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惊寒即将扑上来抢夺发簪的瞬间，聂云溪手中的簪子往前送了一分，鲜红的血珠便立即涌了出来。

红的血，白的肤，倔强又决绝的眼神。

眼前这一幕让裴惊寒的呼吸为之一窒，瞳孔紧缩。

他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恐慌和畏惧，他知道，她是真的敢刺下去。

裴惊寒的双眼猩红，握紧的拳头不住地颤抖，声音嘶哑中透着一丝哽咽。

“聂云溪，你就这么爱裴慕风，宁愿为了他去死吗？”

聂云溪握紧发簪，“对，我就是爱他，我心里只有裴慕风，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裴惊寒用泛红的双眼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仰天大笑。

他笑得癫狂，甚至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聂云溪，你这个蠢笨的傻女人，你还在等他回来救你？还在为他守身如玉？”

“我告诉你，不可能！很快裴慕风就不是景侯了，他就会从人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过街老鼠，跟太子一起万劫不复！”

“而我，才是裴家最出色最优秀的子弟，才是新的景侯，才会让景侯府永远立于权势之巅。”

聂云溪神色一凛，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一派胡言，裴慕风名正言顺的景侯，太子更是国之正统，东宫储君，岂是你一个瘸子能撼动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

裴惊寒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不再多言。

“聂云溪，放下发簪，我不要一个死人，既然你不想跟我，那你就留着这条命，好好看着裴慕风是怎么落入淤泥，任人践踏的。”

“不想让我帮你？好，那你就在这等死吧！”

“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告诉我，我裴惊寒最是怜香惜玉的。”

说罢，又深深地看了聂云溪一眼，拂袖离去。

裴惊寒走出聂云溪的院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色越发阴郁。

他挥手招来长随，冷声吩咐：

“盯着些正院，吃食和药都暗中供给一些，别让她好了，但是更别让她死了。”

看着长随领命离去，他的拳头在袖中紧握。

“你倒是个会怜香惜玉的。”

聂清涟的声音自他身后幽幽响起。

一双戴满了宝石戒指的手自身后轻轻抚上他的肩头。

裴惊寒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唇边就带上了笑意，握住聂清涟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轻轻摩挲。

“怎么，吃醋了？”

他的语气低沉又暧昧。

聂清涟轻哼一声，“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裴惊寒轻轻拍她的手，“放心，她不过是玩物而已，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

“我给你的东西，可放到裴慕风的书房和枕下了？”

聂清涟抽回手，裴惊寒又顺势从后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肩头。

“我做事，你放心。”

聂清涟淡淡回应，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裴慕风不仁，那她也就不义了。

一阵脚步声临近，微雨疾步而来，低垂着头，不敢乱看。

“夫人，正院那边还是一直喊着要百年人参救命。”

“那聂云溪和清芷闹个不停。”

聂清涟冷笑一声，“做梦，库房里别说百年人参了，就算是千年人参也有，但是我偏偏不给他。”

“救命？她也配！这里不是将军府，也没有裴慕风惯着她，我说不给就不给。”

“留她一口气就行，事成以后宣布死讯，直接送走。”

她说着又轻抚裴惊寒的手，“等你玩腻了再把她卖进青楼里去，让她生不如死！”

裴惊寒的眼神一凛，杀意毕露。

但是随即又马上掩饰过去，声音愈发温柔：

“好，都听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清芷接连到聂清涟院中求百年人参救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着。

偶尔有来做客的勋贵夫人们看到了，聂清涟也只是叹息一声：

“我这姐姐任性了一些，每天都闹着要百年人参，不然就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但是如今侯府厉行节俭，人参哪里是没有病痛就能随便用的。”

“若是人人都一装病就能领用贵重药材，那我这家还怎么治，慈幼院的幼童们岂不是要饿死了，我现在每日里诸事缠身，她这么闹着，我想去看看她都不敢。”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是啊，这大聂氏实在太不懂事了。”

“还是小聂夫人贤惠，治家有方。”

……

三日后，聂清涟刚刚起身，正在饮茶，便听到管事媳妇匆匆来报：

“夫人大喜，侯爷回来了！”

聂清涟的瞳孔紧缩，手中的茶杯骤然落地，发出刺耳的脆响。

这才多久，裴慕风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不可能！

“夫人可是高兴过头了？还请夫人快快收拾一二，侯爷的马车马上进城，按规矩，侯爷远行归来，阖府的人都该到大门口去迎。”

聂清涟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可手中的帕子几乎绞碎，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裴惊寒问个清楚。

聂清涟快步往外走，在通往前院的小径上，遇到了拄着拐杖，脸色难看至极裴惊寒。

“惊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裴慕风怎么会突然回来？”

“你不是说他回不来了吗，就算是回来也不会这么快！”

裴惊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她。

“别急，他回来了又如何，不管是你的事，还是聂云溪的事，他都抓不到什么把柄。聂云溪又没死，你顶多就算是个失察，而且……我们的计划也只差临门一脚了，他回来了又如何，我们两个联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听了裴惊寒的话，聂清涟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二人到达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道鲜红明艳的身影立于晨雾之中，身姿纤细却透着坚韧和挺拔。

聂云溪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对着瞳孔骤然紧缩的二人嫣然一笑。

“你们好呀！”

眼前的聂云溪面色红润，眼睛明亮，笑容耀眼，那里有一丝病态。

难道她之前是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