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季萱指节僵硬得发白，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万幸的是，门外适时响起了肖云曦带着一丝撒娇的声音。

“哥，我脚崴了。”

紧接着，是肖重云那熟悉又冰凉的，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回应：“麻烦。”

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渐远。

季萱终于能呼吸了，她扫过四周，没有一处能藏身的地方。

远远地，她只看见肖重云半蹲下身，一手穿过肖云曦后脑，一手穿过肖云曦膝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而他转身又往这边走来。

她咬着牙，装作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样子，胳膊“不小心”猛地一带。

主管桌上那叠不算厚的文件瞬间被扫落。

纸张散落一地。

“对不起，主管，我太不小心了。”

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

她立刻蹲下身，捡起那些散落的文件。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最大限度地将自己完全所在办公桌的阴影之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肖重云进门了。

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是重物放在沙发上的轻微吱呀声。

肖云曦撒娇：“哥，你帮我揉揉。”

肖重云不为所动：“自己打电话，叫王医生过来。”

他转头问主管：“参赛人选定了吗？”

遭了。

季萱猛地咬着唇，口中泛出了血腥味。

她只能听着主管说：“肖总，定了，是个很有天赋的员工，叫季——”

“哎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肖云曦一声夸张的惊呼打断了主管的话。

“哥，遭了！我忘了，我今天还要和小画家约会，很重要的约会！”

肖重云淡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肖云曦嗔怪，她带着些许耍无赖的威胁：“哥，别闹了，快带我去，要不然以后爸妈逼你相亲，你就别想让我帮你打掩护了。”

肖重云似乎被磨得没办法，他磨了磨牙：“肖云曦，你再这样游手好闲下去，老天爷迟早会把你的那点天赋收回去。”

肖云曦毫不在意地轻笑：“无所谓喽，就算收回去，我也是全世界最有天赋的调香师。”

“你？”

肖重云嗤笑：“你还差得很远。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能把情绪调出来，风的温度，眼泪的咸涩，甚至……绝望的味道，你能吗？”

肖云曦不服气：“我不信，你在吹牛！”

“呵，坐井观天。”

肖重云笑骂，语气里带了丝遥远的，连他都没察觉的复杂情绪：“她不仅能做到，她的嗅觉世界比你包容广阔得多，她甚至能——”

他的话语猛地顿住，像是从一个不愿触碰的梦中惊醒。

那点温柔的怀念神色，迅速被一层寒霜笼罩。

肖重云突然沉下了脸。　

“有天赋又怎么样？心术不正，爱慕虚荣，注定不配走上这条路。”

季萱被狠狠地刺痛了。

“砰——”一声闷响，她的额头措不及防地撞到了桌角。

极大的一声。

她生生忍下了到嘴边的惊呼。

可已经晚了。

她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尽量镇定地捡文件。

可那寥寥的几页纸，几下就捡完了。

指尖暴露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她不能做多余的动作，那只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空白，可眼下的局面让她想不到脱困的方法。

“你这文件捡得够久的。”

是肖重云的声音。

季萱吓得手一抖，刚捡起的文件又飘散开来，正如此刻她崩溃的内心。

“哒——哒——”

锃亮的黑色皮鞋不紧不慢地走近，最终停在散落的纸张边缘，鞋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指。

肖重云缓缓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视线，随意地拾起一张纸，递给了她低垂的视线前。

那冷冽的雪松气息如同无形的牢笼，将她牢牢包裹。

然后，她听到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帮了你，你难道不该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一声谢谢吗？”

季萱要被逼疯了。

她不懂，她只想要个安稳，只是想守着她的年年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为什么命运总要一次次地把她逼到绝境，连一丝喘息的空隙都不给？

她指节攥得发白，几乎忍不住心里喧嚣的念头。

她想要把窗户纸都扯破。

肖重云敢抢走年年，她就敢鱼死网破，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理智在疯狂喊停，可情绪已经决堤。

她咬紧牙关，认命地，任由自己的头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抬起。

额前的碎发掠过眉眼，她的视线已经触及到他笔挺的西装裤脚，差一点就要暴露在那道冰冷审视的视线里。

“哥！”

肖云曦打破了僵持。

“我朋友好像见到了她，就在刚刚，他想办法把人扣住了，但是不确定能拦多久。”

她急切地催促：“你快点，不然人又要跑了。”

肖重云转身离开。

季萱劫后余生，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将文件整理好，递给主管。

主管没接文件，而是极其复杂地看着她，声音竟然比以往柔和了许多：“季萱，你刚才……是不是又被年年的身体影响了，你的状态很不对。”

季萱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情绪，她顺着这个现成的借口，艰难点头：“对不起主管，我最近确实有点心力交瘁，所以，这次比赛的名额，我真的无法胜任。”

主管沉默地接过文件，眉头紧缩，似乎在权衡什么：“季萱，我知道你很难，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这次世界级大赛，金奖得主的奖金是500万。”

季萱猛地抬起头。

主管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

“你是我所见过的调香师里最有灵气的，我不想看见明珠蒙尘，就算是为了年年，你再考虑考虑吧。”

500万。

年年全部的手术费用。

季萱握紧拳头，眼前闪过年年戴着氧气罩却依然对她努力微笑的小脸，那么懂事，那么让人心疼。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良久，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主管，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