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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末世
爸妈又在吵架。
“文砚冰也是你的女儿，当初我说不想这么快生孩子，是你逼我生下她的！”
“她有哪里遗传了我们两个的基因？”
听到争吵声的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只有三十厘米高的机器人在吵架。
话音刚落，我爸扫描着我的面部，冷声道：“文砚冰，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妈站在旁边，她的屏幕上出现一个笑脸。
那是我设置的初始笑脸，无论他们再怎么生气，对我都是笑着的。
末日来临的第三年，我还是没能一比一复制出爸妈的模样。
1
我爸是机器人工程技术人员，我妈是大学教授。
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我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
可惜我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认清这个事实后，爸妈总是围绕我展开争吵，他们不停证明我之所以蠢笨是对方的原因。
末日来临的第三天，我们一家人躲进了研究所的基地。
我爸依旧一门心思研究机器人，我妈则沉溺于学术研究。
他们没有因为世界末日的到来就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忽视我。
或许我的异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记得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把爸妈推进了丧尸群。
我爸不顾丧尸的啃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文砚冰，别忘了还有机器人！”
我猛地睁开眼睛，爸妈消失了，梦是真的。
看着我爸留下来的机器人图纸，我走上了他的道路。
人类很脆弱，尤其是在丧尸遍布的末日世界。
机器人不一样，它可以存活很久。
我不分昼夜的研究，终于做出了两个三十厘米高的机器人。
由于我的能力有限，做出来的机器人显得不伦不类。
但这就够了。
自从把爸妈推进了丧尸群里，我没再离开过基地。
奇怪的是我不会感到饥饿和口渴，没有了正常人类的需求。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应该觉醒了异能。
我和机器人爸妈在基地生活了三年。
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想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把爸妈推进丧尸群。
我能做的只有努力还原爸妈的模样，让他们以机器人的形态重生。
直到有一天，一群幸存者撬开了基地的大门。
我听到脚步声，躲在暗处观察他们。
领头的男人戴着面罩，只露出眼睛，指挥其他人四处搜寻。
“辛哥，搜完了，没发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文技术员不会在骗我们吧？”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这里干净得就像有人在定期打扫。”
被称为辛哥的男人语气淡淡：“文肃那个老古板，我们不带点东西回去，他不会善罢甘休。”
文肃是我爸的名字。
难道是巧合？
下一秒，男人继续说：“文肃是用私人的身份拜托我们的，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瞬间斗志昂扬。
我故意制造出声响，他们循着声音望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还真有活人？！”
“不对啊，我们搜了一圈，明明一点活人存在的迹象都没有。”
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问道：“文肃是谁？”
2
此话一出，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凝固。
辛灼上下打量我：“看来你就是文肃要找的人。”
我重复刚才的问题：“文肃是谁？”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跟我们回堡垒，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三年我一直躲在研究所的基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人类创建了抵御丧尸的堡垒，堡垒里有医院、学校、超市等等，俨然一个新世界。
去堡垒的路上，我带着机器人爸妈。
小队里不乏有好奇的人。
有的人问我这三年是怎么活下来的，有的人问我文肃是不是我爸。
这时，坐在我身旁的两个机器人开始吵架。
“你干脆这辈子跟你的机器人过吧，只会研究你那个破机器人！”
“那你呢，你还不是只会研究学术！”
我习惯了它们的争吵，毕竟是我让它们每天都要吵一架。
在我记忆里的爸妈就是如此。
然而，看到此情此景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我怎么感觉这幅画面这么眼熟呢？”
“想起来了，文技术员和他在学校教书的老婆就是这么吵架的！”
尹可看向我，若有所思：“文砚冰，你果然是文技术员的女儿。”
我一板一眼地纠正道：“我的爸妈已经死了，他们被我推进了丧尸群。”
听到我这么说，尹可欲言又止：“别因为赌气错过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你做出这两个机器人，不就代表你后悔了。”
觉醒异能后，我作为人类该有的情绪也跟着消失了。
我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感觉。
研究所的基地离堡垒不算远，开车只需要一天一夜。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带着机器人爸妈坐到角落的位置。
“别一副我们排挤你的样子。”辛灼递给我一个罐头：“吃吧，免费的。”
我爸扫描他的面容，识别分析道：“文砚冰，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几乎不管我，但只要我和他看不上人的走得近，他就会对我冷嘲热讽。
辛灼看了眼机器人，嗤笑一声：“你这机器人倒是像那个老古板。”
我手里拿着罐头，旁敲侧击地问道：“你带领的小队里有没有觉醒了异能的人？”
他神色复杂地看我：“你觉得可能吗？”
不远处的尹可朝我走来，显然她也听到了我说的那句话。
“文砚冰，你在基地三年，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个世界很残酷，我们只是艰难求生的普通人类。”
末日来临的第三年，未发现异能者的存在。
那我的异能又是怎么来的呢？
如果我暴露了异能者的身份，我大概率会被当成异类抓起来送去研究所。
隔天抵达堡垒，小队里的人都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
辛灼带我去研究所找文肃。
还没走到门口，我就看见长得和我爸妈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并排往里面走。
再出现，他们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千瑶，你别什么都听你爸的，妈只想你健健康康的。”
“我文肃的女儿必须要出人头地，她要继承我的意志。”
被他们夹在中间的年轻女孩笑着说：我饿了，想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在外人眼中，毫无疑问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察觉到我的视线，辛灼说：“文千瑶是文肃和关清妍的女儿。”
不会错的，他们就是我的爸妈。
3
三年前的那个梦是假的。
太多的疑惑朝我席卷而来，我的大脑宕机了片刻。
为什么我会做把爸妈推进丧尸群的梦？
为什么他们要抛下我离开？
为什么他们的女儿变成了文千瑶？
直到他们离开，我的视线还是直直盯着前方。
“堡垒里的人都知道文技术员有个特别聪明的女儿，而且文千瑶是他们的独生女。”
辛灼看着我，眉毛微皱：“难道你是文肃的私生女？”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能不能让他单独来见我？”
“巧了。”他唇角微勾：“文肃让我找到你后，单独把你带到他面前。”
去见我爸时，我的机器人爸妈也跟着。
两个机器人扫描着我爸的面部，反应各不相同。
机器人妈妈说：“文砚冰，你是不是非要毁了这个家才满意？！”
机器人爸爸说：“文砚冰，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笨的女儿。”
目睹这一幕的我爸欣喜若狂，他径直越过我，仔细打量这两个机器人。
良久，他问我：“文砚冰，它们是你做出来的？”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他脸上的肌肉在激动地颤抖着。
“虽然有很多瑕疵，但这代表人类又向前迈了一步，你做的很好！”
他夸我了。
我摸着胸膛，要是我的异能没有带走我作为人类的喜怒哀乐，此刻我的情绪会是哪一种呢？
我爸呼吸急促：“是什么契机让你决定做出这两个机器人的？”
没有所谓的契机，只有残酷的事实。
“人类很脆弱，比起人类，机器人可以存活很久。”
他大声笑出来：“没想到兜兜转转，你才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从来没对我笑过。
比起机器人爸爸自带的初始笑脸，他笑起来也不过如此。
“你们怎么还活着？”我问。
我爸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年我和你妈离开是为了能更好的激发出你的潜力。”
所以我做的那个梦是被他们抛弃后，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产物。
“那文千瑶呢？辛灼告诉我，她是你们的独生女。”
他没有被我戳穿的慌张，反而表露出一种狂热和执着。
“文砚冰，人都会给自己留后路，之前的你让我看不到希望，所以我和你妈收养了文千瑶，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现在的你就不一样了，你比他们都要完美，你拥有无限可能。”
“留下来，和我并肩作战，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爸带我回了他们在堡垒的家。
显而易见，我的出现打乱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
文千瑶对我有股敌意，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爸爸，她是谁？”
我爸心情愉悦：“文砚冰，你的姐姐。”
“文肃，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我妈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她在防备我。
4
“妈妈，我不再是你们的独生女了吗？”
说着，文千瑶眼眶湿润，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见此情形，我妈把她护在身后，紧盯着我。
“文肃，我只有千瑶一个女儿。”
“你只认文千瑶是你的事。”我爸神情淡漠：“文砚冰已经变得比她更优秀了。”
文千瑶带着哭腔道：“爸爸，我会加倍努力的，求求你别放弃我。”
这副模样勾起了我妈的母爱。
我妈看着我，眼里泛着凌人的的寒意。
“你要是敢伤害千瑶，我会毁了你！”
真奇怪，我是她的亲生女儿，文千瑶不过是她的养女。
我爸因为我激发出潜力，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妈对我的态度还是没变，甚至比以前更讨厌我了。
她的母爱不给文千瑶也会给其他人。
唯独不会给我。
不管我妈怎么反对，我爸一意孤行的让我住下，并且明天开始跟他去研究所工作。
夜深人静时，我听见爸妈在吵架。
“文肃，你是不是要把我逼疯才满意！”
“这三年她不仅活下来了，还制作出了机器人，她就是个怪物！”
我妈在害怕我。
“关清妍，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帮凶，我只是想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争吵声戛然而止。
我躺在床上，模仿正常人类的需求，闭上眼睛装睡。
第二天我爸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道：“文砚冰，我的女儿。”
文千瑶也在研究所工作，他们都知道她是我爸的独生女。
我爸的话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议论声此起彼伏。
“什么情况？文技术员不是只有文千瑶一个女儿吗？”
“谁知道是不是私生女。”
“我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文砚冰和文技术员长得这么像，一看就是亲父女。”
恼羞成怒的文千瑶把气撒到了我身上。
“你别太得意，末日没来临前爸妈就收养我了，劝你做好被第二次抛弃的准备。”
我平静地看着她：“他们能抛弃我这个亲生女儿，自然也能抛弃你这个养女。”
从文千瑶口中得知爸妈早就有养女，我一点都不意外。
这才是我认识的爸妈，恨不得没有生下我的爸妈。
他们何必瞒着我，还让我闹了个独生女的笑话。
中午我妈来送饭，她装作没看见我，亲热地挽着文千瑶的胳膊。
“千瑶，无论发生什么，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妈表明立场，研究所的人纷纷把目光看向我。
文千瑶站出来打圆场：“妈妈，我尊重爸爸的决定，有个姐姐也挺好的。”
她把保温杯里的汤倒在碗里，迎面朝我走来。
“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想和你好好相处。”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文千瑶没站稳，碗里滚烫的汤全泼在了我身上。
泼完，她惊慌失措：“对不起姐姐，都怪我不小心，你没事吧？”
我穿的短袖，汤大多数泼在我的手臂。
白皙的皮肤没有发红肿胀，仿佛泼的是冷水。
看到这一幕的文千瑶傻眼了：“姐姐，你不疼吗？”
相比之下，我妈神色从容，轻蔑地勾起唇角：“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在一群正常人类里，我显得格格不入。
5
我脑海里闪过正常人类被热水泼到后的反应，正要模仿时，我爸来了。
他不由分说抬手给了文千瑶一巴掌，厉声呵斥：“再让我发现你使性子，我文肃就没你这个女儿！”
文千瑶被打，我妈狠狠瞪着我爸：“你这个疯子！”
我爸冷漠地说道：“关清妍，你知道我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场闹剧以我妈带着文千瑶离开落下帷幕。
经过这个插曲，关于我的谣言四起。
有说我是我爸出轨生下来的私生女，有说我痛觉失常。
他们不知道，我不是痛觉失常，我是根本没有痛觉。
“文砚冰，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的身体和正常人类不一样？”
我爸不像他们那样惊讶，反倒来问我是怎么想的。
就像是早有预料。
我并不打算瞒着他，我想弄清楚我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因为我觉醒了异能，自从我做了那个把你们推进丧尸群的梦，我就觉醒了异能。”
那个梦是让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导火索。
“异能？”我爸两眼放光：“你居然觉得这是异能导致的！”
“你果然是特别的，对，你就当你觉醒了异能，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人类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理想中的新世界终于要来了。”
他说完转身投入到机器人的研发。
我爸在堡垒重操旧业，制作出了各种各样的机器人。
之前他拜托辛灼带队来基地找我，报酬是他会免费给他们制作机器人。
“文肃让很多失去亲人的人有了一个活下去的念想，虽然机器人比不上真人，但它们能模仿生前的人，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辛灼叹了一口气：“之前出现过一例机器人伤害人类的事件，那个机器人被销毁了。”
“一旦出现伤害人类的行为，机器人就会被销毁，对把机器人当成家人的人来说，无异于又一次经历失去家人的痛苦。”
我不以为然：“机器人只是被人类设定好的程序，它们不过在按照人类的意愿行动。”
“文砚冰，有时候我觉得你比堡垒里的机器人还要冷漠无情。”
“你爸这三年一直在研究，如何让机器人拥有自我意识，如果成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将会来临。”
“不怕你笑话。”辛灼苦笑道：“我比文肃本人还希望他成功。”
我摸着胸膛，问他：“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只要有想见的人，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原来我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制作出了机器人爸妈。
6
文千瑶在研究所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
她似乎很想和我打好关系。
“姐姐，爸爸很看重你，他只在意和你有关的事情，他也是我的爸爸，我也想得到他的关注。”
我妈站在她那边，把我当成了敌人。
这还不够，她要把一切变回我没出现前的样子。
得到过全部的爱，就不甘心爱被分走。
我没搭理她，她就缠着我。
“姐姐，要是我变成像你这样的怪物，爸爸是不是会对我另眼相看？”
“他们都以为那天你是装的，我看得很清楚，你被汤泼过的地方没有任何异常。”
“这三年你究竟在谋划什么？为什么消失了三年又突然出现？”
文千瑶朝我步步逼近，她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姐姐，从我被我亲生爸妈抛弃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要以后的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
话落，她抄起板凳砸向我的手臂，力道用了十成十。
我躲闪不及时，被砸了个正着。
她狰狞扭曲的面孔吓得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猜的果然没错，文砚冰，你就是个冒牌货！”
“你们看清楚，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机器人，你们都被她骗了！”
我的右手断了，没有流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我没有正常人类的需求，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正常人类的喜怒哀乐。
机器人拥有了自我意识，未知的恐惧悄然接近。
“快把她抓起来带去销毁！”
“太可怕了，她居然隐藏在人群里，谁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要轻举妄动，万一她自带武器呢，所有人团结起来，一起抓住她！”
瞬间，我成了众矢之的。
我巡视了一圈四周，每个人的眼中充满了惊慌。
只有文千瑶势在必得：“我不会认一个机器人当姐姐，你死心吧。”
一直以来，我都把自己当成人类。
难怪我妈要叫我怪物。
不属于机器人的心情争先恐后的涌入我的胸膛。
我笑出了声：“人类真是自私自利，明明堡垒里的机器人比比皆是。”
“别被她迷惑了。”文千瑶怒目圆瞪：“当务之急是要销毁她！”
辛灼挡在我面前，寸步不让：“文砚冰的出现不就代表文肃的研究成功了，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你们难道不想死去的亲人像她这样，拥有自我意识，就像是活生生的人？”
这番话起了作用，他们对我的声讨减少了许多。
但仍旧有人觉得我很危险。
好在，辛灼让尹可去给我爸通风报信。
匆忙赶来的我爸看着我断掉的右手，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
“是谁干的？！”
他们默契地看向文千瑶，后者语无伦次地解释：“爸爸，我就是想弄清楚姐姐的真实身份，我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着想。”
“你知不知道文砚冰的重要性？她是我创造新世界的关键！”
“当初我收养你，就是看你聪明，没想到你这么蠢笨，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找到，我文肃没你这样的女儿！”
文千瑶小心翼翼地哀求：“爸爸，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爸看都没看她一眼，他让辛灼把我抱到实验室，花两个小时接上了我的断手。
几天前，我作为人类疑惑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离开。
如今的我疑惑，我作为机器人存在了多久？
真正的文砚冰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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