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涟的睫毛轻颤，在裴惊寒的拇指摩挲她下巴之际猛地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随即转身，逃似的走了。

她不得不承认，裴惊寒实在是太会蛊惑人心。

给她造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未来。

跟着裴慕风的前程已经一眼就可以看到结局了，若是有朝一日身份败露，她绝没有好下场。

倒不如跟着裴惊寒赌上一赌，哪怕以后她的身份败露，她知道裴惊寒的所有阴私，裴惊寒也不得不帮她遮掩。

裴惊寒看着聂清涟脚步凌乱的背景，眯了眯眼睛，从怀中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刚刚触碰过聂清涟下巴的手指。

女人，实在是天真得可笑。

他要扳倒裴慕风，自然不能让自己背上骂名，他必须要有一个趁手的工具。

聂清涟正合适。

让她为他所用，事成以后再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娶她？

做梦。

……

裴慕风出京那天，聂云溪红着眼睛送到了大门外。

裴慕风轻轻抚摸她泛红的眼尾，表情一本正经，声音却带了一丝戏谑，“可是舍不得我，要哭鼻子了？”

聂云溪困得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男人简直是明知故问，要不是这张帅脸长得实在太顶，骨相优越，皮相顶级，看得她浑身燥热，她真想抽他一个大嘴巴。

昨天晚上明明是他，没皮没脸地缠了她一宿，今天早上他神采奕奕地起身，又硬是把刚刚合眼的她从被窝里挖出来送行。

“闭嘴！”

“裴慕风，你给我早点回来，在外面不许出轨，不许跟别的女人说话，不许像小说里那样带回来一个救命恩人虐我……”

裴慕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立马打断聂云溪的发散思维。

“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裴慕风修长的手指抵住她的唇。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拢在掌心，看着她的眼神，如水般温柔缱绻。

眼看着冰山化为春水，聂云溪没出息地再次脸红。

“云溪，等我回来，无论发生什么都相信我。”

“自己在府里万事小心，不用担心我，一定要护住自己周全，我留给你的东西千万收好。”

聂云溪仰头看着他，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放心啦，你去忙你的事，不必担心我。我是你的妻子，跟你夫妻一体，本来就该共同面对一切，我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菟丝花，你有你的战场，我也有我的。”

“裴慕风，我们一起加油。”

聂云溪伸出自己的小拳头。

裴慕风的眼神一软，聂云溪跟他说过，加油是努力上进的意思，碰劝是互相勉励的意思。

他和她轻轻碰拳。

随后又猛地把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

“云溪，等我。”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身，上马。

聂清涟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亲密私语，依依惜别。

直到裴慕风上马，她才不急不慢地缓缓上前，福身行了个礼。

“侯爷一路多保重。”

神情仪态，都挑不出半分错处。

“清涟，本侯此去，定会挂念你的，也会给你带礼物回来。”

听到这般温言软语，聂清涟微微一愣。

但是随即又睫毛低垂，似羞涩一般低下了头，“只要侯爷能平安归来，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直到马蹄声响起，又渐渐远去，聂清涟才抬起头。

眼神平静冷冰，没有半分波澜。

谁稀罕他的挂念。

聂云溪转身欲回去补觉，却被聂清涟叫住。

“姐姐留步。”

聂云溪不耐烦地又打了一个哈欠。

“有话快说，困着呢。”

聂清涟踱步到聂云溪面前，第一次不带任何伪装地，直视聂云溪的眼睛。

“聂云溪，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落在我手上？”

聂云溪翻了个白眼，典型的小人得志，在现代职场中很常见。

非正常渠道晋升的关系户或者走了狗屎运的运气王，一得势马上就飘了。

懒得理她。

聂云溪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她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咕叫。

“清芷，该吃晚膳了吧，传膳吧，我今天要吃清蒸鲈鱼和蜜汁烤鸡，再来个酸笋老鸭汤。”

聂云溪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思考菜色，抻长脖子对着外面的清芷吩咐。

不多时，清芷拎着一个食盒进来，满脸的欲言又止。

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稀粥，两个胡饼，一盘肥肉熬白菜，两条腌鱼，一盘没有一点油星的青菜，一盘黑乎乎的咸菜炒豆芽。

“夫人，清涟夫人掌家，在府中推行节俭用度，勤加持家，切不可奢靡浪费，所以下人的饮食减半，主子的饮食以后每餐两荤两素，都从大厨房拿，自己院中的小厨房不可再供应食材，您睡着的时候已经来人把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收走了。”

聂云溪眉头打了一个结，“那老夫人和裴惊寒那边呢？”

清芷的神情更加愤愤不平，“清涟夫人说老夫人年纪大了，是长辈，一应供给如常。二公子有伤在身，需得好好滋补调养，她愿意以身作则，和夫人一起节俭用度。”

聂云溪都快气乐了，谁知道聂清涟自己关起门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合着就让她一个人勤俭节约呢是吧？

聂云溪拿起筷子戳戳盘子里的咸菜和豆芽，又看了看表面已经凝固了一层猪油的肥肉炖白菜，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拿银子去朱雀楼买只烤鸡，再买个酱肘子。”

清芷咬唇，拳头握得死紧，“夫人，清涟夫人定了新规矩，侯府中人不可奢靡浪费，这饭食比之外面的贫苦百姓已经很好了，不许再买外食，府中人进出侯府必须经过清涟夫人的人检查，除管事们正常采买外，不许夹带侯府以外的衣食物品。”

“夫人，她这就是在针对我们。”

聂云溪气得摔了筷子。

正要再摔，一个娇小的身影捧着一只碗，小跑到她面前。

“夫人，刚刚他们来小厨房收东西的时候翠儿悄悄藏了一盒子燕窝和小半袋米，炖了粥给您，您别动气，多少吃些吧，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来人正是她院中的小丫鬟翠儿。

翠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是她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也是她从将军府带来的陪嫁。

平日里在外间伺候，却是个机灵活泼的，胆子也大。

聂云溪看着翠儿和那碗熬煮得软糯香滑的燕窝粥，喜笑颜开。

“好翠儿，是个聪明的，去首饰匣子里挑一对耳坠子戴。”

聂玉玺接过燕窝粥，用勺子慢慢搅动，一点一点地喝着。

翠儿的一双眼睛偷偷地往聂云溪喝燕窝粥的嘴上瞟，看到聂云溪喉结滚动，咽下了粥，便立马埋头去梳妆台的首饰盒子挑耳坠，似是太过激动，背影透着几分慌张。

……

聂清涟的筷子在一条清蒸鱼的腮边轻点，夹去了最精华的那块肉以后便不再碰。

又随意地吃了两块蟹粉酥，用火腿酸笋汤下了半碗碧梗米饭，便放下了筷子。

满桌十几道菜肴不过动了三四道。

“撤下去吧。”

聂清涟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聂云溪那边如何了？”

正让人收拾桌子的微雨立马躬身回禀：

“回夫人，那燕窝，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