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明言是天生死对头。

我喜欢他的私生子哥哥，他喜欢我的私生女妹妹。

奈何商业联姻，偏偏将我们凑在了一起。

婚礼当天，我发表结婚誓言：“希望顾明言早点被车撞死，我要丧偶。”

顾明言不甘落后：“无论哪种死法，我都要拉着林静恩下地狱。”

处着处着，我们打破隔阂，夫妻恩爱三十年。

直到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日这天，顾明言出车祸失忆了。

从此，他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岁。

我们最纯恨的那一年。

1

“你是谁？”

“我是你老婆，林静恩。”

顾明言冷嗤一声：“林大小姐，就算地球上只剩你一个女人，我也会拿刀砍死你。”

于是，我找来结婚证、婚戒、以及亲生女儿的死亡通知单。

顾明言凝视几秒，眼神阴冷：“林静恩，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从此，他咒骂我，折磨我，无视我。

短短三个月，我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导致子宫癌复发。

医生说，我只剩一个月的寿命。

晚上，我偶然经过一家私人会所，却发现顾明言带着养女，和出国多年的私生女妹妹林慧慧坐在一起。

林慧慧被围在最中间，如同顾家女主人。

下一秒，养女在林慧慧怀里撒娇：“妈妈，我好想你，明明我们是亲母女，为什么要分居两国？”

林慧慧叹气：“当年我去顾宅找你爸，没锁后院门，害得林静恩的女儿出车祸死掉了，你爸怕我坐牢，连夜把我送出国。”

养女嘻嘻一笑：“这件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爸爸藏得严严实实，就算坏女人知道真相，她也没证据。”

顾明言点了点头：“慧慧，我失去了很多记忆，唯独记得爱你，我誓死保护你的清白。”

我站在门外，如遭雷击。

原来，三岁女儿的死亡，不是我的错。

而是顾明言和林慧慧在家私会，碰巧我带着女儿回家，林慧慧怕奸情暴露，偷偷从后院门离开……

女儿下葬一年后，我还没走出丧女之痛。

顾明言在路边捡到一个弃婴，抱回家给我抚养。

我爱了三十年的丈夫，养了二十五年的养女，和我最痛恨的私生女妹妹，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实在是太荒唐了。

我跌跌撞撞的跑回顾宅，拿起女儿的三岁生日照，眼角湿润。

自从女儿死后，我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过。

我无数次梦见那道猛烈的汽车急刹声，车胎下的数道血迹，以及女儿满是伤疤的小尸体。

每当提到女儿的意外死亡，顾明言都会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偿命。

所以，我接受了他安排的赎罪。

每年清明节，我要光脚踩着石头上山，给女儿扫墓；

每年祭日，我要在女儿出车祸的地点，下跪三天三夜；

每年女儿生日，我要割破手指，用血书抄一千遍“对不起，我不配当妈妈”，直到失血过多接近休克。

悲从中来，我活生生呕出几口血。

忽然，房门被猛烈踢开。

“喊你半天不动静，你是聋子吗？”

顾明言全身散发着寒气，命令道：“慧慧回国了，她有精神衰弱，你把主卧收拾出来，搬去保姆房住。”

我肚子疼得厉害，就像有挖掘机在腹腔里搅动。

“我身体不舒服，你让保姆去收拾。”

顾明言却拿起对讲机，大声宣布：“从今日起，林慧慧是顾家唯一的女主人，林静恩只是一个老保姆，随意使唤。”

2

我迟迟没行动，顾明言开口威胁：

“你再不去的话，你女儿的房间……”

“好，我马上去。”

我现在唯一的念想，是守护好女儿的遗物。

反正，我都要死了，这点欺辱算什么？

我拖着病体，提着沉重的大水桶和拖把，把主卧打扫的干干净净。

不过，林慧慧总是不满意。

第一遍，她嫌国产消毒水太低端。

第二遍，她说消毒水味太难闻。

第三遍，她说要用法国的花香消毒水。

直到第九遍，我终于拖出了大理石瓷砖亮得能当镜子，踩上去没有脚印，充斥着玫瑰香味的地面。

我提着脏水下楼。

忽然，身后传来一股重力，我瞬间从三楼跌落一楼，空气中还有腿骨清脆的折碎声。

我抬头一看，林慧慧的贴身保姆站在三楼玄关。

争执无益。

我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打算去保洁间里拿干燥的毛巾吸水。

“主卧收拾出来了。”我和林慧慧迎面撞上，只说了这句话。

“啊，你有病啊！”林慧慧双手叉腰，大声骂道：“我的高跟鞋是小羊皮打底，你把一楼客厅倒满了污水，我怎么上楼？”

闻言，顾明言气势汹汹走过来。

林慧慧趴在他的胸膛，委屈道：“明言，姐姐报复我，她想让我摔跤受伤！”

“林静恩，给我一个说法。”

顾明言摆出兴师问罪的语气。

我全身都散发着疼痛，只能倚靠拐杖回答：“有人在三楼推我，我连桶带水摔下来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监控。”

“有人推你？”顾明言气笑了：“三楼有五米高，你真要摔下来，直接摔成了一具尸体。”

顾明言扫视一圈，吩咐道：“来人，把她带去天台，我要让她亲身体验，跳楼摔伤到底是什么滋味？”

随即，两个保镖抓起我的胳膊，不顾我在地板上流下的血痕，把我拖去顶楼天台。

庄园中央，仆人们不停给气垫床充气，当做缓冲。

“顾明言……”我站在十多米高的天台，眼角噙着泪水，“你忘记了吗，我恐高……”

我话还没说完，保镖直接推了一把。

经历数秒钟的失重后，我先摔倒在气垫床上，后被弹飞进了玫瑰花丛，全身扎满了锋利的尖刺。

我疼得瞬间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苏醒过来。

我只觉肚子疼，脚痛，连骨头缝都在渴望吃几颗布洛芬。

“她怎么昏迷了三天三夜？”顾明言站在病房外，有些困惑不解：“她跳楼的时候，地面上都放满了气垫床，她该受轻伤才对。”

医生反复比对CT照片：“病人癌症复发，癌细胞扩散进了肺里。”

“别说跳楼了，哪怕平地摔一跤，都会要了她的命。”

3

我忽然有些好奇。

当顾明言得知我是癌病的那一刻，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悔恨吗？会怜悯吗？

如果，我的病情刺激他恢复了记忆，他会像从前一样，待在医院日夜照顾我吗？

可惜，顾明言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岁。

“她怎么可能得癌症？”顾明言满脸不信：“她高中评上了国家二级运动员，身体素质堪比特种兵。”

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林慧慧十六岁录的歌声：“我肯定，在一万年就说过爱你。”

而他从前的铃声，是我们结婚十周岁纪念日的合唱。

我心脏莫名钝痛，

顾明言几乎秒接电话，“慧慧，你怎么了？”

“明言哥，你说过，每天都要陪我吃一日三餐，我都快低血糖了……”

顾明言脸色紧张：“你先垫垫肚子，我马上回来。”

匆忙之间，他只给医生留下一句话：“给她用国外的特效药，让她尽快醒来。”

从始至终，他都没进病房。

我紧闭双眼，泪水很快打湿了枕头。

当年我怀了二胎，养女把我推倒在泳池里，医生没做好清宫手术，这才得了子宫癌。

医生走进重症监护室，眼底满是怜悯。

“林女士，顾先生似乎和您存在误会，你找个机会，和他聊一聊，家人的陪伴对癌症病人很重要。”

我摇了摇头。

“不必，他只想我早点去死。”

医生思考许久，递给我一瓶药物：“这是顾明承留给你穿越时空的特效药，连续服用七天，你在这个时空肉tǐ死亡，灵魂便能回到过去。”

顾明承，我的初恋，顾明言的私生子哥哥，华国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

我接过药，决定提早死亡。

下午，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慧慧眼神蔑视，“姐姐，你在医院住着舒服吗？需要我给你预约殡仪馆吗？”

“我前几天就想来看你，但明言哥说重症监护室都是细菌，不许我出门。”

我没搭理她。

林慧慧忽然伸手，拔掉了我的输液管。

霎时间，血液喷射而出，弄脏了天花板。

顾明言瞬间冲进病房，质问道：“怎么回事？”

“明言哥，我害怕！”林慧慧哭唧唧，“姐姐骂我是杂种，想通过血液传播，把她的癌症传染给我。”

顾明言怒不可遏：“林静恩，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来人，撤掉她的止痛药和医疗设备。”

一群护士冲进病房，撤掉了所有医疗设备。

我没有了止痛药，只能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疼得脸色苍白。

顾明言看见这副惨状，脑海里浮出出零零散散的记忆。

他莫名有些不忍：“算了，给她留一点止痛药。”

“明言哥，不行！”林慧慧红着眼睛，哽咽道：“这点病痛算什么，她占了你妻子的位置，害得我们不能相守，这是给她的教训。”

闻言，顾明言缓缓将手放下。

我在病房疼了三天，硬是扛过来了。

我恢复力气的第一件事，我把癌症药物扔进垃圾桶，吃下了第四颗穿越时空药。

4

忽然，走廊里响起高跟鞋声。

林慧慧提着保温桶，笑容甜美：“姐姐，你没事吧？我给你拿了燕窝汤，你吃一些。”

她借着被子的遮掩，死死掐住了我受伤的脚踝。

“疼！你干什么！”我尖声叫痛。

林慧慧松开绿豆汤，汤汁顺着胳膊流下，她委屈落泪：“姐姐，我好心给你送汤，你为什么要打翻它，弄脏我的圣罗兰高定衣服？”

“林静恩！”

顾明言瞬间林慧慧护在身后，大吼道：“今天是清明节，我本来想让你在医院休养，过几天给女儿赎罪，现在看来，赎罪必须按时进行！”

话音刚落，医生拔掉我腿上的石膏，我被保镖塞进车里。

刚到山脚，养女已等候多时。

以往每一年，她都会陪着我参加扫墓，亲眼监督我光脚踩着石头上山。

养女拿出一套破烂的衣物，撒娇道：“爸爸，今年让妈妈穿着朝圣者服装，五体投地跪拜，换取妹妹的灵魂安息，好不好？”

“好，爸爸支持你。”顾明言拍拍手，我被套上了满是跳蚤的衣服。

我从小有洁癖，但我现在已经麻木了。

我忍着臭味，一步一跪，五体投地跪爬上山。

历经三个小时，我的胳膊和额头早已血肉模糊，终于爬到女儿的坟墓。

“给女儿道歉。”顾明言厉声命令。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看着墓碑上的三岁孩童的照片，瞬间落泪。

顾明言仍不满意：“大声喊，直到全墓园的人都听见你的罪过。”

“女儿，对不起……”我不断地重复，嗓子又干又痛，沙哑难听。

不知喊了多久，我觉得灵魂渐渐抽离了身体。

顾明言在墓前放了一个芭比娃娃，牵起林慧慧的手，温柔介绍：“宝贝女儿，你要保佑新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随即，他拥着林慧慧离开，头也不回。

他只留下一句话，“你太脏了，自己走回去。”

三人瞬间没了身影。

我擦干手上的灰尘和血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照片。

半小时后，我走到墓园管理中心。

“我要买一块墓地，三天后使用。”

工作人员打量我的破烂穿搭，好心提醒：“我们是私人墓地，您的经济条件，可能负担不起。”

我取下母亲给我的传家宝，问道：“价值七十万元的翡翠手腕，够了吗？”

“够够够！”工作人员拿起笔纸，推荐墓园位置和登记身份信息。

几分钟后，我按下手印。

工作人员眼神怜悯，“林女士，死者已逝，您这样惩罚自己，只会让死者不得安息。”

“唉，等您下葬之后，我会认真打扫你们母女俩的墓地。”

我刚要道谢，背后徒然多出一道愤怒的男声。

“你买墓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