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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不想忍了
定下婚约的第三年,沈璟宸纵容我的庶妹将我丢入池塘,虐杀我的狸奴。
他却冷眼看着我在水里寻找,转身护着继妹离开,只丢下一句:“一只畜生而已,别装得那么可怜。”
换作以前我会哭闹之后委曲求全。
可这一次,我不想忍了。
将卷卷埋在院子里的丹桂树下后,我出府找到外祖父的心腹。
“徐掌柜,我考虑好了。我七日后就随你坐船离开上京,前往禹城。”
“小小姐,那真是太好了,我终于不用跟着您在上京扶贫了!”
1
上京的夜,黑得像一块化不开的浓墨。
给外祖父传完消息后,前脚踏进院子就看到沈璟晟和赵白露正端坐在我院子里谈心。
看到我拿着布帛进门,沈璟晟才大发慈悲地问了我一句。
“这么晚你去哪了?要不是白露非要来看你,本侯都不知道你在外面野到这么晚!”
白日的事情历历在目,我懒得与他辩解,随便扯了个谎。
“去城西铺子买了些花帛。”
听到我的话,男人也只是点点头,又继续跟身边的赵白露热切聊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赵白露,毕竟他从未跟我有过这么多话说。
从前面对他的忽视,我会默默走开,可现在的我就在一侧好整以暇,看看那些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
见我没有识趣地给他们腾出密聊的空间,赵白露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这么晚了姐姐还去买布帛准备寿宴贺礼啊,不像我手笨,怎么都做不好女红。”
“针戳了满手的洞,还是绣不出一朵漂亮的海棠花。”
“想必探春宴上,我是拿不出绣好的寿礼了。”
“也不知道太夫人会不会觉得我蠢笨啊。”
赵白露面上为难,委屈的眼神纯良又无辜,引得男人一阵心软。
“她也就只会绣个荷包,哪里像你这双手是用来救病医人的。”
“若不是你,祖母的头风之症哪里会好得那般快。她那么喜欢你,定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沈璟晟柔声安慰赵白露,给我反手丢过了一个龙眼大的金锭子。
“赵谷雨,你既然这么爱绣花,那你就多绣一幅南山松鹤图当作是白露的绣品。”
眼神一转又嫌恶地落到我手里的花帛上。
“啧,不过你这个人俗,挑选的布匹也俗,”
“祖母好禅佛,你明日再去买个素净的布帛。”
我默不作声,将手里的花帛放在桌上。没有眼光的东西,这匹浮光锦可是千金不换,就他那枚金锭连个边都买不到,但有钱不赚的是蠢货。
从容地将金锭子收入袖中,动作带着一阵叮叮当当声,沈璟晟疑惑地看了过来。
发现我手上系着原本该挂在卷卷脖子上的黄铜铃铛,咳嗽一声掩盖心虚。
“收了钱不应声,还在为那只猫跟本侯闹脾气?”
“谷雨,是你的猫伤人在先,白露才在惊慌之下才将它拂入水中。”
“一只畜生而已,你难道要为了它跟本侯离心?”
我一想到卷卷在我怀里凉了的身子,脸色越发沉默。
“在你心里,卷卷只是一只畜生是吗。”
我不知道赵白露在他那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送卷卷给我的人了。
卷卷是沈璟晟在我母亲出殡那日送给我的狸奴,当时的他趁着赵府丧仪,偷偷溜到我的院子里,从怀里掏出一只黄白色的卷毛小猫。
“喏,这只狸奴给你。有了它陪你,晚上就是再黑也别哭了。”
说着拿猫在我脸上蹭去了眼泪。
“这只狸奴可宝贝了,天生的异瞳卷毛,可是小爷跟九皇子斗蟋蟀赢回来的,你要好好照顾它,不然我就要把它接回去。”
那时的卷卷还是我和他一起养着的宝贝,可现在却成了他嘴里的随意溺死的畜生。
小时候的他傲娇嘴毒,现在他嘴毒心也毒,跟我那两年前被接回来的继妹一样。
昨日,我因找卷卷不小心撞破她是请的别的医师打扮成她在京中坐诊的事。
为了杀我灭口,竟直接联合侍女将我一把推入池中,卷卷是想要救我,才扑到她身上。
反而被她侍女抓住,狠狠一把摔到地上,一顿踩踏,见卷卷没了动静就同我一起丢入水中。
沈璟晟从园外进来,看到了水中挣扎的我,却也只是冷眼瞧着。
“璟晟哥哥,你别生气,姐姐性子一向孤僻,平日里只在院子里跟猫自言自语。”
赵白露亲昵地挽上我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姐姐别生气了,明日露儿去给你寻只更乖巧的狸奴赔礼就是了。”
“千万不要跟璟宸哥哥置气啊。”
可说完这句话,又靠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姐姐要是乱说话,下一个死掉的可就不是畜生了哦。”
娇柔的声音里,冒着狠毒的凉气。
不觉明厉的沈璟晟没好气地睨了我一眼。
“阴着一张脸做什么,露儿就是做错了,你原谅她不就过去了。”
“想配得上侯府的主母之位,最重要的就是德行。如今这般小肚鸡肠,容不下人,母亲让你读的《女训》,你白学了?”
我攥紧手里的铃铛,牵扯出一抹勉强的笑。
“侯爷要我学会什么。”
“我生下来就是女子,还需要人教我做女子?怎么不见有人写本《男训》教导侯爷如何做男子?”
沈璟晟见我第一次呛声,气得脸色发黑。
“你简直无理取闹,这南山松鹤图做不做可由不得你。你要是不做,你现下手上的绣品就先给白露吧。”
“我……”
不等我拒绝,沈璟晟就愤愤带着赵白露离开,“本侯真是给了你好颜色,你今年好好反省,明日我再来看你。”
2
次日天刚亮,王妈妈就风风火火闯进我的房中,一把将我在床上拎起。
“大小姐!侯爷来学坊了。”
赵家家贫,是母亲一针一线供着父亲一路读书做官,父亲倒也争气,成了当朝的翰林学士。
致仕之后应陛下之愿开设学坊,京中豪门世家皆送来学帖,可父亲只收了五个学生。
沈璟晟就是其中之一。
可他仗着天赋异禀,来学坊的次数,随着祖母的过世越来越少。今日倒是破天荒来了。
从前他每次来学坊,王妈妈都会从祖母的院子里赶来,给我细心打扮,这次亦然。
王妈妈不一会就给我梳了个流苏髻,换上了淡粉的梅纹上裳和月白百褶的如意裙。
“姑娘生得漂亮,就是身子太瘦弱。老太太生前给您做的衣服,现在穿来腰间都空了些。”
说着就红了眼眶。
“老太太在时,那林小娘还不敢作妖风,老太太过身才一年,她竟然敢把藏了那么多年的小贱种带回赵家。”
“现在老太太花了半生的积蓄才换得的安平侯府这门亲事,现在也没了个后声。”
祖母帮我和沈璟晟定下婚约后,才安心地阖目而终,殊不知她为我挑选的良人,实则是个面善心恶的伪君子。
祖母省吃俭用省下的钱换成一箱箱珠宝送到侯府,却如同石牛入海。
王妈妈在我头上插上最后一根珍珠钗后,颤抖着抚摸上我的脸颊。
“姑娘生得真像老太太啊,要是老夫人知道您过得不好,在菩萨的莲花座下也是要淌眼泪的。”
我轻轻覆上她的手,以示安慰。
“王妈妈,没事的。我……”
不等我说出即将要离开的消息,此时父亲身边的书侍忍冬前来传消息。
“大姑娘,主君让您到堂前一起用早膳。”
我勾起一贯刻在脸上的浅笑,轻声应下,起身跟着忍冬去了前堂。
此时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只有赵白露和沈璟晟之间还有一个空位。
我在父亲的注视下施施然落座。
“雨儿来了,就快坐下吧。侯爷都等你许久了。”
沈璟晟看到我,顷刻就移开了视线。
父亲没有觉察,只是叫我们多吃些。
我夹了一筷子桌上的真粉,赵白露也紧着夹了一筷,却被沈璟晟猛地打落。
“白露,真粉里有杏仁粉,你不是对这个过敏吗?”
赵白露登时垂下了眸子,低声回道:“谢谢侯爷提醒。”
看着父亲眼里同样震惊,我勾起唇角道:“侯爷倒是心细如发,连二妹妹对杏仁过敏都知道。”
沈璟晟注意到自己失态,脸色微变,很快调整过状态:“本侯只是看到白露妹妹上次用过谷雨送的杏仁糕,身体不适,一连三日都没有到医馆坐诊。”
一旁的王妈妈听到这话,蹙起了眉,适时开口。
“可我家中对杏仁过敏的是大姑娘,而非二姑娘。”
沈璟晟张了张嘴,想要继续找补些什么,察觉父亲面色不虞,只得瞪着我,想要我起身解释。
可见我半天没有起身说些什么,他只得悻悻补了一句:
“那可能是本侯记错了吧。”
他天赋异禀,记忆力超群,三岁就能将《琼林赋》倒背如流,现下这句记错,显得苍白无力。
“谷雨,本侯怎么不知你对这个过敏。”
我吐出嘴里的真粉,淡然一笑。
“我八岁那年误食林小娘送来的杏仁奶露,差点死在你面前,大夫叮嘱你再不能让我碰杏仁。”
“想来侯爷贵人多忘事,许是忘了吧。”
故技重施扑了空的林小娘听到这话,连忙唤人撤下这道糕点。
“哎呀哎呀,都怪我这个蠢脑子,只顾着主君爱吃,却忽略了谷雨对这个过敏。”
林小娘自祖母去世后,接过了管家的对牌钥匙。面上是位处处为我考虑的好继母,可背后处处都想我死。
父亲听到林小娘的解释,没有继续发问,毕竟他最常见的姿态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3
一整个早膳过程中,只剩父亲和沈璟晟时不时说上两句话,而我再未出声一下。
许是见我神情恹恹,担心误了南山松鹤图的绣期。
沈璟晟提出,今日要带我去京郊的马球场,见见他的好友。
定下婚约三年,他嫌我木讷古板,和朋友在京中遇到我,都恨不得绕道走。
而赵白露回京后认识他的第一个月,便已经将他身边所有朋友认识了一个遍。
思及此,我想要拒绝,可父亲已经点头,那句拒绝和小米粥都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待我走到马车前时,小厮告诉我沈璟晟已经驾马先行离开了。
“谷雨小姐,侯爷说他先行到马球场等你。”
半个时辰后,清黛扶着我下了马车。
不知为何,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大多都含着可怜的欲言又止。
坐到席中之后,我才发觉,那场上一粉一蓝配合得好不默契的不正是赵白露和沈璟晟。
身旁的翠衫姑娘许是没有注意我落座,跟一旁的红裙姑娘隔着扇子私语。
“大康虽然国风开放,但这赵家二姑娘怎么跟自己未来姐夫走得这么近?”
“月姐姐还不知道啊,这赵二和小侯爷心意互通着呢。”
“啊?那为何定下亲事的不是赵二姑娘。”
“赵二姑娘说是体弱多病从小就送养在了上泸医圣家里。如今身子好了才来京中和家人团聚,这才遇到了小侯爷。”
红裙姑娘闻言蹙起了眉头:“这赵家不是文门吗?不会是为了攀附权势,就将一双女儿都交出去了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赵大姑娘和沈小侯爷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个院子里念书。要不赵家式微哪里高攀得上安平侯府。”
京中那群人皆说我高攀了安平侯府,可只有我和祖母知道,偌大的侯府不过是一个被虫蛀空的架子,看着威风,实则过得捉襟见肘。
是祖母承诺了丰厚的嫁妆和年年送去铺子的分红,才换来沈璟晟祖母的点头。
翠衫姑娘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月姐姐,我就告诉你一个,你莫同旁人讲。”
“今早我可是亲眼看到,赵家二姑娘跟沈小侯爷同乘一辆马车来的呢。下马车的时候,还是小侯爷亲自搀着她下来的。”
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到面前的案上。
翠衫姑娘和红裙姑娘回首看到我,顿时噤了声。
清黛拿出帕子,急忙擦拭掉溅到我身上的茶水,我看了眼那对姐妹花,淡然解释道:“茶水烫,没有拿稳茶盏,惊扰到二位妹妹了。真是抱歉。”
“这裙子污了,那我就不再久待了。”
清黛替我系好披风,正准备离开。
却听见马场上传来唤我名字的声音。
4
是沈璟晟夺得了这一局的胜利,拿下了彩头。接到那团五颜六色的丝线后,就向我快步走来。
“喏,本侯身边就你爱绣花,这个给你。”
“拿了本侯的丝线,记得给本侯绣只牡丹荷包做回礼。”
我没有让清黛接过那团丝线,只是后撤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两年前,我还是怀揣着少女羞涩的女郎,将说不出口的情意一针一线绣入那只小小的流苏荷包。
那时的沈璟晟,满脸嫌恶地接过那个荷包:“你这绣工和品位,啧,真是入不了本侯的眼。”
“蓝牡丹?艳俗。”
我生于谷雨时节,出生那日正逢牡丹花开满城。所以每副绣品一角,我都会绣上一朵小小的牡丹。人人都夸我的牡丹绣得可引蝶来,只有他嫌弃它艳俗。
可在两位祖母的注视下,他还是将那只缎蓝边的云纹牡丹荷包挂在了腰间。
现在,沈璟晟却主动送来丝线,要我再为他绣一只荷包。
见我没有命人接过丝线,只是站在那平静地看着他。
沈璟晟脸上出现了些不自在:“你看着本侯做甚,不是你之前闹着要本侯随身带着你绣好的荷包吗?”
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那侯爷现在腰间这枚绣着并蒂海棠的荷包,看着不像是我的绣工。”
“侯爷这不也带着好好的吗?”
周围人随着我的话,齐齐看向沈璟晟的腰间。
那是一枚针脚粗糙的荷包,连滚边裁线都不齐,而我是上京闺秀中出了名的好绣工,很明显这枚海棠荷包不是出自我之手。
察觉到周围打量的目光,沈璟晟摘下那只荷包,收到怀里。
“府中绣娘所绣,既然入不得你的眼,那我摘下来就是。”
可片刻之后,匆匆赶来的赵白露一下插到我和他之间。
“璟晟哥哥,你怎么走得这般快啊。”
“不是说要再夺一筹,为我赢得那枝我喜爱的海棠簪子嘛?”
他口中的绣娘,看来就是喜欢海棠赵白露了。
周围看戏的人,眼里都是一片了然。
沈璟晟侧身躲开赵白露下意识搭过来的手,继续欲盖弥彰的解释。
“白露自幼长在偏远上泸,又醉心医术,对你们女儿家的东西少有喜爱,好不容易有个合心的东西,本侯才想为她争一争。”
赵白露也怯怯地抓住我的手。
“姐姐,是我麻烦璟晟哥哥的。若是姐姐也喜欢这簪子,露儿愿意让给姐姐。”
沈璟晟听到赵白露的声音带着糯糯的哭腔,立马又护上了:“白露,你喜欢的东西,不需要让给她。她这般没有容人之量,错在她不在你。”
“是吗?你知道她喜欢这个便为她去争,那你知道我到底喜欢什么吗?”
沈璟晟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你不就喜欢绣花吗?”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本侯不就好了?跟本侯弯弯绕绕这么多做什么。”
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想到不日就要离开,还是叹了口气,将话吞了回去。
“那我还是不麻烦小侯爷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
“既不想要你的东西,也不想要你。”
“沈璟晟,退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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