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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只是表妹
家宴上,宋璟时的表妹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向有洁癖的男人头一次没有发火。
“婉宁是我表妹,你不要多想。”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纵使深情千万般,终是旧爱难抵新欢。
后来大雪纷飞,漫天飞雪中,宋璟时跪在我脚边,满眼通红。
“我真的知错了,求公主和臣回家!”
1
家宴上,沈婉宁突然端起宋璟时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我眼皮一跳,怔在原地。
宋璟时低声训斥。
“像什么样子!”
语气却是止不住地宠溺。
沈婉宁调皮地吐了吐舌。
“表哥,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
沈婉宁是宋璟时的表妹。
一个月前远在江南的她孤身一人来投奔宋璟时。
说家中变故,只剩她一人,实在活不下去。
我看她可怜,便好心收留。
今日中秋家宴,她也上了主桌。
还坐在了宋璟的身侧。
碍于场面,我没有多说。
可没想到她竟会做出如此逾矩的事。
镇国公夫妇也笑着打趣。
宋璟时看我停了筷子,轻声问道: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男人脸上挂着和往常一样的温柔。
沈婉宁也转头朝我甜甜地笑。
“公主姐姐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回去休息呢。”
“我会帮你看着宋哥哥,绝不让别的女人近他的身,你放心去吧!”
女孩笑得天真,嗓音娇俏,眼角眉梢皆是得意。
眸底划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狡黠。
那个杯子还被她握在手里,轻轻摇晃。
看起来嚣张至极。
视线转向宋璟时。
男人笑得无奈,并未察觉其中不妥。
“除了你,还有谁敢往我身边凑的?”
一颗心止不住地凉了下去。
我与宋璟时相识十三载。
当初边关不稳,朝臣大多主张和亲。
宋璟时主动请缨。
带着远少于敌方的兵力,硬是逼得北羌割地求和。
大军凯旋那日,我去迎他。
平日里风光霁月的小世子,经过战争的洗礼,脸上多了几分沉稳。
一道可怖的伤痕从眉心蜿蜒至眼角。
斑驳的铠甲冷硬地硌着我的脸颊。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嗓音。
“栀栀,不用去和亲了。”
男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用自己的一身军功换了一道赐婚圣旨。
新婚夜,宋璟时掀开我的盖头,突然泣不成声。
他说:“栀栀,还好我赢了。”
我笑他傻。
“泼天的兵权,就换来我一人,你亏大了。”
宋璟时紧紧抱住我,一下一下啄我的唇角。
“嫁给我才是委屈你了。”
“从今往后,就算是死,你也不能再离开我。”
那夜红烛摇曳,我攀着他的肩膀,耳边只能听见他的呢喃。
他说:“某此生绝不负卿。”
那时的我想,即便是让我此刻死去,应当也是愿意的。
婚后我才知宋璟时洁癖严重。
可偏偏只有我才能碰他的东西。
他说:“旁人怎可与你相提并论。”
但是今天,这种亲密,突然多了一丝裂痕。
我冷了脸,放下筷子。
“来人,去给驸马重新换一副食具。”
现场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宋璟时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我生气了。
“你莫生气,婉宁还不懂事,回头我一定让母亲好生管教。”
镇国公夫妇也赶紧出声解释。
“婉宁还是个孩子,殿下您莫要与她计较。”
说罢又厉声斥责。
“还不赶紧跪下!”
沈婉宁依旧一副无辜的模样。
起身磕头认错。
“姐姐不要误会,一切都是我的错,求姐姐赎罪。”
女孩眼含热泪,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宋璟时没有看她,柔声细语地劝慰。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等会儿回去,我任你处置。”
“好歹今天是家宴,多少给我一点面子,可好?”
男人嘴角尽是无奈与宠溺。
和从前很多次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婉宁突然直起身。
“一切都是我的错,怎能让表哥替我受过?”
女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语气带着些微的骄傲。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惹公主不快,就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只求公主姐姐和表哥不要因为我心生嫌隙,否则,我万死难赎其咎。”
话音刚落,就遭到宋璟时的呵斥。
“休要胡说,公主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2
沈婉宁不服气反驳。
“表哥你又不是女子,怎么能知道女儿家的心思。”
“是我太不懂分寸,惹了姐姐不快,总归是要出了这口气才好。”
沈婉宁说得好听,可听着却更让人生气。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将我往火堆上烤。
但凡我露出些许不快,那便是坐实了我心胸狭隘的罪名。
整个大厅跪满了人,她三两句话便将我钉在了架子上。
心头火起。
正要发作,突然瞥见沈婉宁眼中的得意。
停顿了一下,瞬间释然。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实在不值得我亲自出手。
“那明日就请婆母好生调教。”
“今日都是一家人,失了礼数倒也无妨。”
“可若他日在外也是如此,丢的,可是整个公府的脸面。”
话音刚落,镇国公立马变了脸色。
瞪了一眼自己夫人之后,立马磕头谢恩。
沈婉宁没料到我竟会将此事轻飘飘地抛了出去。
还将所有罪责推回到她头上。
还想要说什么,被镇国公夫人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临去前,女孩眼角潮红,试图向宋璟时求助。
“表哥……”
男人却连头都没抬。
好好一场家宴,闹了这一出。
我也没了兴致,提前离了席。
回去的路上,宋璟时追了上来。
“婉宁还小,你何必同她计较那么多。”
“礼数不周的地方,你私下调教便是。”
宋璟时伸手过来想牵我的手。
平日我一向宽厚,对待下人也极少严苛。
即便下人犯了错,只要不是太严重,我很少计较。
所以今天,他实在不明白,我为何发了如此大的火。
我抬手躲过,看着他的眼睛。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何生气吗?”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是因为那杯酒?”
他以为我是因为沈婉宁用了他的酒杯才发火。
我看着他的眼睛。
心中划过一丝叹息。
宋璟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成亲前,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
即便是与我成亲后,也依旧有不少人想给他做妾。
可这么多年,他始终如一。
身边除了我,连个奉茶侍女都没有。
从前,他从不让任何女子近身。
可是今天,他的身边第一次多了别的女子的身影。
还纵着她对我不敬。
宋璟时笑着俯身同我道歉。
“原来栀栀是吃醋了。”
他伸手过来抱我,下巴抵在我头顶。
“我好高兴,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吃醋。”
男人俯身问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只是我表妹,哪里能比得上我的栀栀。”
“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以前是,今日是,以后更是。”
宋璟时虔诚地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吻着。
一如成亲那夜。
君子一诺,重如千金。
3
家宴过后,沈婉宁被婆母带回了自己院子。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般。
但我和宋璟时之间,终究还是多了一层东西。
他的嘴边渐渐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
这种感觉很奇妙,总是捉摸不定,却实在扰人心神。
直到在永安侯府的宴会上看到沈婉宁的时候。
那种感觉才终于落了地。
沈婉宁和婆母先我一步到了永安侯府。
我到的时候,她正坐在主位上同旁人有说有笑。
见我来,周围的人全都起身行礼。
只有沈婉宁独坐高台之上,岿然不动,仰头朝我甜甜地笑。
“公主姐姐。”
女孩笑得天真,眸底划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狡黠。
“宋哥哥说我让我跟着姑母多出来见见各位夫人,今后也好议亲。”
沈婉宁也露出讨好的笑。
“我来参加宴席,公主姐姐不会生气吧?”
“姐姐放心,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绝不会给你和宋哥哥丢脸。”
我是圣上最小的女儿,千宠万爱着长大,从没受过委屈。
自然也没养成那等容人之量。
身旁的侍女当即上前,狠狠扇了沈婉宁一巴掌。
“见到公主为何不跪?”
沈婉宁捂着脸,豆大的泪珠滑落。
许是没料到,我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
“公主姐姐,我……”
嗓音娇软,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婆母听见动静,急匆匆赶来。
“婉宁,你失礼了,还不快些起身。”
沈婉宁唇线紧紧抿着,慢慢起身行礼。
“殿下万安。”
永安侯夫人也跟过来。
看到我的位置被沈婉宁坐了之后,脸色一变。
“这是公主的位置,何人擅作主张将无关紧要的人引到这里的?”
话音刚落,引沈婉宁入座的侍女连忙跪地。
“奴婢该死,是沈姑娘说她是公主府的人,非要坐在这里的。”
沈婉宁脸色一白,慌忙抬头解释。
“不是的,我就是随便坐的,我以为都可以坐。”
我瞥了眼她,又看向婆母,
“婆母若是连个人都教不好,如何掌管内宅之事,不如放手让别人管吧!”
婆母脸色一惊,急忙辩解: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都是我的不是,今后定当严加管教。”
我垂眸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人,脸色未动,也没叫人起身。
这边的动静不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有人看到趴在地上的沈婉宁,小声惊呼。
“那不是先皇后的玉镯吗?”
先皇后便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去世前,亲手将自己生前最爱的玉镯戴在我手上。
那上面的林兰纹样,是她独有的标志。
林兰,即栀子。
只因母后生前极爱林兰。
她的首饰和衣裳纹样也大多是林兰。
那镯子我一直珍藏着,从不轻易示人,更别说戴在手上。
只有实在想念母后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细细抚摸。
可现在,那镯子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沈婉宁手上。
至于这镯子她是如何得到的。
大抵,不过是宋璟时见我从来不戴,以为那镯子无甚重要。
所以才自作主张从我的妆匣中拿给她的。
一想到此,多年来的教养和规矩在刹那间溃不成军。
这种感觉很难受,像被迫吞了一只苍蝇。
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难受,又恶心。
满腔怒火地就想不管不顾地让人将她拖下去,杀了算了。
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之人失态至此。
实在是,有失身份。
4
沈婉宁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
攥着的手猛然一颤,下意识开口解释。
“姐姐,我不知道,这是宋哥哥送我的。”
“他说看我没什么像样的首饰,这对镯子你平日里也不戴,所以便拿给了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
说到后面,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婆母脸色惨白,朝地上的沈婉宁喝道。
“还不快将镯子退下来。”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沈婉宁慌忙就要取下手镯。
“我现在就还你。”
可越慌那镯子就像长在她手腕上一样。
无论用了多大的劲儿,都无法取下。
倒是沈婉宁疼得泪眼汪汪,无助地看向宋璟时。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
这副样子,若是在男人面前,或许有用。
可惜,今日这场宴会,多的是后宅夫人小姐。
这样上不得台的手段,不论是后宫还是后宅。
大家看过得太多,实在没有任何新鲜。
有夫人心直口快,意味不明地嗤笑。
“这镯子倒像是长在沈小姐手腕上了一样。”
“公主还是太仁善了些。”
沈婉宁低垂着头,泪珠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往下落。
瘦弱的身子抖成了筛子,摇摇欲坠。
我挥了挥手,让侍女带她下去。
没多久,镯子也被送了回来。
虽然依旧完好无损,但到底还是沾染上了旁人的味道。
沈婉宁回来后,灰头土脸地去了角落。
小声抽泣着,那声音听起来无比刺耳。
永安侯府回来后,沈婉宁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人人都知道镇国公府来了个上不得台面的表小姐。
当晚,宋璟时就带着沈婉宁来找我。
“我带她来,是想同你解释清楚。”
原来是沈婉宁闹着要回江南,刚好遇到宋璟时。
看到她眼眶通红地拎着包袱。
细问之下,才得知今日白天发生的事。
沈婉宁站在宋璟时身后低着头,嘴唇咬得发白。
泪水流得满脸都是。
宋璟时叹了口气,凑到我身前。
“栀栀,婉宁如今只有我这一个亲人。”
“旁人都笑她寒酸,我想着你首饰多,便随意拿了一件给她。”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同她置气。”
我挥洒着手上的笔墨,细心描绘着纸上的花朵。
沈婉宁低声哽咽,说话小心翼翼。
“不怪宋哥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见识,总是给你添麻烦。”
“我只是不想给宋哥哥丢脸,可没想到,惹恼了姐姐。”
面前的女孩楚楚可怜,语气诚恳。
“宋哥哥,我,我还是走吧!我在这,公主姐姐总是不喜的。”
我直起身,挑眉看她。
“好,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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