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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夫君参军失踪,小叔吃绝户,把我卖给了镇上的猪肉贩子。
这厮瞅着凶得很,一个刀疤贯穿了半张脸,娃娃每次瞧见都吓得直哭。
“怕个鸟?老子又不吃人,还给你们肉吃。”
“憨货,别想着跑了,咱大周哪里有战事?你男人不是去参军,分明是科举高中,不要你了!”
我才不信,他们都说我傻,但夫君从来不嫌弃我。
爹还做官的时候,我不过淋雨咳嗽几声,夫君都心疼地掉泪嘞!
现下爹没了,夫君该更疼爱我,咋会不要我?
我满心想着找夫君,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肉贩子没了办法:
“憨货,我带你去边境找你夫君。”
“若能找到,去留随你。若找不到,你踏踏实实地跟我过日子可好?”
1
我才不跟他过日子,我一定要找到夫君。
他一口一个憨货,烦人得很,夫君才不会这般唤我。
夫君唤我春儿,模样十分俊朗,总是穿着翩翩白衣,我最喜欢吃着蜜饯,远远地瞧着他写文章。
爹说他的诗句比那些大诗人写得还好,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能带我过好日子。
肉贩子笑我:
“他文章写得恁好,咋会去参军?该进京考状元才是。憨货,你夫君就是不要你了。”
“我才不是憨货,我叫胜春!”
“你不憨,那你说,你夫君为何不科举,偏要参军?大周无战事,他又怎的会失踪?”
肉贩子生得五大三粗,一张嘴倒是厉害得紧。
我抱着娃娃气呼呼地瞪着他:“我爹下葬那天,夫君难受坏了。他说我爹先前是军汉子,他也要去杀敌,当个和我爹一样的好男儿!”
许是声音太大,怀中娃娃吓得哭起来。
肉贩子捂着耳朵,一副肉痛的样子。他最烦娃娃哭,也不跟我吵了,画个圈让我蹲在那儿,去买糖葫芦哄娃。
剩我一个人抱着娃娃,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若找不到夫君,我该怎么办?这天下大概只有他一人,不嫌弃我傻了。
小时候书院的人都喊我憨丫头,不愿和我一起玩,唯独夫君拿起树杈子,一笔一画教我写胜春两个字。
好多人围着我们笑:“破落户,憨丫头,当真绝配嘞!”
“陈朗,你这是为了前途,要做憨丫头的上门女婿吗?”
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笑,我都不恼了,眼里只有夫君那玉一般白皙的脸,光一样温暖的笑容。我朦朦胧胧地觉着心跳得厉害,似是夜里去偷糖,那近在咫尺的感觉。
“记住了吗?这便是你的名字,胜春。”
“春儿,你可知何是春?”
“路边冬雪消融,开得第一朵花便是春,喏,给你.......”
打开怀里的布包,里面有十一朵枯枝。都是年年开春夫君摘下的第一朵花。
肉贩子骗人。
夫君这般喜爱我,怎么会不要我呢?
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今年又入冬了,离开春还有三个月,想来快些找见夫君,还能赶上来年的春花呢。
“咦?这女子生得好细嫩,老大要上山落草,没个压寨夫人怎么行?”
想夫君想出了神,几个糙汉子带着破破烂烂的刀剑围过来,我才怕得瑟缩起来。
“你们要干啥?”
“入他娘!看样子咋是个傻的?”
“傻就傻了,瞧她还抱着娃,模样过得去,能生养就成。”
他们伸手抓我,我瘫在地上死死抱着娃,慌得喊都喊不出来。
混乱中,我听见了肉贩子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嘶哑的哀嚎。
雪越下越大,我牙齿打颤,冷得喘不过气。
感觉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厚重的棉衣。
“憨货不怕,没事了,歹人已经被我收拾了。”
我这才敢睁开眼,瞧见那几个歹人死的死,瘫得瘫,浑身血糊糊地倒在地上。
只剩一个囫囵的正跪着磕头:“好汉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着当土匪的啊!北边蛮子打进来了,征兵实在是征得没了活路........”
肉贩子咧咧牙,把这个人也杀了。
我哇呜一下吐了出来。
“你爹当年可是让蛮子闻风丧胆的英雄汉,你咋连个血也不敢见?”
肉贩子“嘿嘿”地笑话我,脸上的刀疤一抖一抖的,可他手上的杀猪刀变成森寒的大刀后,似乎又魁梧了许多,杀人后反倒没那么骇人了。
我忍着恶心问他:“你认识我爹?”
肉贩子笑容僵了僵,没说话。
他擦干刀上的血,小心收了起来,支起憨丑的笑把糖葫芦递给娃,随意瞥了我一眼。
“憨货,北边不太平了,还去找你夫君不?”
我醒过神来:
“找!”
“蛮子打进来了,北边有战事了,我夫君没有骗我!”
2
一路都在死人。
饿死的,冻死的。四处都是白皑皑的雪,每一步都走得好难好难。
肉贩子给我和娃买了一身棉衣,还是冷,他便又买了一身。
衣铺的掌柜缩了缩脖子,问肉贩子:“有这钱不赶紧往南跑,还带着婆娘娃娃往北去干啥?蛮子已经打到梁城了,咱大周的兵马都囤在那儿,听说缺粮缺得很,你这婆娘去了,怕不是要被当人粮嘞。”
我立马说:“我才不是他婆娘。”
掌柜的笑了:“不是婆娘会给你套两身棉衣?我都不舍得这么穿。”
晚上住客栈,肉贩子给我打了一盆洗脚水,娃娃已经不怕他了,在他怀里睡得憨甜。
“憨货,你都听见了,这次蛮子来得凶,边境三个重镇现在只剩下梁城。你夫君若还活着,只能在那儿,找不见,就要踏踏实实跟我回去过日子。”
以往,我必然要和他吵几句。
可现在我心里有好多疑惑。
我是傻,但些许道理还是能明白。
小叔卖我的时候拿到银子,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这杀猪的还挺大方,想来是给的买命钱,将来这傻子即便是折腾死了,咱也权当不知道就是。”
所有人都觉得,我被卖过去是进了火坑。
第一天我就带娃娃跑,却被肉贩子抓到。
我觉得至少要挨顿毒打,眼泪都吓出来了,肉贩子却只醉醺醺地提着我,把我扔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肉贩子,你为啥要带我来找夫君?”
外面风声呼呼,屋里一片温暖。
我披着棉袄,还出了汗。肉贩子却穿着麻衣,喘出来的都是冷气。
“你这憨货,怎么说你都不信。不带你来找一找叫你死了心,你怎么愿意跟我过日子?”
我更不明白了:“那你为啥偏要和我这个憨货过日子?”
我想能顿顿吃肉,冬有棉衣,多的是姑娘想嫁过去。
肉贩子白了我一眼,只笑:
“憨货。”
“我不叫肉贩子,我叫赵城安。”
我想,赵城安是个好人。
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兴许还是个厉害的人物。
可我只想找到我夫君。
3
肉贩子最喜欢戏弄我。
说我憨笨,瞧着我笑。
可靠近梁城的时候,他笑不出来了。衣铺的掌柜没有说玩笑话,梁城果然凶险,路上遍地死尸。
好几个还是穿盔甲的兵。
肉贩子拔出了刀:“憨货,这路上定然有蛮子的细作。”
幼年爹提起蛮子的时候,每一次都咬牙切齿,说那些蛮子不是人,是畜生。是可令婴儿止哭的可怕存在。
我也很怕。
我不是爹,我没有见过血,我虽然蠢笨,可爹娘极为宠我,我没有吃过半点苦头。
如今我的手脚都冻出烂疮,夜里疼痒难耐。地上被血染红的路,叫我的牙齿都在打颤。
想来肉贩子再厉害,也打不过蛮子吧?
我纠结好久好久,把娃娃递给肉贩子:“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找夫君。”
肉贩子脸上的刀疤抽了抽:“憨货,你咋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夫君娶你,分明是冲着你爹。你爹娘宠你,把大半家业都给了那厮,那厮可曾给你留下半分?”
“他将银钱都用来科举打点,你爹死后,更是卷走剩下的产业将你撇下。你夫君真的不在梁城,而在京城,还娶了新妻啊!”
我本不想再跟肉贩子吵的。
他不打我,还对我好,我忖出他是个好人。
可他为啥非要骗我?
“我夫君才没有不要我!他就是来参军了,你骗我说咱大周没有战事,你看打得多凶?”
“夫君说想要建功立业,要战马,要盔甲,要厉害的刀兵,需得花好多好多钱。我是甘愿把钱给他的,让夫君能活着回来,带我去雪山,去江南看最美的花,去好多好多地方!他亲口应下我的,他怎么会不要我呢?”
我急得哭了出来。
我宁愿死,宁愿落在蛮子手里,也要去找夫君。
我不求肉贩子陪我,跟我一起冒险。
我只求他把娃娃带回去,并向他发誓,等我找到夫君,他买我的钱,花在我身上的钱,我都会加倍还给他。
可肉贩子接过娃娃,却没有走,举着刀冲在最前面。
我揉了揉眼,连忙小跑着追过去。
“肉贩子——”
“我叫赵城安!”
“你.......你明知道有蛮子细作,你不怕吗?”
他回身瞥我一眼,忽地笑了:“你这憨货若一去不回,我岂不是亏大了?”
积雪越来越深,可有肉贩子在前面挡着风,似乎没那么冷了。
我们须在天黑前赶到梁城,一刻不敢停,渐渐累得身子酸软,头昏脑胀。
肉贩子魁梧的身子依旧挺拔。
“憨货,上来,我背你走。”
带上我这个负担,他步子甚至更加轻快。
“你那夫君,可有力气背你走雪路?”
我撇撇嘴:“我夫君才不要蛮力气,他是读书的,会给我采花。”
肉贩子笑起来:“呵呵,一个采花的去参军?憨货,你找不到你夫君的,等着当我媳妇吧!”
话落,马蹄声响起。
几乎是瞬间,肉贩子纵身扑倒,一支羽箭掠过我们头顶深深射入树干,箭身还在颤动。
“憨货,带着娃跑。”
“蛮子来了!”
4
四匹骑马蛮子的身影,在雪地上浮现。
他们的嘴角高高咧起,乌黑的目光打量着我和肉贩子,像是在赏玩猎物。
我吓得哆嗦,想抱着娃跑,可腿似是被摔断了,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肉贩子是能跑的。
往山上跑,蛮子骑马追不上。
“走,你走!”
“带着娃走!”
我吃力地爬过去,把娃递给肉贩子。他看了眼我的断腿,咬牙紧紧握着刀,挪到我身前背对着我。
他要护我,和四个骑马的蛮子打。
爹说过,再厉害的人也是打不过骑兵的。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找到夫君,但我们落到这一步都是我害的,我不能让娃和肉贩子跟我一起死。
可不等我说话,肉贩子就持刀冲向了第一个杀过来的蛮子兵。
肉贩子一刀砍断马腿,蛮子摔下马,肉贩子立即补刀抹了他的喉咙。但代价是肉贩子的背部也被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冒着热气的血水逐渐将麻衣浸透。
剩下三个蛮子兵顿了顿,不敢再大意,一起杀了过来。
肉贩子拼死换了一个,自己浑身被砍得血糊糊,倒在雪地里。
一块牌子从他身上掉落,蛮子捡起来,眼睛大亮,不再杀他了,目光森森地看向我。
我已经吓得痴呆。
我不知道是怎么爬到肉贩子身边的,只知道他的血很烫,很热,我怎么捂也止不住他腹部的血窟窿。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抬手给我擦。
“怪我,生疏了,区区四头畜生竟然拿不下。”
“这下没脸面去见你爹了。”
我呆呆地问:“你认识我爹?”
他笑:“憨货,不然我咋会管你?”
“咳咳——”
一口血吐出来,肉贩子说不出话了。
两个蛮子又骑马逼上来。
肉贩子还要挣扎着爬起来护我,可他怎么也起不来,脸上的刀疤拧在一起,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蛮子不会杀我,我听话跟他们走,能换你活。”
“憨货,你真的找不到你夫君,听我一句,别找了。”
“我给你留了钱,回去安生过日子——”
还没有说完,路上又响起隆隆的马蹄声。
一队身披重甲的大周骑兵飞快袭来,蛮子骑兵骂了一声,转身奔逃。
恍恍惚惚,我们得救了。
我却迟迟没有醒过神,一只手抱着娃,一只手按着肉贩子腹部的血窟窿,被大周骑兵带去见他们的陈大人。
轿子掀开车帘,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探出头。
我顿时瞪大眼睛,拖着断腿站起来: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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