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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一向节俭到夏天有空调都舍不得开的母亲突然拿出三十万要送我出国留学。
开学当天，她买了上万块的机票不远万里送我去学校。
只是刚进学校宿舍，新舍友就对着我和母亲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浑身一股穷酸味。”
我刚想开口，可母亲却先一步挡在了我的跟前。
我本以为她是为了保护我，却听见她谄媚开口：
“囡囡啊，你别见怪，她叫夏鸣薇，以后就是你室友了。”
“她手脚麻利得很，以后你有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干，只要你偶尔给她点你不要的衣服、吃不完的零食，让她能寄回家补贴点家用就行！”
1
伴随着母亲话语落地，我猛地看向了她，心如坠冰窟。
原来她砸锅卖铁送我来留学，不是为了我的前程，而是要让我来给千金大小姐当佣人换钱？！
面前的新舍友抱着手臂，目光挑剔的上下打量着我们，随后嗤笑了一声：
“帮我干活？就她？我可没那么多剩饭养废物。”
母亲听了新舍友的话，不怒反笑，愈发的谄媚：
“有的有的，囡囡你心善，光是手指缝里露一点，都够她吃一辈子了！”
“或者……或者我也能留下来！我就在你们学校附近找个活，能经常来看她，也能帮着一起伺候你，不要钱！”
听着母亲的话，我的双眸蓦然的睁大。
而站在我们跟前的的舍友更是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猛地后退：
“开什么玩笑！一个不够还想来两个？滚开！看着就恶心！”
母亲的热情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冻住。
我看着她面色顿时苍白了下去，很快便被舍友叫来的宿舍管家撵了出去。
临走之前，她死死地掐着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警告我：
“小贱蹄子，给我机灵点！好好伺候好大小姐，把她哄高兴了，多弄点钱和东西！”
“家里为了供你来读书都已经揭不开锅了！你要是搞砸了，老子把皮给你扒了！”
母亲说完，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独留我面对起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新舍友冷眼。
其实分配宿舍之前，我看到了她的名字。
她叫谢芳芳，就读工商管理系。
学校宿舍是两人一间，而我们则是因为同为国人所以才被分到了一起。
我看着眼前的谢芳芳高傲的坐在了一旁似是刚刚被保镖抬进宿舍的沙发上。
随后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脚翘起了二郎腿，嗓音嫌弃的朝我开口：
“想要钱？”
“那你把我所有行李都放在那边那个柜子里，然后用消毒水把整个宿舍全部都打扫一遍，我就考虑给你一……百块。”
她高傲地说着，话里话外都是对我“污染了宿舍空气”的嫌弃。
我看着眼前高傲的新舍友，僵直了半晌。
但最后为了一百块，我还是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伴随着我的动作在整个宿舍内弥漫开来，而我更是被熏得眼泪直流。
可谢芳芳却在一边喷着香水不停的抱怨：
“要不是外面太热，我才不愿意跟你呆在一起！你简直臭死了！”
“夏鸣薇，你干快一点，还想不想要钱了，你要熏死我啊？！”
擦了五遍地，我累得几乎直不起腰。
而谢芳芳却转头就坐在一旁刚买的豪华书桌前，向施舍乞丐一般的丢给了我一百块。
随后，她转头便和国内的父母打起了视频，撒娇的要起了新款的包包和项链：
“爸爸，就要那个限量款嘛，好不好？我的同学好多都有啦……”
屏幕对面的那对夫妇笑的宠溺，满口答应。
而我却只能在一旁像老鼠一样偷窥别人的幸福生活。
那是我从未在我父母脸上见过的宠溺。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像是被细密的针狠狠扎过。
那一刻，谢芳芳透过书桌上的镜子看向了我。，我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快意的嘲笑。
那一瞬间，我仿佛变成了被谢芳芳捉弄的玩具，明明不甘，却又不得不为了钱忍气吞声的认下……
2
我的女佣生活似乎就这样固定了下来。
而谢芳芳对我的刁难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变本加厉。
她开始让我手洗她的真丝睡衣，警告我若是洗坏了一件，我就算打工一辈子都赔不起。
她给我看她昂贵的护肤品，然后轻蔑的羞辱我：“碰一下，你这辈子都买不起一瓶盖。”
她还会经常‘不小心’打翻饮料或者奶茶，然后让我一遍一遍的擦地，直到她满意，才丢给我五十块打发我。
甚至在她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她还会让我去校外买那家需要至少排队一个小时起的网红甜品。
然后又在我买回来后，挑剔奶油形状塌了或者变味了，随后随手扔进垃圾桶，冷冷的嘲讽我：
“垃圾就该呆在垃圾桶里。”
甚至她对我的羞辱已经渗透进了各个角落。
尤其是在每次她丢给我钱或者是‘赏’东西给我的时候：
“我家的狗都吃的比这个好。”
“这衣服我拿去当抹布都嫌脏，真是便宜你了。”
被羞辱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了下来，而而我的母亲也真的在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餐馆找了个洗盘子的黑工，住在了地下室。
并且她还会隔三差五的就跑到学校的宿舍楼下找我。
甚至每一次都会带来从餐馆里顺出来的已经冷掉的包子，或者是客人没有动过但是已经被丢掉的过期水果。
而她每一次来，她的眼睛总是会热切地瞟向宿舍的门口，像是在期待什么。
直到今天谢芳芳突然和她的一群朋友有说有笑的出现在了宿舍的门口，我才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夏鸣薇！快！这是妈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进口橘子，快去分给谢小姐和她的朋友们尝尝！”
母亲的眼睛在看见谢芳芳的瞬间明亮了起来。
她一把将手中明显都已经蔫了的橘子塞给我，声音大的足够谢芳芳听见。
而谢芳芳在看见我还有母亲手中那廉价的塑料袋子和里面干瘪的橘子时，仿佛像是看见苍蝇一样恶心的挥了挥手：
“拿开！什么脏东西！”
话音落下，谢芳芳一把便狠狠撞掉了我和母亲手中的橘子，随后在一众朋友的嘲讽和嬉笑声中扬长而去。
而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间猛地僵住。
那一刻，我在她的眼底里看到了卑微，渴望，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理解的自豪？
可为什么，会有自豪？
我不解的看着母亲的表情，脸上充满了疑惑。
那是我从未在她眼底里看到过的神情，哪怕是我再怎么优秀……她也从未对着我自豪过。
难道说……？
不可能。
我摇头摒弃了脑袋中的那个莫名浮出来的猜想，直到送走了母亲，我才回到了宿舍。
可没曾想谢芳芳很快也回了宿舍，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子奢侈品口袋。
或许是因为收到了品牌寄来的新衣服，她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丑死了，赏给你了。”
谢芳芳不知道从哪里扔给了我一件她嫌丑的名牌T恤，我没吭声，只是默默的接过后告诉了母亲。
而刚刚离开的母亲瞬间便去而复返。
甚至在见到我手中抱着的那件衣服时双眼猛地放光，一把便从我手里抢了过去，嘴里念叨着：
“这个好！这个牌子我见过，奢侈品！洗干净就能卖好几百！”
“还好你个小贱蹄子没敢私藏，不然给你穿简直就是糟蹋！”
母亲仔细的抚摸着那件衣服的logo，眼神疯狂而自豪。
我看着她的表情，那一刻，我心里原本已经被按下去的那点疑虑再次疯狂生长了起来。
可我却我不敢再去深想。
3
日子就这么在日复一日的屈辱中慢慢的过去。
我白天读书，晚上被谢芳芳用一点钱和剩饭剩菜羞辱。
我像阴沟里的老鼠，靠着她的施舍和母亲偶尔送来的残羹剩饭活着。
而母亲也对我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和我见面时聊到的所有话题都开始紧密的围绕着谢芳芳。
“谢小姐今天穿什么新衣服了？”
“谢小姐又给了你多少钱？”
“才这么点！你个小贱人是不是偷懒了？你就没有想办法让她多给你一点别的东西？！”
母亲的话语喋喋不休，抱怨不停。
随着时间越发的往后推移，我越来越不敢去见她。
直到前不久，谢芳芳突然收到了一个从国内寄来的巨大包裹。
里面似乎是她爸妈答应给她买来的最新款奢侈品包包和首饰。
她的心情极好，难得没有立刻使唤我，反而是自己哼着歌，拆着包装。
可很快，一个陈旧，略显土气的红色刺绣包突然从一件昂贵的包袋里滑落在了地上。
谢芳芳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眉头紧锁：
“这什么脏东西？肯定是我妈不小心塞进来的垃圾，丑死了！”
谢芳芳叫着，随手就想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能……给我看看吗？”
我鬼使神差的开口，打断了谢芳芳的动作。
那刺绣包独特的针脚和鸳鸯的配色像极了我母亲宝贝了多年的那个嫁妆花样。
那是她们老家特有的绣法！
谢芳芳听了我的话，微微挑眉嘲讽一笑：“哟，乞丐连这都要？赏给你了。”
她说着，随后像丢垃圾一样的丢给了我，仿佛多拿一秒都脏了手。
我接过了那个刺绣包，指尖轻抚过那细密的针脚，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没错，这就是母亲曾经一边绣一边向我炫耀过的他们村里独一份的手艺。
甚至这鸳鸯图也只有我母亲一人会绣！
可……谢芳芳远在国内的母亲怎么会有一个和我母亲如此相似，甚至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刺绣包？
我从未听说过她曾经有售卖或者赠送过给别人。
她们……真的不认识吗？
*
怀疑的种子开始在我心中种下又发芽。
可我却仅仅只是怀疑，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
直到谢芳芳突然让我帮她找一份她母亲手写的物品清单时，我才终于有了意外的收获。
那是一张夹在她厚厚时尚杂志里的便签纸。
并不是什么物品的清单，而是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旧纸。
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与我的生辰八字重合，可时间却不太一样。
我记得这好像是当时谢芳芳在清理她爸妈从国内给她寄来的包裹时随手塞进时尚杂志里的。
我看向了那张就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直到看到其中几个字的特定写法时，我心中的猜想也终于有了实证。
那是我母亲王翠花的字迹。
我看着这张纸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了的旧纸，虽然已经十分破旧，但却不难看出上面写字的人的写字习惯。
更何况，我从小到大一直帮她记账，所以我十分清楚她的字迹，也绝不会认错！
她倾家荡产的送我来留学、她对谢芳芳诡异的谄媚与奉承、她赖在国外不肯离开，还有这个过于巧合的刺绣包，以及这张旧纸……
无数的线索在那一瞬间疯狂的在我脑海里碰撞。
一个可怕的想法瞬间便冰冻了我的全身：
母亲之所以不惜倾家荡产，如此卑微地都要把我送到谢芳芳的身边。
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那点小钱和旧衣残羹，而是因为，谢芳芳很有可能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让我来，就是想我来替她宝贝的亲生女儿当牛做马！
而她死活都要留在国外，更是为了能够亲眼看着她的亲生女儿安康享福！
至于我，夏鸣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她拿来利用和牺牲的棋子！
想通的那一刻，我的四肢百骸不由得颤抖到都透出寒意来……
4
谢芳芳的母亲准备到国外来举办她的生日宴会。
一大早，谢芳芳便在盛装打扮后被豪车接走。
只是在离开宿舍前她还警告我，要我在她回来之前把宿舍打扫干净。
可我却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因为我始终都被心中的那个猜想一直反复的折磨着。
这个时候，母亲却突然跑来了学校，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焦躁和兴奋。
“……妈，你怎么来了？”
“我，我跟老板请了会儿假，来看看你！”
母亲的眼神飘忽，可我却忽然注意到她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她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我从未见过的老旧连衣裙。
虽然看起来廉价，但明显认真打理过，整个人的头发也是梳的一丝不苟。
总之，哪哪儿都很奇怪。
“那你看过我了，你回去吧。”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眼前的母亲，只是开口想要打发走她，自己独自静静。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
却不曾想母亲竟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细小的眼睛止不住的往宿舍大门去望：
“谢小姐的母亲是不是今天举办生日宴啊？听说很豪华，你知不知道在哪里举办？”
“哎呀，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帮帮忙，说不定还能打个零工多赚点钱……”
母亲有些苍白尴尬的解释着。
我死死的盯着她，没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心中的怀疑也在此时此刻达到了顶峰：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谢芳芳的事？”
听到我的话，母亲的脸色骤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开口：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胡说些什么！”
“人家谢小姐可是千金大小姐，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你好好伺候好她就行了！”
她慌忙想走，可我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质问开口：
“那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有卑微，有讨好，但还有……自豪。你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
一个巴掌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蓦然便甩在了我的脸上，力气大的惊人。
我看着眼前的母亲眼神慌乱又凶狠：
“什么卑微自豪的？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夏鸣薇，你别忘了你是谁！没有我们你早就饿死了！”
母亲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还没来得及去追，我的手机便乍然响了起来：
“夏鸣薇，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死了吗？！”
“我给你二十分钟，你把我书桌上那个首饰盒给我送到酒店宴会厅来。”
“你要是来迟了，耽误了我的事，我能让你们全家来跪着求我！”
‘砰’的一声扣断了电话，我才发现刚刚谢芳芳给我打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我抿了抿唇，上楼在她的书桌上取到那个首饰盒后，便转头赶往了酒店。
十五分钟后。
金碧辉煌的大厅，与我穿着破旧又洗的发白的旧衣完全格格不入。
我艰难的穿过了谈笑风生的上流社会人群，去到了刚刚向侍者打听到的化妆间。
化妆间的大门虚掩着一条缝。
我抬手刚想要推门，可里面却传来了我再熟悉不过的、母亲那谄媚到骨子里的声音。
只是，仿佛还带着一丝哽咽：
“囡囡啊，你今天真的美得像仙女一样！这钻石真配你！你就像是真的公主，妈……我，我看着就高兴！”
“我是公主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看在你腆着脸送你女儿来伺候我我才答应你进来当个服务生。”
“行了，快滚出去！被别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简直丢人，滚！”
谢芳芳极其不耐烦的开口撵人。
可母亲却迟迟不肯离开，反而央求着还想呆一会。
“滚啊！你是不是有病，别碰我！”
谢芳芳尖叫了起来，而我也在这时一把推开了门。
化妆间内，母亲正试图用手去摸谢芳芳头上戴着的水晶发夹，而且芳芳则是满脸嫌弃的想要偏头躲开。
两人被我突然开门的动作吓到，猛的回头。
“夏鸣薇？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谢芳芳再次尖叫了起来，脸上满是愤怒。
而母亲却在看见我的那一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的眼神飘忽，整个人有些怪异的心虚：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着眼前让我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再次开口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恨意和绝望：
“在你说‘妈看着就高兴’的时候。”
“妈，你看着谁……就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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