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涅槃失败那日，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去人间买了宅子，还养了个眉清目秀的小相公。

他资质平平，却整天想着修仙。

为了帮他实现梦想，我拿出了所有家底，甚至连自己的凤凰血都给了他。

等到再拿不出来什么时，我拖着虚弱的身子，硬撑着去了修仙第一大派昆仑宗。

准备用自己的凤凰骨，为他换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

可是，我却在那里看到了他御剑而去的背影。

宗主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着介绍：

“那是犬子陆放，是修仙界几万年来最惊才绝艳的修炼天才。”

“只可惜是个恋爱脑，前些日子骗了个上古神兽回来，用它收藏的宝贝和鲜血帮小师妹修炼。”

我死死掐住掌心，不让自己流出泪来，笑着看向宗主：

“用你们的宗门秘法助我再次涅槃，成功后，我自愿与你签下血契。”

“前提是，你娶我做续弦。”

………

看到陆放背影的那一刻，我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身上的灵气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看上去就像是这天地间的主人。

被他抱在怀里的，是个姿容俏丽的年轻女子。

眼前的这个人，与我认识的那个平凡弱小的陆放完全不同。

想起昨晚他自称修炼过度，惨白着一张脸向我讨要凤凰血的样子，心像是被撕碎了一样疼。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却在撞到墙上时，被身后那把长剑隔了一下。

前些日子，陆放拿走了我身上仅剩的一柄古剑，他说：

“我把它拿去卖了，也好赚些银子回来补贴家用，让你能轻松些。”

“若是你喜欢，过几日我让门口铁匠铺子给你做一柄差不多的，就当留个念想。”

所以，他将我价值连城的古剑拿去送给小师妹，又用这个不值钱的铁剑作补偿。

陆放送我这柄铁剑时，脸上满是歉意：

“对不起啊周周，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等到我修炼成仙以后，定会寻了这天下最好的宝贝给你。”

回想起来，他用随处可见的普通草药换走了我上万年的灵芝，用手抄情诗换走了我的功法秘籍，用糖丸蜜饯换走了仙阶丹药…

为了让自己拿的更心安理得，他一次次用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将我的宝物全部换走。

如今看来，都是为了用我的东西讨好她的小师妹。

这时，通信玉牌忽然闪了一下，几行字渐渐显现了出来：

“周周，我新结识了几个修仙界的朋友，他们听说你的血可以增进修为后也想试试。”

“三日后，我约他们来家中一起修炼，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为我们每人提供一碗新鲜血液。”

刚刚宗主告诉我，此次陆放共带去了七个人。

每人一碗，这对本就虚弱的我来说，会是致命一击。

想到这，我忍不住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哭出来。

宗主震惊的看着我：

“杜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收起通讯玉牌，用力抹去眼泪。

“不重要了，咱们继续说回涅槃的事情吧。”

2

用秘法催动二次涅槃，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成功的先例。

因此，一次涅槃失败后，同类们都会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而不会选择这条几乎必死的绝路。

宗主之所以愿意帮我，是因为凤凰血契对急于提高实力的他来说，诱huò是巨大的。

一旦成功，他会得到我的血脉加持，实力暴涨数倍。

宗主又惊又喜，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确定要这么做？不怕吗？”

我勉强挤出个笑容：

“怕？比起悄悄死去，我宁可搏一把。”

“若是成功了，不仅能活下去，我还可以白捡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

宗主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点点头：

“的确，将来我儿必成大器。”

约定好三日后闭关，宗主塞给我一块玉牌：

“若是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出现将你带回来。”

“我要的是活着的凤凰，别让我失望。”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在空中肆意挥动着翅膀。

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俯瞰众生，以至于让我忘了自己原本就是翱翔在天空的凤凰，不是任人踩踏的烂泥。

到家时，陆放正盘腿坐在院子中间修炼。

看到我后，他满脸期待的迎上来：

“周周，通信玉牌的消息收到了吗？你会同意的吧。”

从前，我都是将自己的虚弱瞒着，怕他担心，怕他不愿意用我的血修炼。

可是现在，我却不想再装下去：

“阿放，我是涅槃失败的凤凰，身子本就虚弱，一次放出那么多血，我会死的。”

话音刚落，陆放的脸色就变得极难看。

果然，陆放在乎的只是如何从我身上榨取价值，至于我是死是活，他并不在乎。

沉默了半晌后，他像从前一样拿出颗药丸塞进我嘴里：

“补气血的药丸要一直记得吃，别忘了。”

“你去睡会儿吧，我要继续修炼。”

我顺从的回到房间。

关门的那一瞬，又迅速将含着的药丸吐出来，这次果然没再昏睡过去。

没过多久，院子里来人了。

透过门缝看去，白天见过的那个姿容俏丽的姑娘，一进门就扑到了陆放身上：

“师兄，今天为何这么晚，那个扁毛畜生答应了吗？”

陆放冷着脸不说话，身上的威压十分骇人，以我目前的状态肯定是打不过的。

我曾经问过他，明明靠着我积累的财富足够挥霍几辈子，为何执意要走修仙这条路。

陆放真诚的回道：

“因为想变得足够强大保护你啊。”

“我不想永远受你庇护。”

他的话让我感动的险些哭出来，当时就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帮他实现愿望。

所以，在得知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时候，才义无反顾的拿出仅剩的凤凰骨，为他换回内门弟子的身份，让他有更好的机会继续修仙。

现在看来，我所做的倒是多余了。

说起来实在可笑。

3

陆放阴沉着脸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众人围着他。

“蓝若，师兄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

“对啊小师妹，不会是那扁毛鸟不想放血给咱们修炼吧？”

那个叫做蓝若的小师妹眉头紧皱，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陆放阴恻恻的开了口：

“她敢！”

眼看着气氛冷了下来，蓝若赶紧抱着陆放的胳膊撒娇：

“好了师兄，别生气了，你不是说有好东西送我？”

陆放脸色稍缓，从空间戒指里拿出那柄古剑：

“下次御剑飞行时用这个。”

蓝若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惊讶道：

“这可是不多见的好剑啊，也是从扁毛鸟那里拿来的？”

陆放点点头：

“本来想留给她，再另外给你买的。但是想到你刚学会御剑飞行，就还是拿来给你吧。”

有人起哄：

“这么好的东西留给那个病殃殃的扁毛鸟也太浪费了，大师兄，你怎的如此好心？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用力吞咽口水，等着陆放的回答。

就听他冷笑了一声：

“我堂堂修仙者，怎么会喜欢上一只畜生？疯了不成？”

“只是我觉着，自己从她那里拿走的够多了，总该给她留下点儿值钱的傍身，不然万一吃不上饭再去昆仑宗缠上我就麻烦了。”

众人一阵哄笑，我却难过的几乎要死。

蓝若瞪了说话那人一眼：

“你若是喜欢就自己收了那扁毛畜生去，别来污蔑大师兄。”

“再说，大师兄为了陪我修炼，每日都给那扁毛鸟吃昏睡丹药，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说这话时，她脸上满是得意，而我的心却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

我猜的没错，每夜的嗜睡，就是因为陆放塞给我的所谓补气血的药丸。

我死死掐住手心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门外，陆放笑着将蓝若搂在怀里，一脸宠溺道：

“那是当然，在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只有阿若一人，至于其他的，别说是凤凰，就是天上的仙女都入不了我的眼。”

蓝若甜蜜的汶上陆放，门外又是一阵更大的喧哗嬉闹声。

我麻木的走到床上，双眼空洞的盯着他们映在窗子上的身影。

大概是刚刚那药丸被吃掉了一些，这会儿只觉着困意阵阵来袭。

在睡着前，我装作梦中呓语的样子，呢喃着对门外喊了一句：

“阿放，血的事，我答应你，别再生气了，当心伤了身子。”

下一瞬，陆放快步跑进屋里来，盯了我半晌后，才又回到院子里，得意洋洋的宣布：

“看吧，她惦记着我，睡都睡不着，在梦里都得答应。”

众人也纷纷恭维：

“那是，谁能抵得过大师兄的魅力。”

“还得是大师兄，除了他，谁还能搞来凤凰血给咱们修炼啊。”

蓝若紧紧靠着陆放，不满的噘着嘴：

“大师兄，我觉着自己修炼的也差不多了，那只凤凰现在也不剩什么，这次以后，咱们就回昆仑吧。”

陆放点头答应：

“好。”

院里篝火正旺，在这秋夜里显得格外温暖，却映衬的我倍加凄凉。

第二天我起床时，陆放他们已经走了。

我将那一箱破烂拉到院里，又往箱子上扔了个火折子。

这箱子里边除了陆放换给我的东西以外，还有他给我画的小像。

陆放夸我长得美，每隔十日就要给我画一副。

初次将他带回来时，我穿着名贵的云锦，头上满是朱钗，他边画边夸我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后来他开始拿走我那些值钱的东西，身上的衣服就变成了普通的绣花织布，头上只有些银簪子，他边画边夸我气质温婉、宜室宜家。

直到现在，我已经卖无可卖，身上只能穿些素色麻衣，周身也再拿不出一件首饰，他边画边夸我素雅大方，出淤泥而不染。

从前我以为他这是爱我，所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在他眼里都好。

如今看来，我的模样他并不在乎。

陆放想要的，是要榨干我身上全部价值。

看着满地的灰烬，我顿时像是被抽光了全身的气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