里受得了北地的风霜。不过几天,他就病倒了。
军医去看过,说是水土不服,加上风寒入体,没什么大碍,喝几服药就好了。
我没把他当回事。
可到了晚上,我巡营回来,路过他的营帐,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那声音又轻又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我鬼使神使地停下了脚步。
帐篷的帘子被风吹开一条缝,我看到他蜷缩在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两床厚厚的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他脸色通红,嘴唇却毫无血色。
他咳得太厉害,手里的药碗都端不稳,药汁洒了一半。
我站在帐外,看了很久。
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刚上战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场大病,差点要了我的命。
是父亲守在我身边,三天三夜没合眼,一口一口地给我喂药。
我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亲兵说:“去,把我的那件黑貂大氅拿来给他。”
“将军,那可是……”
“让你去就去!”
亲兵不敢再多言,很快就取来了大氅。
我没有进去,只是把大氅递给了守在帐外的士兵。
“给他盖上,炭火烧旺点,别让他死了。”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件大氅是我的。
第二天,他的病就好多了。
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穿着那件明显大了好几圈的黑貂大氅,站在帐篷门口,远远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向了练兵场。
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那天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不再是那种畏惧和疏离,而是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依然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营帐里。但每当我操练完兵马,拖着一身疲惫回来时,总能发现我的营帐里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或者一个暖手的汤婆子。
我知道是他做的。
因为整个军营里,除了我,就只有他这个“闲人”有这个闲工夫。
我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默认了这一切。
或许是北境的冬天太冷了,冷得让我也需要一点点温暖。哪怕这一点点温暖,是来自一个我最看不起的人。
04
北境的战事比我想象中更惨烈。
蛮族这次是铁了心要攻破雁门关。
我们和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厮杀了整整三个月。
每天都有人倒下,每天都有新的伤兵被抬回营地。
我的兵,都是跟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我面前,我的心比这北境的寒风还要冷。
那段时间,军营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最可怕的不是白天的厮杀,而是夜晚。
很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晚上都睡不着觉。他们会被噩梦惊醒,大喊大叫,甚至会梦游,拿着刀乱砍。
他们被战后的梦魇缠住了。
军医给他们开了安神的汤药,但根本没用。
眼看着士兵们的士气越来越低落,我心急如焚。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陈放找到了我。
“将军,”他一脸神秘地说,“要不……让慕容公子试试?”
“他?”我皱眉,“他一个文弱书生,能有什么办法?”
“将军,你忘了他会弹琴吗?”陈放说,“我听南边来的人说,北燕有一种乐曲,名叫《安魂》,专门用来安抚亡魂,也对活人有静心凝神之效。慕容公子是北燕皇室,说不定他会。”
我将信将疑。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让人把慕容卿叫了过来。
他还是那副清瘦的样子,但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沉稳。
我把情况跟他说了。
他听完,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问:“将军,信我吗?”
他的眼神很清澈,像一汪深潭,让我看不透。
我沉默了片刻,说:“试试吧。”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他让人在伤兵营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高台。
他没有带他那张断掉的琴,而是让人找来了一张军中最普通的七弦琴。
05
夜很深,风很大。
伤兵们被集中到空地上,他们大多眼神涣散,神情麻木。有些人还在喃喃自语,说着战场上的胡话。
慕容卿一袭青衫,独自坐在高台之上。
他试了试音,然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阵空灵的琴声,在寂静的雪夜里响起。
那琴声不像我之前听到的那般柔和,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肃穆和悲悯。它不激烈,也不高亢,就像一个智者在低声讲述着生与死的故事。
琴声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抚平灵魂深处的每一道伤痕。
一开始,还有士兵在躁动。
但渐渐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或坐或卧,都闭上了眼睛,脸上痛苦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
风停了,雪也停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悠扬的琴声。
我站在远处,看着高台上那个清瘦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我一直以为是累赘的男人,竟然用一曲琴音,安抚了我数万躁动不安的将士。
一曲终了,万籁俱寂。
伤兵营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们都睡着了,睡得很沉,很安详。
这是三个月来,他们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慕容卿从高台上走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行了一礼。
“幸不辱命。”
我看着他,喉咙有些发干,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多谢。”
他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虚幻。
“能为将军分忧,是我的荣幸。”
从那天起,每到夜晚,慕容卿都会为士兵们弹奏一曲《安魂》。
军营里的气氛,一天天好了起来。
士兵们看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排斥和鄙夷,变成了尊敬和感激。
他们不再叫他“那个小白脸”,而是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一声“慕容先生”。
而我,也默许了这一切。
我甚至,让人给他换了一个单独的,更暖和的营帐,还把我的那件黑貂大氅,正式送给了他。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为我所用。
但我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起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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