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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是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是姐姐把我带回了家。
“小狼要快快长大，到时候娶我。”
就为了这句话，我苟且偷生。
九死一生回去后，姐姐却早与书生情意缱绻。
“一个未经教化的畜生，现在也没了利用价值，不如阉掉送入宫中。”
我笑了笑，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胸膛。
姐姐，你错了。
我拼了命也要回来，不是为了纠缠你。
是为了当面，把这条命还给你。
1
被敌国俘获的第二年，他们归降了。
但我也早被打断了一条腿，成了半残。
我左等右等，没等来接我的人。
时日多了，敌军议论时也不避讳我了。
“小狼，你们宁国的女将军怎么还不来接你？”
“当初就是听闻你是她很重要的人，我们才在你身上用这么多刑。”
“早知道她是这种态度，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我装作没听见，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一年时间，我受尽了天下之刑也未曾交代姐姐的下落。
敌国将领也难免对我生出几分敬意。
“留在我这里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也能保你荣华富贵。”
我没说话，拖着那条断腿就上了路。
一个拐杖就是我全部的行装。
出门前有人拦我，说回宁国山高路远，我这样等同于找死。
我说幸好山足够高，有野果子，我不至于被饿死。
第一日，我一脚踩空掉入了深坑。
第二日，我与野兽夺食被咬断手骨。
第三日，我那条断腿开始腐烂发臭。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还真能活着见到姐姐。
可不知怎的，她的身边多了个白面书生。
那书生一见到我，吓得往姐姐怀里缩。
我在路上走了一年，伤痕累累的身体吓到了他。
姐姐眯起眼睛，眼底的嫌弃难掩。
“以为不去派人接你，你就会留在魏地的。”
“小狼，我是救了你一命，你也不用这么缠着我吧。”
我心里一酸，窘迫地想挡住身上的残缺。
但身上的伤口太多，我挡不住。
那书生终于开了口，吐出的是圣人之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该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父母。”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姐姐将头移开，继续在大殿里和那书生饮酒作乐。
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倒是没觉得有多尴尬。
只是不解。
我才离开两年时间，姐姐，怎么就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了。
军营里不再有我的房间，也好在我从小跟着狼群，在哪都能睡得着。
半夜，姐姐在柴房找到了我。
“小狼，你还能再打仗吗？”
2
我下意识去看向那条断腿。
她啧了一声。
“算了，我就知道。”
我慌张地拦住她，急的连滚带爬。
“姐姐，我能打仗。”
“我还有用，你别不要我。”
她眉宇间有细微的动容，但很快又改了口。
“公长青没有功名，皇上不肯为我和他赐婚。”
“我以为你在魏地回不来了，就把你的军功算在了他的头上。”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猜到了。
回到这里时，没有一个人再唤我副将军。
见我不说话，她有些生气。
“不过就是些功名利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这你也要不开心吗？”
我还是说不出话，咬紧了嘴唇。
我以为她能懂我。
我身上的38处箭伤，24处刀伤，冒死争来的不是副将军之位。
只是一个能站在她身边的位置。
我将头埋在姐姐怀里，期盼她能像小时候一样揉揉我的头发。
“姐姐，我都可以。”
她掏出一瓶药，涂在我的伤疤上。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初遇时她为我疗伤那一幕。
可下一秒，一个身影冲进了柴房，将药瓶打翻到一边。
我下意识龇牙，将姐姐护在身后。
可身后一疼。
我转过身去，看到姐姐一脸蕴怒地举着巴掌。
这是她第一次打我。
果然，是为了那个书生。
公长青紧紧皱着眉。
“这野物未褪去野性，差点吓到我。”
“黎婉，你亲自给他上药，这不符合礼法。”
姐姐很听话地站到了他的身后，对我最后一点温情都荡然无存。
“长青，你为我吃醋，说明你心里有我。”
公长青干笑了两声，拥着姐姐回去了。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捡起药瓶，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滴都涂在伤口上。
这是姐姐给我的。
一连三日没有人给我送饭，我饿的饥肠辘辘。
门外鼓声阵阵，他们立起了庆功的篝火。
公长青坐在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接受着士卒们的参拜。
“咱们与魏国争斗百年，一朝招降，这全都是副将军辅佐的好啊。”
“有副将军，是我朝之福！”
“听闻赐婚圣旨马上就要下了，属下愿将军和副将军永结同心。”
姐姐听着这些奉承的话，朝着我努了努嘴。
下一秒，她将一块生肉抛向了周遭的狼群。
那些狼的身上缠着锁链，明显也被饿了几天了，立即上前争抢。
而公长青搂着姐姐哈哈大笑，把一块熟肉递给了我。
我饿坏了，伸手去接。
可他的手一歪，直接将肉掉在了地上。
姐姐忙为他打圆场。
“你不是狼孩吗？不应该坐在我们人的席位上。”
“去和那群狼夺食！”
我呆愣在原地。
姐姐明明说过，我是人，不应像牲畜般野蛮。
公长青似乎并不买姐姐的账，厌恶地将头扭到一边。
“这些牲畜为了口腹之欲丑态尽出，真无趣。”
姐姐愣了一下，随后弯弓搭箭，对准了角落里的一条老狼。
“长青不喜，那便杀了。”
我尖叫一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的狼娘。
和狼群一起生活时，我是喝它的奶长大的。
“姐姐，不要！”
3
我扑上前去挡住姐姐的剑锋。
“狼娘老了，它偷不了羊，别杀它。”
可姐姐立刻避开我，利箭离弓。
狼娘应声倒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我冲上前去，试图将它抱进怀里。
它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掺杂着泪水，用最后一丝力气舔我的脸颊。
我知道，它还认得我。
舔到第三口时，它在我的怀中咽了气。
我第一次有了向姐姐发脾气的冲动，但我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的视线根本没落在我的身上。
她低声轻哄着公长青，语气尽显卑微。
她怪我的狼娘，惹了公长青不快。
公长青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直接赌气回了营帐。
姐姐紧随而去，晚宴不欢而散。
空荡的场地，只剩下我搂着狼娘哭嚎。
还活着的狼群没有攻击我，默不作声的将我围了起来。
我找了片空地，安葬了狼娘。
再回来的时候，士卒们慌慌张张拎着水桶往大营赶。
我这才注意到大营起了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主将还在里面！”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我拔腿就往大营跑。
姐姐不能有事。
我夺过一人手中的水桶，从头浇到脚，直接冲进了火场。
翻滚着的火舌似乎要将我吞噬，把姐姐抱出来的那一刻，我直接摔倒在地。
烧伤遍布全身，我强撑着抹去姐姐眼角的泪。
“姐姐别怕，小狼救你出来了。”
可姐姐却说。
“长青还在里面。”
“小狼，你再进去一趟，把长青带出来。”
她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大营的柱子倒了。
有人在旁边小声说。
“里面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现在让小狼进去也是送死。”
姐姐突然急了，重重的扇了那人一耳光。
“长青不能死！”
随后，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是说过，会服从姐姐的一切命令吗？”
“姐姐求你了，救救长青。”
我咬咬牙，又冲进了火场。
我知道可能会死，但我的命是姐姐给的。
我拖着公长青出来时，他们一拥而上把他抬到了一边。
那副样子，好像是怕我弄脏了他一样。
我没空吃醋，直接昏迷了过去。
是一场小雨将我浇醒的，这时天已经亮了。
我就躺在断壁残垣上，没有人管我。
不仅如此，整个营地上都不见一个人、一匹马。
就在我昏迷的时间里，大军回朝了。
姐姐把我扔下了。
我苦笑着安慰自己。
没关系。
为了回来我已经一个人赶了很远的路了。
不差这么几百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再度启程时，我没有了与姐姐重逢的盼头。
走在路上，我就像是行尸走肉。
尽管走的很慢，但我还是到了。
彼时的姐姐正试着大红的嫁衣，满脸的幸福。
“小狼，你说我穿这身衣服嫁给长青，是不是很美？”
我鼻子一酸，忍不住追问。
“姐姐不是说，要小狼长大娶姐姐吗？”
姐姐慌了，连忙回头哄公长青。
“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多想。”
4
公长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一鞭子挥到我的身上。
“一个牲畜居然敢有如此妄想，真是有悖人伦！”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姐姐，还是不敢相信她的无动于衷。
之前军中有人操练误伤了我，姐姐大发雷霆，直接将那人赶出了军队。
可如今她任由公长青一鞭一鞭的打在我的身上，只是失望的看着我。
“早知道你有这种心思，我就不该留你。”
“算了，你现在成了残废，也无法打仗了。”
“我还是给你另寻个去处吧。”
“不要！”我大叫一声，“我就要跟着姐姐！”
他们对我的抗议充耳不闻，公长青淡淡地说。
“不如直接把他阉了，送入宫中。”
“免得再有这些腌臜的念头。”
我紧紧咬着下嘴唇，对公长青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我的念头从不腌臜，只是姐姐不想要我了。
她再也懒得看我，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
“你若是不愿进宫，那就回到山里吧。”
“这里不需要你了。”
“我真是错了，狼群才是你应该生存的地方。”
短短几句话，像是一把把利刃在我的心上刻刻凌迟。
在魏国受到的百般折磨，都不如此刻疼。
“姐姐，小狼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吗？”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我就自顾自的往下说。
“你说的所有话，小狼都会听。”
“小狼可以离开，但小狼不想入宫，也不想回山。”
姐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只要不在我面前纠缠，你愿意去哪就去哪。”
“等我的婚宴结束，你就上路吧。”
她的语气冰冷，好在这个回答我还算满意。
我点点头，缓缓从腰间掏出一把刀。
这把刀是小时候，她亲手给我磨的。
她说这才是人类该用的武器，叫我以后不要只会撕咬。
而现在，我用这把刀，精准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姐姐，你错了。”
“小狼拼了命也要回来，不是为了纠缠你。”
“是为了当面把这条命还给你。”
血溅了姐姐一脸，她短暂的错愕后，嘶吼着朝我扑过来。
“小狼！你不许！”
闭上眼睛前一秒，我看到姐姐又将我拥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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