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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免费
我爹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
我们这里地处大山深处，环境潮湿且蚊虫居多。
村民们的四肢常生一种毒疮，严重者需截肢保命。
生这种毒疮的村民，都会让我爹救治。
我爹不是剜掉毒疮烂肉，就是锯胳膊锯腿。
我太爷爷总是着急地等待我爹给村民“动手术”。然后乐呵呵地拎着剜下的腐肉和锯下来的胳膊、腿去处理掉。
有一天，我无意路过太爷爷的房间，听到他和太奶奶的对话。
“老不死的，咋喜欢吃这种肉，恶心不！”
“你懂个啥，这叫米肉，闹饥荒那会香着呢！”
我停住脚步，听到他们房间里传出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
1
我看到骇人的一幕，顿时头皮发麻，拔腿就跑，一不小心摔到在地。
太奶奶听到我摔倒的声音。
“谁在外面？”
“太奶奶，是我，狗蛋，我来看您和太爷爷，不小心摔了。”
"甭来了，我和你太爷爷睡下了。”
没想到太爷爷竟然.......
夜晚，我的脑子里不断出现刚才看到的一幕。我越想越害怕，一整夜没睡觉。
第二天，太爷爷和太奶奶相互搀扶着来到厨房吃饭。
我低着头不敢正视太爷爷，颤抖的手扒拉着饭，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
太爷爷看出我的异常，像往常一样，伸手想摸一摸我的脸。我急忙躲开。
“这孩子，太爷爷想亲近你，你看，还不让......."太爷爷笑眯眯地说。
他流着哈喇子，眼睛里露出喜悦，继续说：“狗蛋今年8岁了吧！长的胖乎乎的，身上的肉多嫩......"
太奶奶用筷子打在他的手背上：“他可是你亲曾孙子......"
“是，是.......虽然我老了，可我还没糊涂到认不出自己的曾孙子。"
听村里人说，太爷爷60岁的时候已经满头白发，牙齿脱落。
可让人惊奇的是他到90岁的时候，白发变成了黑发，牙齿重新长出来，还积极锋利。
村民们都说他成精了。
我爹低声说：“爷爷，最近看病的人少了很多！”
太爷爷顿时不高兴了，说了一句我们大家都理解不了的话：“不孝的孙子....."
随即，太爷爷又满脸笑容对我说：“我的乖曾孙儿，晚上想不想和太爷爷一起睡。”
我被吓得身体哆嗦了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我爹发火了：“哭什么，你太爷爷难道会吃了你？今晚必须跟你太爷爷睡。”
看我越哭越凶，我爹来了脾气。
“今晚不去你太爷爷房间睡，我就把你扔到乱坟岗喂狼。”
2
夜幕降临，太爷爷拉着我的手向他的房间走去。
我三步两回头，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
我想要挣脱，太爷爷回过头狠狠地瞪我一眼，厉声说：
“你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赶紧走！”
来到他的房间，我赶紧爬上床，用被子蒙着头，躲在被窝里。
太爷爷不慌不忙也钻进被窝。他那两双粗糙如同松树皮一样的手，不停的抚摸我的脊背。
我全身不停的颤抖，随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孩子，最近怎么了？和我生疏了！”
太爷爷说话的时候，嘴里散发出一阵腐臭味，熏得我极其难受。
这时，太奶奶急忙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
“来，跟太奶奶睡一起。”
我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太奶奶，我怕......"
"太奶奶抱着你睡，今晚谁要是动我曾孙子一个指头，我就和他拼命。”
太奶奶这话是故意说给太爷爷听的。
虽然太奶奶的话安抚了我幼小的心，但是恐惧依然笼罩着我。
我实在熬不住了，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我竟然梦到了太爷爷变成了一只狼，从床的一头钻到了我和太奶奶所在的另一头。
这只狼的嘴凑近我的脸，我看到他的尖尖的牙齿在快速的变长，像一根利箭一样刺向我。
我在睡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嘎嘣嘎嘣的声音。
我听到了太爷爷在说：“好吃，真好吃！米肉真好吃。”
3
我哆嗦成一团，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整个人在被窝里不停的颤抖，呼吸也变的粗短。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掀开被角悄悄的睁开眼睛，向黑暗中扫视。
我看到床的另一头，有两束绿色的光。
我曾听村里的老人说，狼在黑暗中，眼睛会发出绿色的光。
“狼.......太奶奶，有狼.......”我急忙大声说道。
“这孩子，说什么梦话.......那是你太爷爷，老不死的，你又在偷吃了！”太奶奶冲着黑暗中的绿光说道。
“天.......这么.......晚了，太爷爷........在.......吃......吃......什么？”我声音颤。
“你太爷爷呀，他在磕花生米，他总爱半夜里吃花生米。”
“曾孙儿，你想吃吗？可好吃了！来，太爷爷给你一颗。”
黑暗中，太爷爷向我抛来了一个椭圆形的东西，砸在我的脸上，我忍着疼痛，用手摸索着在黑暗中拾起。
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形状分明是一根脚趾头，上面还有坚硬的指甲。
我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声音颤抖：“我......我......我不吃......太......爷爷，还......还......给你。”
我又抛向了太爷爷。
我听到脚趾掉落在床下时发出轻微的声音。
“这孩子，不吃，也不能浪费呀，没个准头，看，都扔到地上沾灰了。”
太爷爷跳下床，精准地捡起这根脚趾。
“这么好吃的东西，浪费了多可惜！”
屋子里又传来了嘎嘣嘎嘣的声音。
我再也睡不着，身上的冷汗向外冒，两只耳朵竖了起来，警惕着屋子里的动静。
好长一会，太爷爷才钻进被窝。
他那两双粗糙的如同树皮的脚顶着我的屁股，长长的指甲把我的屁股刺得生疼。
太爷爷很快睡着了，呼声如同鬼哭狼嚎，震耳发聩。
我紧紧捂着耳朵，浑身哆嗦成一团。
我听到太爷爷在说梦话。
“米肉好吃，狗蛋，细皮嫩肉，一定很香很好吃，来吧！让太爷爷咬一口，太爷爷馋了。”
4
王麻子用板车推着小麻子慌慌张张的来到了我家，大声呼唤我爹，让我爹赶快救他儿子。
小麻子从山上摔了下来，胳膊和腿都断了，人也摔成了重伤。
我爹掰开小麻子的眼皮看了看，又查看了他的伤势，叹口气，摇了摇头。
王麻子心领神会，给我爹下跪，哭着让我爹无论如何救救他的儿子。
我和太爷爷就在旁边。
我看到太爷爷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喜悦。
为方便救治，当天晚上，王麻子和小麻子住在我家。
我睡在和小麻子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王麻子睡在小麻子的身边。
这晚，我依然难以入睡，在太爷爷房间看到的情景总是出现在我的脑袋里。
终于睡着了，又梦到太爷爷拎着一把锋利的刀，悄悄地来到我的床边。
我被吓的急忙睁开眼，大口喘着气，竖起耳朵警惕屋里的动静。
不一会，我先是听到了隔壁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听到王麻子大喊：
“来人！快来人呀！狼把小麻子叼走了......把小麻子叼走了！”
我急忙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院子里，看到一个瘦瘦的身影，像狼一样从我家墙头一跃而过。
小麻子被它抱在怀里。
皎洁的月光洒在它的身上，它的身影像极了太爷爷。
我的心咯噔一下，深夜的寒气禁不住让我全身颤抖。
王麻子迅速打开房门追了出去。
我爹也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和王麻子先后追逐那只狼。
我家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山坡，一会功夫，那只带走小麻子的狼就消失在深山里。
我爹和王麻子一直寻找到天蒙蒙亮，毫无结果，只好返回。王麻子极度伤心，被我爹搀扶着，踉踉跄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
在回到我家院子里的时候，一个圆形如同皮球的东西吸引了我爹和王麻子的注意。
王麻子老远就认出了这个东西。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跟前，双手颤抖着捧起它，大哭了起来。
我从门缝偷瞄这一切，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5
没想到这只狼在带走小麻子后，又悄悄把小麻子的头放在了院子里。
我爹反复查看小麻子脖子的断裂痕，他认为不像是狼咬的，倒像是被刀齐齐割下来的。
王麻子大哭着，双头握拳愤怒地捶打着地，狠狠发誓。
“我一定要捉到这只可恶的狼，一定要为我儿子报仇......”
我今年8岁，小麻子和我年级相仿。
在我们村里，有一个习俗，未成年人，如果去世了，是不允许入土为安的，要扔到荒野里的。
王麻子找来村里最好的木匠，用木头为小麻子做了人身，用胶水把小麻子的头粘在上面，扔到村子后面的乱坟岗里。
乱坟岗埋葬着附近各村死去的成年人，而夭折的新生儿或死去的未成年人都会被扔到这里。
有一次，我和几个小朋友瞒着各自的家长来这里玩，亲眼看到一只狼叼走一个死婴。
自从小麻子死后，太爷爷再也没有让我去他的屋子里睡觉。
每次吃饭时，太爷爷总是扒拉两口，把碗放到了桌子上，用手抹了抹嘴，说：
“最近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回屋了。”
我爹是个孝顺的孙子，他望着太爷爷的身影叹了叹气。
“最近爷爷怎么了？吃的越来越少了，是不是想吃肉了，明个我去集市上买点猪肉。”
太奶奶放下碗，用手擦了擦嘴上的饭渣子。
“别瞎花钱，你爷爷才不爱吃猪肉呢！”
我爹还是到集市上买了肉，让我娘做成红烧肉。
太爷爷看到红烧肉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兴奋。
我爹用筷子夹了最大的一块放到他的碗里。
“爷爷，最近家里总是吃素，您受苦了，孙子特意给您买了猪肉。”
太爷爷夹起一大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咀嚼一会，艰难地咽下去。
“爷爷，多吃点！”我爹关切的说。
“我在60岁的时候，就已经不爱吃猪肉了。想一想呀，我这一生吃过最好吃的肉，是闹饥荒的时候吃过的米肉。”
6
“米肉！什么是米肉？”我爹满脸疑问。
太奶奶用筷子打在太爷爷的手背上。
“给孩子说这些干嘛！老不死的！”
太爷爷诡异笑了笑，不自然地看了看我爹和我娘。
“都过去大半辈子的事情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说完，太爷爷背着手向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感觉特别熟悉，一下子想到抱着小麻子翻过墙头的狼。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王麻子自从死了儿子后，自制了一把土枪，整个人像发疯了一样，每天在乱坟岗转悠
他经常站在乱坟岗里嘶吼：“来呀，畜生，有本事把我吃了，我的肉有嚼劲，比我儿子的肉好吃！”
吼声惊得村里的狗汪汪狂叫。
他搬动枪栓，砰砰砰连开几枪，惊得草丛里正在交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走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太爷爷每天都吃的很少，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瘦，精神却越来越好了。
几个比他年级还小的老头见到他，都夸他越活越年轻。
他总是哈哈大笑，说自己是人精，天天吃肉，特来劲。
一天，我们全家围着桌子一起吃饭，爷爷总是盯着我看，嘴里的哈喇子向下流，看得我全身发麻。
“爷爷，你半个月都没好好吃饭了，今天多吃一点，想吃什么，您给我说！”
太爷爷脱口而出，我想吃米肉。
“米肉？我问遍了村里的人，大家都不知道米肉是什么？”我爹说。
太爷爷顿时觉察自己说错话了，笑着说：“我想吃米和肉。”
“爷爷，明天我就去买米和肉！”我爹说道。
太爷爷笑眯眯地看着我。
“最近狗蛋和我生疏了，不知为啥，见了我躲着我，今晚让他和我睡吧！我们爷孙聊聊天。”
我爹点点头。
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爹又生气了。
“你太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陪你几年？哭，哭什么？”
这天晚上，我又被太爷爷拉到他和太奶奶的房间。
刚进入屋里，我就味道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太奶奶把我抱上床，替我盖好被子，躺在了我的身边。
太爷爷不乐意了。
“老太婆，让狗蛋和我一起睡。”
“老东西，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吗！你要对我曾孙子有什么坏心思，别看咱俩已经是几十年的夫妻，我照样和你拼命。”
太奶奶的话，让我减少了几分恐惧。
在太奶奶的安抚下，我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我听到太奶奶大叫一声：“老不死的，你要干什么？”
我猛然睁开眼，看到黑暗中有两束绿光和一把散发寒光的尖刀。
7
我急忙拉过被子蒙着头。
“太奶奶，狼，狼！”我不停地哆嗦，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乖孙子，不要怕，没有狼的，怎么会有狼呢！”
“老不死的，你吓到孩子了！乖曾孙儿，不是狼，是......是你太爷爷......是你太爷爷呀。”
太爷爷划着一根火柴。
我悄悄的从被窝里探出头，看到太爷爷弓着身站在床下，满嘴的哈喇子流下来。
太爷爷点燃煤油灯。
太奶奶缓缓下床，拉着他来到房间外面。
“我告诉你，要是对咱们狗蛋有非分之想，我和你拼命，不信，你试一试。”
“没米肉吃，我心里像爬满了虫子，痒得很！”太爷爷说道。
“再痒，也要忍着！”太奶奶厉声说。
“割掉狗蛋身上一块肉，他不会死的，我也能解解馋，熬到明天，再找米肉吃，你看行不？”太爷爷祈求说。
啪的一声传来，我猜测一定是太奶奶扇了他一巴掌。
“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
太奶奶来到房间，钻进被窝，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晚，太爷爷再也没有回到床上。
我听到他在屋外不停念叨：“我想吃米肉，我好想吃米肉......”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一起吃饭时，太爷爷问我爹村里有没有人来看毒疮。
我爹说没有。
看到太爷爷一脸失望，我爹说：“说明大家很健康，这是好事啊！”
”好个屁！卖棺材的盼着多死人，卖伞的盼着多下雨，你做赤脚医生的，应该盼着多生病！”
太爷爷背着手，弓着身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两步，回过身对我爹说：“今天集市上有马戏，我带狗蛋去看！我老了，找不到集市的路了，狗蛋能给我带带路！”
“老不死的，别把孩子带丢了。孩子有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太奶奶说。
我爹急忙说：“奶奶，你放心吧，狗蛋跟我去集市好多次了，他知道路的。”
村子离集市大约有三十多里路，翻山越岭才能到达。
走在路上，我跟在太爷爷的身后，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爷爷嫌我走的慢，硬拉着我的手，使劲向前拽。
他多年没剪的指甲扎进我的手臂，我感到非常疼。
“太.....爷爷，你......轻点.......我......疼！”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你为啥越来越怕太爷爷了？”他诡异地看着我。
“你是.....太爷爷，我.......我不怕.......不怕的......."
太爷爷盯着我，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让我不寒而栗，我禁不住抽泣起来。
“乖曾孙儿，哭什么，太爷爷又不会吃了你！到了集市上，我带你看马戏，给你买糖葫芦！”
我擦了擦眼泪，继续跟太爷爷向前走。
不一会，他停住了脚步，警惕地望着四周。
“太爷爷，怎......怎么.....怎么不走了？”。
“乖曾孙儿，你听没听到沙沙的声音。”
这段时间，我的神经一直蹦紧着，任何敏锐的响声都会让上惊恐不已。
“太爷爷.......我没有.......没有听到。"
“它在向我们奔来.......马上就出现了，我数到10，它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身边！”
“1......2......3......4......5......6......"他一边数，一边盯着路边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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