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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被安浚捡回家养了半年。
直到他的白月光回国了。
我不哭不闹地退出了他的生活。
我只要他活着。
可后来,安浚死了。
1
第一次见面,安浚说我笑起来像他照片里的女孩。
现在看到真人站在他身边,笑脸盈盈。
我才发觉确实有几分像。
安浚的嗓音始终温润如清泉,向我介绍她:
“朝朝,这是徐清雅,大你一岁,你应该叫姐姐。”
心脏像被大手紧紧攥住。
“清雅姐姐……”
徐清雅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环顾一周我们的房子。
比我更像房子的女主人。
“安浚,你就住这种破地方?”
2
我们恋爱半年。
一开始,我像落魄的流浪儿闯进安浚的生活。
他留着稍长的黑发,面容清俊,深邃的瞳孔尽是淡淡的忧郁。
学校里的人叫他“怪人”。
但他唯独看向了我,露出温和有礼的笑,主动问我的名字,和我聊生活无数的琐事。
顺理成章地,我们在一起了。
好景不长,我无意翻开他珍藏数年的相册,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上面是白如皎月,笑如阳光的女孩。
安浚大大方方地向我介绍说:
“这是我曾经的救赎。”
现在,安浚的救赎,安浚的白月光回来了。
我又是一个人了。
3
安浚坚持要把徐清雅送到家。
客厅没开灯,我蜷在沙发的一角,望着无尽的黑暗发呆。
安浚回来的时候,我刚好数到第9999只羊。
他打开灯,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不开灯?”
灯很亮,我看到安浚爱穿的白衬衫,上面有鲜红的唇印。
我扬起唇角,笑着说:“有安全感。”
安浚久久地与我相对而站,也不说话。
我弯了弯眼睛,走过去踮起脚,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纯粹得不参杂任何东西。
“安浚,我们分手吧。”
4
安浚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看我开始收拾行李。
没有任何的辩解和阻拦。
只是在搬行李箱的时候,安浚接过行李箱,帮我提了下去。
他还记得我在生理期,搬不了重物。
我身体不好,小时候营养不良又爱生病,家里都想着弟弟没人管我,就慢慢落下了病根。
再长大后,每次来生理期我会疼得满床打滚。
安浚总是很有耐心地照顾我,给我熬红糖水暖腹,挑我喜欢的电影一起看,这期间他从来不去书店,只陪着我。
我觉得他是爱我的。
不然怎么会比我的爸妈对我更好?
安浚将我揽进怀里,细细啄吻脸颊,温柔地安抚:“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父母。”
“那你适合吗?”
“我也不适合。”
我不理解:“你一定会比他们做得好,为什么不适合?”
安浚只是笑了笑,轻轻地抚过我的头发:
“我这样的人,谈什么未来?”
我心疼他,怜惜他。
所以我不怪他。
如果徐清雅能让他好起来,我退出就好了。
走到楼梯口,我冲安浚摆摆手:
“再见。”
他点点头,没有回答我。
5
“哟,被包yǎng的小金丝雀还知道回来?”
苏菁堵在寝室门口,抬脚踹在行李箱上。
陈旧的行李箱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我沉默地与她对视。
所有人都说我性子软,好欺负。
身后没有依靠的人哪有底气硬?
从大学进这个寝室开始,我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使唤我去打水拿外卖,到后来“不小心”摔掉我兼职几个月买来的手机,把拖把水洒在奶奶做的床单上,嘲笑它土气难看。
她们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阴魂不散。
但是出了寝室,她们是温和有礼的学生,处处给别人诉说我的恶行。
一传十,十传百。
有些事情从谣言一开始,哪怕没做过也是做过了。
就像现在这样。
“怎么?那个书呆子玩腻你了,让你滚了吗?”
我垂下眼睛,一字一句说:“苏菁,闭嘴。”
见我有一丝反抗的意味,苏菁冷笑一声,在走廊里大声嚷嚷:“喂喂喂,都出来看看陈朝朝这个小贱人,被那个怪人睡了分了又跑回来,哪来的脸啊?”
走廊里有人伸出头,纷纷看着热闹。
苏菁背后的室友跟着接话:“她这种人回来,别脏了我们寝室!”
涂抹星子几乎要飞到我脸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刻薄。
刺耳的声音落进我的耳畔,化作尖锐的耳鸣。
我的睫毛颤了颤,小巧的虎牙要破了口腔的嫩肉,血腥味漫开得很快。
她们可以骂我,但不能骂安浚。
骂那个在最无助的时候收留我,教我成长的人。
那个明明救不了自己,却还要救我的人。
这一刻,愤怒猛地涨满了心口,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突然笑了:“是吗?”
6
我的身旁是走廊的垃圾桶。
堆满了杂乱的外卖盒子。
所有人都没回应过来——
我发疯似地拿起一个盛着汤的外卖盒,猛地扣在苏菁头上。
哭叫着狠狠推了她一把。
令人作呕的汤汁溅得到处都是,我的室友无一幸免。
恶臭味弥漫在走廊上。
看热闹的纷纷关上门躲起来。
看上去凄惨无比。
我像个胜利者一样站在她们面前。
“啊!!”
苏菁僵在原地,恶心得满脸难以置信,尖叫道:“陈朝朝你个贱人!你居然敢这么对我啊啊啊!我要让全校都知道你的脏事,你给我等着!!”
她们气疯了。
有人扇了我好几巴掌,半边脸疼得发麻。
有人掐着我的脖子骂我,踹我。
我不甘示弱地和她们扭打在一起。
安浚教我人要会反抗。
7
没几天,事情闹到了辅导员那里。
导员是个短头发女人,叫戎杏,一脸气愤地给我们的家长打电话。
我麻木地站在办公室的角落,听苏菁凄惨的哭诉。
她的爸妈来得很快,心疼地抱着自己女儿安慰。
如果不是戎杏拦着,或许她爸爸会直接上来给我一巴掌。
“我们学校怎么能允许这种败类出现!看把我女儿欺负成什么样了,她不退学这个事情没完!”
这是别人家的爸爸。
而我的爸爸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后背直接撞在白墙上,发出脆弱散架的声音。
我想要爬起来,却又疼得生生跌了回去。
戎杏愣住了,下意识地站在我的面前:“这位家长,孩子做错事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
爸爸甚至都懒得瞟我一眼,讨好地对戎杏笑笑。
“这丫头从小个性就怪得很,不打不骂哪能行?老师您说,她干什么坏事了,实在不行打死了给大家赔罪。”
或许是我太过凄惨,戎杏私下给苏菁爸爸说了几句。
最后,苏菁爸爸低声说了句“晦气”,没再提退学的事情。
只让我搬出寝室,离他的女儿远一点。
我答应了。
他们走后,戎杏看着我和我爸,絮絮叨叨地劝了阵一家人要好好沟通,就催着我们走了。
我知道,没人敢管别人的苦难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活只管过下去。
8
我木讷地跟在爸爸的身后,不知道新的风暴什么时候会来。
爸爸脾气爆,喜欢儿子,只当老大的我是个累赘。
为了生弟弟,家里还被罚了款。
在外面有了不顺心事,对我不是骂就是打。
以前年纪小,以为全世界的爸爸都是这样对女儿的。
后来发现只有我们家才是这样的。
走到学校门口,路边亮着暖橘色的灯光,爸爸停下脚步。
我下意识地绷直身体,做好随时挨打的准备。
“自己在外边过,别回去碍了你弟弟的眼。”
我蓦地一松,点点头:“好。”
听说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好,弟弟今年高考,连楼下早餐铺的阿姨都知道,因为每天早上妈妈会去给弟弟买他最爱吃的绿豆沙馅饼。
有次我抱着侥幸回家,想看看妈妈。
敲门的手还没落下,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多吃点多吃点,现在长身体,你要喜欢吃这个以后妈妈天天给你买。”
“就是,你现在啊学习为重,生活上的事只管交给爸爸妈妈。”
我窥探着他们生活的美好。
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爸爸走前还在恶狠狠地威胁我:“别再惹出什么岔子!不然下次打死你,省得一天天的给我们添麻烦!”
我沉默着点头。
晚上的风吹着有点冷,我找了个公园长椅睡了一晚。
9
我租了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
兼职的钱全用来付房租了,吃的方面只能紧着用。
每天晚上去买一天挑剩下打折的菜,拿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吃掉。
日子过了大半,我的体重也轻了不少。
照镜子的时候我甚至认不出镜子里的女孩了,面黄肌瘦,满脸憔悴,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我去超市准备买些有营养的食物。
超市的售货员阿姨乐呵呵地给我称牛肉斤数,偷偷又给我多塞了点进去。她说:“你年纪小,多吃点。”
我腼腆地笑了笑,接过来的时候,一个黑衣服男人从我身边迅速窜过去。
再一摸,钱包没了。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追,而是长时间神经恍惚的愣然。
太阳穴像针扎般疼起来。
我站在原地没动,阿姨急急地催我去追,手里的菜刀都要忍不住扔出去。
深吸一口气,我摆摆手,正要把那袋子牛肉还回去——
黑衣男人猛地被人绊倒在地上,头磕在货栏发出一阵哀嚎。
安浚神色冷峻,周身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他利索地将小偷反手绑了起来,丝毫没犹豫地报了警。
然后抽出小偷怀里的钱包,径直向我走来。
我茫然地望着他的脸,眼睛里容不下别的东西,呢喃着:“谢谢。”
安浚轻柔地抚摸过我的头发,语气心疼:“怎么成这样了?”
如果没人安慰,我是个很坚强的人。
但安浚一问我,眼泪忽地从眼眶滑落,滴在纯白的连衣裙上。
安浚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
“跟我回家吧。”
10
第一次见安浚的时候,我刚被室友从寝室赶出来,床单被她们泼水泼得睡不了人。
那天很晚。
街头只有一家还亮着小灯的书店,我像个游魂下意识地走进去。
男人鼻梁高挺,轮廓分明。
他微阖着眼,半埋进手肘处打瞌睡,黑色的头发搭在睫毛处,带着一丝忧郁暗淡的气息。
长得挺好看的。
放在学校里高低是个校草。
我被美色迷了眼,一时间忘了学校里的学生叫他“怪人”。
当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脚往后撤了一步,男人幽幽地朝我看过来。
眼眸深邃,像一块纯净的琥珀。
我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你好。”
本来以为他不会搭理我,没想到男人率先作了自我介绍。
他扬了扬唇角,笑道:“你好,我叫安浚。”
男人比我以为的要温柔很多。
果然通过别人的嘴认识人,是不可以的。
“我叫陈朝朝。”
“嗯……”他支着下巴想了会,“书店要关门了,小朋友快回家吧。”
我脑子抽了下。
“我没家。”
这话不该对着陌生人说的。
“……”
似乎被我的耿直惊了下,他抿了抿唇,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是来讹我的吗?”
“没……”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实在无厘头,害躁地转身要走,“对不起,打扰了。”
安浚叫住了我。
“不介意的话,我的客房可以睡人。”
11
要么是被鬼上了身,要么是骨子里的叛逆在作怪,我居然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家。
并且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从带着淡淡清香的床上醒来,我的脑子一阵发懵。
还来不及痛骂昨晚脑子不清醒的自己,小腹剧烈的疼痛占据了我的大脑。
心猛地一沉。
我掀开被子,鲜红的血迹染在浅色床单上,异常显眼。
耳根慢慢烧起来,烫得几乎没有知觉。
我无措地垫了几张卫生纸,蜷起腿缩在角落抱着自己。
这种东西怎么能弄到别人的床上?
他肯定会很厌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疼得意识模糊,汗水早就浸湿了衣服。
我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陈朝朝?”
我想拒绝,但嗓子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安浚的身影。
我攥紧了盖住的床被,耳鸣声随着他的靠近愈发尖锐。
“别……”
下一秒,我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隐约地听见一声叹息。
“真是来讹我的。”
12
醒来后,我躺在医院的床上。
头顶是纯白的天花板,鼻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安浚撑着头在我身旁的椅子打瞌睡。
永远是一副懒懒的温温和和的模样。
我盯着他看,猝不及防对上安浚睁开的眼睛。
“对不起。”我立刻道歉。
“嗯。”安浚轻哼了声,“疼成那样了不知道叫人吗?”
“啊,每次都是这样的,老毛病。”
“小小年纪谈什么老毛病。这几天忌生冷辛辣,多休息。”
我很心虚地应下了。
病房里只有外面传来的声音。
犹豫了下,我别扭地开口:“那个床单,对不起……回去了我给你洗干净。”
安浚淡淡地回道:“这有什么,我随便洗洗就好了。”
“不能!”
他笑了笑,掖上我一时激动掀开的床被。
“你在害羞吗?”
“不是……”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来生理期的时候,没有妈妈教,什么都不知道,藏着掖着不敢告诉其他人。
后来不小心弄到了床上,被爸爸拿着皮带抽得身上全是伤。
爸爸以为我在外面鬼混。
“好了。”安浚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我以为他要走。
脑子又不听使唤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安浚的手轻轻在我额头上弹了下。
“不买吃的,我们都饿死在这吗?”
自然而然地,我在安浚家住下了。
没事一起聊聊天,研究研究好看的电影。
他经常看着一部电影就睡着了,我蜷在他身旁发呆。
那是一段为数不多美好的日子。
13
从超市回来,安浚给我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我安安静静地看他给我摆弄好碗筷,熟悉得就像并没有分开过一样。
“她……不在吗?”
安浚顿了下,垂下眼眸。
“她又出国了。”
这句话像落进平静水面的炸弹,我腾地站起来。
“什么!你不是说她回来陪你去看更好的医生吗?”
安浚欲言又止,伸手来牵我。
冰凉的手指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我一把握住安浚的手腕,他微微蹙眉,手指蜷起来。
他无奈地喊我:“朝朝,别这样。”
心脏像悬挂在半空,随时都会跌得粉碎。
我掀开他的长袖衬衫。
青白色的皮肤上是用纱布缠着的留置针,还是和以前一样扎眼。
脑子里有根弦,在崩断的边缘反复徘徊。
我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小心翼翼抚过周边的好皮肤。
“为什么?是因为徐清雅不愿意找医生吗?”
我的声音跟着颤:“还是没有更好的医生了……”
泪水滴落下来,像秋天连绵的细雨。
安浚任由我死死地攥着他的手,温柔地把我揽进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脊背。
“没事没事,会好的,相信我……”
我放声大哭,无助地蜷在他的怀里,哭得喘不上气。
哭得好像要失去全世界一样。
饭菜放凉了。
安浚吻了吻我的眼角,重新去热饭菜。
泪痕未干,我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充满烟火气的厨房。
安浚走过来抱我。
我埋进他的颈窝处蹭了蹭,闷声说:
“我们好起来,好吗?”
厨房里传来微波炉“叮”地一声。
安浚浅浅的呼吸落在我的耳侧。
“好。”
14
奶奶从乡下转了好几趟车,来城里看我。
小小的老太太拿着老年机,四处问路,才一路问到了我学校。
保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连实验都来不及做,一路飞奔到校门口。
奶奶站在那里,对我笑。
身上只穿着简朴的衣裳,两手提着比她自己还大的袋子。
我不敢想象她是怎么过来的。
“奶奶!”
从小到大,只有奶奶疼我。
小的时候爸妈忙于给弟弟赚奶粉钱,把我扔给了乡下的奶奶养,这一养就是两年。
奶奶省吃俭用,家里种地换来的钱用来给我买漂亮的夹子和衣服。
我是她最爱的孙女。
接过沉甸甸的东西,奶奶一直抓着我的手,问我怎么瘦了,是不是爸妈没给够钱。
我摇头,她悄悄地从衣服口袋摸出一沓零钱。
“没钱奶奶给你,奶奶养朝朝。”
鼻头一酸。
我的眼眶泛着红,强忍着没让泪落下来。
有些辛苦不该让奶奶知道。
最后,我带着奶奶逛了一圈学校,去了安浚的家。
奶奶是第一爱我的人。
安浚是并肩第一爱我的人。
两个爱我的人应该见见的。
果然,奶奶很喜欢安浚。
拉着安浚话长话短,一会说着他这好那好,一会叮嘱他好好照顾我。时常还开几句玩笑话,逗得我们一起笑。
安浚想留奶奶住下。
奶奶说家里的庄稼还没收完,下次再来看我们。
那天我和安浚把奶奶送到车站。
安浚牵着我和奶奶道别:
“以后安定好了,我们接奶奶过来住。”
奶奶笑起来,皱纹弯成一个个小月亮。
我们都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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