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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成婚第三年,我为给他凑上京赶考的路费冻烂了一双手。
却撞见他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原来他是国公府世子。
三年前装穷和我成婚,只是为了和弃他另嫁的青梅赌气。
如今,青梅和夫君和离,重新投入他怀抱。
他便打算假装赶考,死遁甩掉我。
我佯装不知,只是更加刻苦温书。
圣上仁慈,今年开放了女官科考。
既然他要做那薄情郎,那我自去做我高飞雁。
1
夜晚,一灯如豆。
我正凑着昏黄的灯光温书。
突然被人从后抱进怀里,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娘子如此用功,倒更像是要去参加科考的那个。”
他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流连,我有些不适。
不动声色想要移开,他却不许。
“娘子这般苦读,理当有所奖励。”
他边说边从袖子里拿出亲手雕刻的木簪,插入我的发髻。
赞赏地看了看,随后又不无可惜地说。
“娘子天香国色,本应佩戴更好的发簪,可惜夫君无用,买不起翡翠,只能先送夫人一支便宜的木簪。”
“待我rì后高中,我定会为娘子奉上这世上最名贵的发簪。”
我抬头和他对视。
他眼神落寞,似乎真的因此而愧疚不已。
我心里一阵酸涩,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问他:“真的吗?”
我们真的,还会有日后吗?
“当然是真的。”
沈城安回答得不假思索,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敷衍。
若不是我今日偶然听得他和另一女子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一定听不出来他平常对我竟这般敷衍。
“一根簪子算什么?日后我定会把世上最名贵的金丝彩衣都捧到娘子面前。”
说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嘴角出现一抹温柔笑意。
我蓦地攥紧掌心,却又慢慢放松,学他扯出一抹笑。
“好啊。”
金丝彩衣。
万金难求。
今日之前,我这个乡野村妇连想都不敢想。
原来普通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黄金,竟会被富人制成衣服穿在身上。
这还要多亏了我的夫君沈城安。
一掷万金,只为了博未婚妻一笑。
……
撞破沈城安的谎言,是个意外。
科考在即,我为了给沈城安凑去上京的路费,寒冬腊月在珍宝阁替贵女浆洗衣服。
一双本就不算白嫩的手冻疮遍布,又疼又痒。
可我并无怨言,只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还要再洗几件衣服便可为夫君攒够路费。
突然听得院内一片喧哗,紧接着有人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那件万金难求的金丝流彩飞花裙被国公府世子买下了,据说是送给未婚妻柳眠棠的,就为了博美人一笑。”
“哟,真的呀?那柳眠棠不是已经嫁过人了吗?怎么世子还这么喜欢啊?”
“嘘!这可不敢说啊!世子从小就爱慕这柳眠棠,为了她正妻之位空置多年,听说这柳眠棠和离第二天,世子就央皇上赐婚了……”
我心里一动,不是为世子和贵女的爱情佳话,而是为那金丝流彩飞花裙。
据说这裙子是用比发丝还细的金子钩织而成,精美无比。
金子竟能穿到身上?
我实在好奇,便悄悄探头,往屋内看去。
可待我看清国公府世子的容貌时,却僵在原地。
他竟和我那夫君沈城安一模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
我的夫君他只是个……
突然我想起来,沈城安他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和我谈起过他的家世!
2
我心里打鼓,正想再重新确认时,听得那男子身旁有人开口。
“世子也真豁得出去,竟真陪着那乡野村妇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住了三年,那村妇早就对世子死心塌地了吧?”
“何止是死心塌地啊,我前两天可亲眼看见这村姑求老板多给她安排些活,寒冬腊月天,我rì日抱着暖炉都嫌冷,她泡在冰水里眼都不眨,那手烂得呀,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她心里肯定想着多洗一件衣服就能给世子多攒点路费呢,要是知道咱世子给柳姑娘一件衣服就价值万金,估计得吓死了吧?”
“谁能想到呢,咱世子根本不是去科考,而是寻个由头甩了她罢了,她一个乡野村妇,怎么配得上咱们世子爷呢。”
“世子可真是好手段啊,竟诓得人如此死心塌地!”
那位被称为世子的男子“啧”了一声,调笑开口。
“我堂堂世子,日日穿着那粗糙不堪的布衣,吃着难以下咽的粗粮,我就容易吗?本世子的皮肤都被磨破了。”
他一开口,我如遭雷击,竟一动也动不得。
沈城安的声音我听了三年,再熟悉不过。
我的夫君竟真是堂堂的国公府世子。
怪不得,怪不得从不见他挑灯夜读。
我还以为是因为他胜券在握。
原来……
也是啊,他哪里需要科考呢?
寒门子弟寒窗苦读登科入仕,才能得到的东西,他一出生便有了。
所以过往的三年,我和他之间的朝夕相处,竟都是假的?
他和我成婚,穷困潦倒过了三年,只是为了苦等心上人。
进京赶考也不过是得偿所愿后,甩掉我的借口。
我似被人钉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直到双手传来钻心的痒。
我低头看去。
这双手原本就不算白嫩,如今更是生满了冻疮。
有的冻疮被我挠破了,血水混合着脓水,看起来真让人觉得恶心。
我下意识去挠,止住了痒,却止不住疼。
被欺骗的悲和愤,此刻才愈发清晰地自心间弥漫。
沈城安啊,沈城安,你骗得我好惨!
三年来我对你掏心掏肺,你眼看我为支撑这个家累得半死,竟没有丝毫动容吗?
既然你已经得偿所愿,大可以和我直说。
为何骗我要上京赶考,眼看我为了你的路费烦忧拼命?
里面又传来声音。
“不过世子,都说穷人最是难缠,你就不怕这村妇死缠烂打?”
沈城安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玉杯,不甚在意地开口。
“无妨,待我到了上京,就来个假死脱身,从此世上便没有沈城安这个人了。”
“她一个乡野村妇,一辈子也攀不上世子府的门厅,我何惧之有啊?”
他的语气随意得就像是在讨论今日天气,却似一把利剑刺入我的心间。
但我感受不到疼,只觉得心口似破了一个洞,呼呼往里灌风。
原来如此。
原来金尊玉贵的世子爷,怕我这个乡野村妇无耻纠缠,竟不惜假死脱身!
真是难为世子爷了。
不过世子属实多虑了。
我幼年时,曾目睹我娘一代才女被我爹骗身骗心,郁郁而终。
那时,我便发誓,此生绝不受骗!
原本满腔的愤懑和悲伤在钻心的疼痛中竟奇迹般地缓了下来。
我转身去了后院。
洗完这盆衣服,去上京的路费便够了。
当今圣上开恩,首开女子科考,允许女子入朝为官。
既然沈城安不需要蟾宫折桂,那这状元,便由我替了他。
3
翌日,指尖上的痒意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便看见沈城安正为我敷药。
他满脸温柔,动作小心翼翼,敷完一处还会轻轻地呼一呼。
熹微晨光下,眼前这个穿着褴褛布的人和昨日那个衣衫华贵的矜贵世子逐渐重合。
很难想象,一生下来便锦衣玉食众星捧月长大的人,装起穷人来竟这般得心应手。
三年来我竟瞧不出半点破绽。
心上漫出一丝苦涩。
我突然很想问问沈城安,到底是有多爱柳家娘子,才会甘愿在这穷苦之地与一个粗野女子虚与委蛇?
沈城安见我醒来,动作更加轻柔。
“娘子,日后万不可如此辛苦,你可知道,你手上的伤,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我没有回应,只是怔怔地盯着他手上的冻疮。
“你手上怎的也生了冻疮?”
自从他决定去科考以来,我便包揽了家里家外所有的活计。
我让他什么都不用想,一心只读圣贤书即可。
他的一双手更是宝贵,碗我都没舍得让他洗过。
他原本想搪塞过去,见我追问。
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见你手上遍布冻疮,都流血化脓了,我心疼你,便去帮人抄书,才换得这冻疮膏,杨神医说这是他家祖传方子,一抹就好,绝不会留疤。”
他一个世家公子,竟为了我生了这满手冻疮。
我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温情,忍不住试探开口。
“夫君,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想,只要沈城安他现在告诉我真相,过往的种种我也就不计较了。
纵然情分不再,好歹还能全些体面。
沈城安定定地看着我,目光中似有考量。
我心里隐隐升起期待。
就在沈城安准备开口时,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沈兄,京城贵女柳眠棠途经此地施粥,她说久闻沈兄大名,想请沈兄帮忙。”
沈城安眼睛一亮,来人话音未落,他已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口。
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又回头解释道。
“娘子,柳姑娘身份尊贵,又是为了行善布施,我不好拒绝。”
他神色坦然,好像真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邀约。
我于是笑着回应他:“好。”
话音未落,沈城安就已经抬脚走出门外,像是一刻也等不得。
纵然刚刚已经决定要把他放下,但人心毕竟是肉长的。
和沈城安的三年,是我真心实意的三年。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会和他白头偕老。
此刻亲眼见到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急不可耐时,又怎能不痛彻心扉。
我叫住他。
“夫君,新婚之夜,我曾说过,若你骗我,我便会离开,绝不回头,你还记得吗?”
沈城安脚步一顿,片刻后回过头来笑着看我。
“自然,娘子不要多想,你我之间没有秘密。”
最后一丝期待陡然落空。
我呆呆地坐在床边,任由眼泪流了满面。
良久,我擦干眼泪,抬手把药膏抚落到地上。
药是好药。
可惜了。
4
沈城安不在,倒方便了我归整行李。
有些带不走但值些银钱的,我便去当掉。
只是没想到,会撞见同游的沈城安和柳眠棠。
沈城安撑着伞,伞斜斜地歪向柳眠棠那边,不舍得她淋上一片雪花。
我微怔,意识到原来我的夫君也会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不像跟我一起出门时,总是我伸直了手臂,艰难地把伞举到他头上。
柳眠棠身上穿的,应该就是那万金难求的金丝彩衣,盈盈闪光。
只是一个背影,也似仙女一般。
而沈城安已经褪下了那身褴褛布衣,换上一身华服。
两人亲昵地走在一起,
才子佳人,郎才女貌。
真是很美好的画面。
突然柳眠棠侧头,沈城安立马弯腰侧耳聆听。
不知柳眠棠说了什么,沈城安微怔,接着摇头苦笑,似是很无奈。
可我看得分明,那笑里藏着宠溺。
我才明白,演戏和情难自禁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这样的深情宠溺,沈城安在我前面装不出来。
我眨了眨眼,准备离开。
只是这当铺的门槛似乎突然变高了,我一时不察竟绊倒在地。
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城安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竟看见我摔倒在当铺门口,表情痛苦。
他动作比反应快,把伞塞到柳眠棠手里,三两步走到我身边,一脸焦急。
“怎么了?”
我怔怔开口。
“不小心崴到脚……”
沈城安拧着眉斥责我。
“怎么这般不小心?”
边说边蹲下身小心地从小腿开始慢慢揉nīe。
“这疼吗?”
“这儿呢?”
他还是拧着眉,但声音里却藏着几分担心。
我心里一酸,猛地瞥过眼不再看他。
沈城安啊,沈城安,怎么这个时候还演得这么逼真?
你难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残忍吗?
“我送你去医馆。”
沈城安见我不言语,作势要把我打横抱起。
我正要阻止,身后传来一温柔女声。
“沈郎,再耽搁,菜就凉了。”
沈城安动作一顿,表情为难。
柳眠棠这才凉凉地施舍给我一个眼神。
“这位小娘子,可要同往?”
我推开沈城安的手,抚着门槛站起。
“我无事,你去吧。”
沈城安略迟疑,柳眠棠已丢下伞转身离开。
他便不再犹豫,捡起伞追上去。
刚走两步,他又停下,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你怎么会在当铺?”
我心里一凛,怕他发现端倪。
正想找借口搪塞,他见柳眠棠已经走远,匆匆丢下一句。
“回去小心,我今晚早点回来,给你带你爱吃的糖火烧。”
我怔然一笑。
心知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
深夜,沈城安竟回来了。
模糊中我察觉有双手轻轻托起我的脚踝,有冰凉的膏体涂在肿起的地方。
涂好后并没有收回,一双大手捂住我冰凉的双脚,直到捂热。
黑暗中,我听得他一声叹息。
快要零散的木床一阵轻响,他在我身边轻轻躺下。
不久,耳边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他。
月色清亮,让一切的丑陋无所遁形。
是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沈城安敞开的胸前,暧昧的红痕。
明明是意料之中,可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忧伤自心间弥漫开来。
沈城安突然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把我抱进怀里。
口中喃喃着“抱歉”之类的话。
我怕吵醒他,放轻了呼吸。
心里却想,其实,也没什么的。
他堂堂一个国公府世子,肯陪我一个村妇在这般穷苦的环境中演了三年的鹣鲽情深。
说出来,旁人只会以为是我赚了。
我们的家真的很小,很破。
我们的床也是。
所以此刻尽管我们已是同床异梦,可彼此间还是呼吸交缠。
我闭上眼睛,劝自己忍耐。
反正,还有九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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