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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北戎大军压境,要求交出北戎公主。
我成为祭旗的弃子,绝望时看向护了我十年的佛子国师。
可他却将我的妹妹护在怀中,只施舍给我一个淡漠的眼神:“此乃天命,是你的定数。”
后来,我将原本要送给他的佛珠,缠上敌军将领的脖颈。
这最后一世,天命,我说了算。
1
我跪在大殿中央,膝盖触着冰冷的地面。
鼻尖传来熟悉的清冷佛香,玄昙就站在我身前,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落在我身上。
北戎派出的使臣已到门外。
太子急切的声音从殿前传来。
“父皇,他们说只要交出北戎的公主,就即刻退兵,我看不如就把昭月交给他们!”
我的手指猛地掐入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殿内一片死寂。
我听见凌月娆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轻笑。
我抬起头,竭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
“我愿以性命担保,北戎此举绝非是为了迎回血脉,他们是要——”
“姐姐此言差矣。”凌月娆打断我,杏眼含泪。
“北戎王思念女儿乃人之常情,若因姐姐一人而导致两国交战,生灵涂炭,这罪过岂不是……”
她话没说完,但殿内众人看我的目光都已经变了。
我太熟悉这种眼神,和十年前我被送来时一样。
仿佛,我是什么不祥之物。
当初,佛子玄昙曾断言我“天生佛缘,关乎大昭国运”。
于是,我便被使臣从北戎奴营里接回,封为昭月公主送往伽蓝寺,拜入佛子门下。
同行的还有我的异父妹妹,凌月娆。
我抬眼冷冷看着她:“你也是母亲的女儿,按理来说,也是北戎的公主。”
“你!”凌月娆恨恨地瞪着我,眼中闪过怨毒的神色。
她和我一样曾在北戎为奴,所以最记恨别人提起她的身世。
凌月娆眼中泪珠一转,楚楚柔弱的目光投向她身侧站着的玄昙。
我抬眼看向身前定如幽昙的背影,那个我跟在身后喊了十年师父的男人。
他站在大殿内,眉目清冷如画,恍若一尊玉做的真佛。
“昭月。”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伽蓝寺殿前的雪。
“此乃天命,是你的定数。”
短短一句话,就定了我的生死。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甚至顾不上凌月娆朝我投来的得意的眼神,怔怔地看着他。
我努力压下眼中涌起的湿意,手指颤抖地向前抓住他垂下的洁白衣袖,声音艰涩。
“我可以死……但绝不能落入北戎之手,他们不过是要以我为借口,借此来羞辱大昭。”
“够了。”
他抽回衣袖,动作轻得像拂去一粒尘埃。
“你母亲当年自愿和亲北戎,就是为了平息纷争,你也当有此觉悟。”
我看着他冰冷淡漠的侧脸,如坠冰窟。
觉悟?
什么觉悟?
是沦为两国交战弃子和北戎玩物的觉悟,还是被他舍弃的觉悟?
好一个自愿……
“你母亲当年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若不是国师为她批命,父皇恩赐她以公主的身份和亲北戎,如今哪还能轮到你在这说话?
“你在大昭享福这么久,现在有机会报答我们,应该立刻跪下谢恩才是!”
太子面露嫌弃,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瘫坐在地,十指紧紧陷入掌心。
我母亲被嫁给北戎七十多岁的老王,如同玩物一般被他们父子几人肆意玩弄,在茹毛饮血的苦寒之地受尽凌辱而死。
就连我这个父不详的和亲公主之女,也成了北戎奴营里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女奴。
皆是因为,他们一句恩赐。
如今北戎想要借机开战,他们又将这顶“恩赐”的重冠压在了我的头上。
我垂眸收起所有神色,端端正正叩头。
“昭月,领命。”
眼前沾染佛香的洁白衣摆似乎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2
心底的最后那丝期望,在此刻彻底落了空。
我以为,玄昙他是对我动过心的。
十年的朝夕陪伴,他眼底曾经偶尔显露出来的温柔做不得假。
我及笄那日,他将醉酒后的我抱入房中,带着佛香的吻柔软地印在我唇畔。
隔天却又对我变得冰冷。
我想,或许他是为了要继续做他的佛子和国师。
他生下来就是悲悯世人无情无爱的佛子,是陛下亲封的身份尊贵的国师。
但也许迟早有一天,他能看见我的真心。
可我忘了,他本就是高悬的明月,哪能沾染上我这样的凡尘俗念。
我掐紧袖中的佛珠。
我原本打算,在自己生辰这天送给他。
毕竟,当初若不是他一句话。
我可能早就死在了北戎,也活不到今天。
“姐姐。”凌月娆弯腰来扶我,指甲死死掐入我手腕。
“国师也是为你好,北戎王帐锦衣玉食,总比你在这里修习佛法清苦的强。”
我甩开她的手。
她踉跄后退,身姿柔弱就要折倒在地。
那道入定似的白色身影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拉住护在怀中。
“昭月。”他蹙眉,眼底凝着一抹复杂的凉意,“你让我很失望。”
失望?我忽然想笑。
我被押送出大殿,最后看见的是他低头查看凌月娆是否受伤时的紧张侧脸。
那种温柔专注的眼神,就像我初次遇见他那日。
他抬手将掌心轻柔地放在我的头上,袖口沾染的佛香,瞬间抚平了我不安忐忑的心。
后来,我只在梦里见到过。
原来,他不是看不见我的真心,只是眼中已经装了别人。
我如同失了魂,被押送出城门。
城门外,北戎使臣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随时待宰的羔羊。
他命人用铁链锁住我的双手,像拴牲畜一样把我拖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很快便到达北戎驻扎在城外的大营,我被拖拽着下了车。
一根冰冷的马鞭抵上我的下颌,用力一抬,粗糙的刺扎得我肌肤生疼。
“当初你趁我不在,遛得那么快,结果我一句话,大昭那群软蛋还不是把你送了回来。”
戏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盯着面前这张高鼻阔目,粗犷得有些熟悉的脸,瞳孔骤然一缩。
后背上那道被马鞭甩出来的疤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才几年没见,就把我给忘了?”
赫连铎目光像鹰隼一样紧紧盯住我,眼底闪着熟悉的戏弄和嘲讽。
怎么可能会忘?
我冷冷看着这张十年未见的面孔。
赫连铎,北戎老王最倚重的外孙,比起他那几个舅舅性格还要更加恶劣。
从小就不把女人当人看,尤其是像我和我母亲这样,身上流着大昭血脉的女人。
见我毫无反应,赫连铎眼底渗出寒芒。
马鞭沿着我的下颌划过,探入我的衣领。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
“几年没见,你倒是长得水灵了不少,比你娘更有几分姿色,你说我那几个舅舅看见了,会不会心动?”
他在众人跟前,毫不避讳。
我冷下双眼,死死掐住手心。
“嗤。”
他愉悦地欣赏完我的脸色,收回马鞭吩咐道,“把她押下去。”
3
我被关在营帐中,手脚都被铁链锁住。
赫连铎不是傻子,他带这么多人来大昭,绝不只是为了逼他们交出我这么简单。
他是草原上野心勃勃最嗜血的狼,一旦给他逮住机会,就会彻底将人撕咬干净。
我竭力忽视脑海中那道洁白如昙的身影。
母亲的家人还在大昭,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我费力抬起双手,拔下头上的发簪。
刚将发簪握在手里,营帐的门突然被人挑开。
赫连铎缓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我身上肆意游走,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当初要你答应做我的妾,你不肯,宁愿去女奴营那种地方。
“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上,比低贱的女奴还不如。”
我抬眸冷睨着他,将发簪掩在身后的袖中,动作小心轻微。
“我是大昭皇帝亲封的昭月公主,不是你口中的女奴。”
他眼中闪过微微的诧然,嘴角扯开恶劣嗜血的笑。
“去了大昭几年,你倒是长出了一身利刺。
“大昭公主?”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恶意的怜悯。
“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已经被大昭那个软蛋皇帝封为了昭月公主,不日就要和国师完婚。
“而你,只不过是颗被扔掉的弃子。
“看来你们大昭倒是不缺公主,你娘是,你和你那个妹妹也是。”
赫连铎语气里的轻蔑和嘲弄几乎都要溢出来,等着欣赏我难看的脸色。
我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住,发簪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可能?
玄昙他明明……
“他是佛子,怎么可能成婚……”
赫连铎听见我的低喃,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
他伸手从我背后捏起那根发簪,簪尖抵在我的脖颈上,缓缓划破细腻的皮肤。
“怎么?你也喜欢他?
“可惜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国师马上就要还俗成亲,却不是为了你。”
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缓缓凑近我耳边。
“你要是听话,我倒是可以让你和他再见上一面。”
头皮和颈间传来刺痛,都不及我此刻心底的剧痛。
我弯起唇角看着他,笑得乖巧:“好啊。”
赫连铎微愣了片刻,松开了我,将簪子重新插回我发间。
“早这么识相,多好。”
他命人把我松开,将我带下去梳洗。
4
我被卸去所有首饰利器,浑身只着了件单薄的衣裙。
我伸手拿起那串乌檀木佛珠,戴在了手腕上。
在侍女阻止的目光中,淡淡说道:“这串佛珠从我修行开始就跟着我,从不离身。”
闻言,她看了看我,并未再多说什么。
我被人重新送回赫连铎的帐中。
一路上,那些人都用毫不避讳的眼神看着我。
我听见他们用北戎的语言低声说道:
“这就是那个和亲公主生的女儿?”
“听说,将军要拿她祭旗,羞辱大昭鼓舞士气。”
“你说,她死前我们能不能也玩一玩,嘿嘿……”
夜风吹得我浑身冰凉。
赫连铎要拿我来祭旗。
他果然要对大昭动手。
我垂下眼,敛去所有神色,静静步入营帐中。
赫连铎看见我,手里灌酒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眼神暗了暗,伸手将我一把拽了过去。
我被他死死压在榻上,鼻息间都是熟悉的马奶酒混合着皮革的气味。
熟悉得令我一阵阵恶心。
我伸手缓缓搂上他的脖颈,在他即将要撕碎我衣裙的那刻,摘下手腕上的佛珠,紧紧缠绕上他的颈间。
这串佛珠,我亲手打磨了无数个日夜。
为了寻到最坚韧难断的珠线,我拿出攒的所有钱,求工匠为我打造出失传已久的冰蝉天丝。
可惜,这串佛珠没能戴在那人的手上。
此刻,却成了我手中唯一的利刃。
赫连铎埋在我颈间的动作瞬间僵住,他喉间溢出一丝冷笑,抬头死死盯着我。
“就凭你,也想用这个伤得了我?”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抬手就要扯断那串佛珠。
可指尖刚搭上佛珠,却浑身失去了力气。
赫连铎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软倒的身体,缓缓从榻上坐起。
“以我的力气,的确伤不了你,这还要感谢我那个妹妹。”
离开大殿前,凌月娆将一包药粉塞到我手中,语气充满得意和恶毒。
“姐姐,姐妹一场,我怎么忍心看你受辱,这药无色无味,定会让你死得痛快!”
我在洗澡时,将药化在水里,抹在了自己身上。
“即便是死,我也要你一命偿一命!”
我看着赫连铎不敢置信的神情,忍着手腕上的剧痛,一点点用力勒紧了手中的佛珠。
赫连铎不甘地瞪着我,像是要把我瞪穿,可最后还是昏了过去。
我松开手,抽出桌上的弯刀就要朝他砍去。
营帐外忽然传来动静:“将军?”
手中动作僵住,我瞬间冷静下来,把刀放了回去,用暧昧的声音和语气轻轻叫了几声。
那人很快识趣地离开。
我看了眼榻上昏迷的人。
赫连铎现在还不能死,反正他也已经中了毒。
至少,得先瞒到我离开这里为止。
5
我沾湿帕子,动作轻快地抹去身上的毒药,换上了一身赫连铎最不显眼的衣服。
又垫了垫身高和身形,梳好头发戴上宽大的毡帽。
盯着帐门深吸了口气,学着赫连铎的步伐走了出去。
幸好,赫连铎一早便吩咐不许人靠近,营帐周围并没撞见什么人。
我凭着白天的记忆遛到马营,伸手牵了一匹最近的马。
借着月色和令牌的遮掩,顺利出了大营。
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后便传来厉喝和马蹄声。
“抓住她!她是北戎逃跑的公主!要抓活的!”
我紧紧抓住手里的缰绳,喉间紧绷得要渗出血来。
寒风几乎将我身上的冷汗凝结成冰,可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
我想起玄昙曾经教过我的马术,庆幸自己当初为了能多与他亲近一些而日夜苦学。
追来的那些人不如我熟悉大昭的地形,很快便被甩在身后。
我正要轻舒一口气,抬眸却看见前方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动作瞬间僵住。
玄昙依旧一身白袍,在月色下犹如高洁不可攀的佛莲。
他淡淡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何必继续挣扎,你天命本该如此。”
我攥紧手中缰绳,掌心被勒得生疼,定定看着他。
“我不明白,你既然要我死,当初又何必将我从北戎接回?”
对我的真心视若尘埃,却为了凌月娆决定还俗。
还非要置我于死地。
哪怕是死,我也要问个清楚。
玄昙目光越过我,望向身后朝我逼近的人。
“你不必明白,一切皆是天命定数。”
“天命?可我偏不认命。”
我冷然一笑,抬手抹去颊边融化的雪水和泪。
跳下马,纵身朝一旁的悬崖奔去。
就是死,也得我自己来选。
玄昙脸上淡漠的神色终于褪去,雪白袍袖在空中飞舞,却只来得及抓住我手中扬起的佛珠。
佛珠“铮”的一声断裂。
坠落悬崖的那刻,我如愿在他眼中看见了惶然。
直到我重重跌入崖底的寒潭,冰冷刺骨的潭水将我彻底包围。
先前抹的毒药也在寒潭的刺激下忽然发作。
心脏传来窒息的剧痛,意识即将消散。
我脑海中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变得清晰又陌生。
无数记忆的碎片朝我涌来。
玄昙,宸霄。
原来如此。
天命,定数……
这一切,不过只是他为了抹杀我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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