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死前，我才知被李明霁戏耍了九十九次。

第一次，他假借媚药辱我清白，生生毁了我与摄政王的姻缘，

第二次，他说我的玲珑心不吉利，我便为他剖心洗髓，

第三次，他说我命里带煞无法高居后位，我便把爹爹用命求来的后位拱手相让，

第九十九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假借战陨的消息放山匪入宫，我被一众山匪凌辱致残，不堪受辱的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上了为他准备的玉棺。

“谁让她抢了玉儿的京都才女之名，耍她九十九次也是为了敲打她。”

“今日过后她便洗清了罪孽，朕会封她为皇贵妃，与玉儿一起统领后宫，与朕共享长生。”

一门之隔，李明霁的话却让我如此陌生。

原来三年的情真意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他从接近我的那一刻就存了替上官玉儿雪耻的心思。

我撕碎了他戴在我心口的同心结，永远的合上了眼。

一切如他所愿，可他为何会在我的棺椁前哭得肝肠寸断？

1

“陛下英明，如此一来您既对皇后娘娘有了交代，藏美人又会感念您英雄救美的恩德，日后只会对您更加死心塌地，您戏耍她九十九次的事再无人知晓了。”

“然也。虽然她抢了玉儿的才女之名，但她实在听话，在床上温顺又有趣，朕实在离不了她。日后朕会好好对她，为她和玉儿设立东西两宫，好让她们互不干涉，朕也能永享齐人之福。”

爹爹说人死如灯灭，可我的魂魄没有消散，意识也很清晰。

可哪怕只剩空虚的灵体，门外李明霁的话依旧如刀子，一刀刀剌在我心上，犹如凌迟。

原来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我春日宴上夺了上官玉儿京都才女之名的手段。

是我太傻了，竟把戏耍我九十九次的毒蛇当成可托付终生的良人。

我望着玉棺前死不瞑目的尸身，内心一片荒芜。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开始期待李明霁看到我凄惨的死状，会是什么表情。

“哐当！”

门被推开，月光照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陛下。”

是上官玉儿的贴身丫鬟。

“娘娘知晓您战陨的消息，晕过去了。”

李明霁险些从台阶上跌落。

“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后的，没跟她说这只是假消息吗？要是动了胎气，朕要你们偿命。”

原来，他们有孩子了！

当初我意外流产，国师说我命薄，无法同时母仪天下和诞下皇子，在李明霁的劝说下我无奈让出后位，他曾向我许诺，虽然我不是皇后，但只有我才能诞下他的嫡长子。

成亲两年，我虽无所出，但上官玉儿也未曾有孕。

我以为，此事他是向着我的。

终究是我太天真了。

那个为了救我瘸了一条腿的李明霁终究是不复存在了。

殿外吹来一股凉意，带着淡淡，独属于李明霁身上的香味。

看着敞开的殿门，我随风飘了出去。

不知怎的，竟飘到了上官玉儿的凤潇殿。

李明霁守在上官玉儿的床边，额头满是汗珠。

“陛下，您先出去吧，皇后娘娘胎位不正恐怕会冲撞了您的龙气。”

李明霁不情愿地退到了殿外。

床上的上官玉儿长舒一口气坐了起来。

“怎么样？陛下没看见藏青屿那个贱人的下场吧？”

“娘娘放心，这次和上次刺杀太傅的人是同一批，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脑袋被一鼎大钟狠狠砸中，嗡的一声后变得空白。

两年前，爹爹随李明霁微服私访，回京途中遇上了山匪，爹爹帮李明霁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身死之际，爹爹用他的性命替我求得了后位。

我以为爹爹是尽忠殉节，从没想过是上官玉儿的手笔。

看着她如蛇蝎般的笑，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发疯一般冲上去遏住了她的脖子。

可我只剩一具灵体，又如何能伤她分毫。

绝望之际，我想到了李明霁。

“朕一直以为她乖巧好拿捏，没成想她竟敢趁朕御驾亲征之际，对玉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果然女人都是善妒的。”

殿外李明霁的话更让我灵体发麻。

“去把藏美人带来，身上熏麝香的法子成效太慢，直接命太医剖出她的胞宫?，让她绝了替朕延续香火的心思。”

2

刚刚还试图靠近他的我愣住。

他的话就像把利刃，穿透我的灵体，让我的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原来我舍弃后位保下的孩子无故滑胎，也是他有意为之。

看着这个我藏家倾尽全力送上帝位的男人，我不由得自嘲苦笑。

爹爹说的没错，自古帝王多薄情，是我太天真了。

哪怕灵体发颤，遍体生寒，我也没有离开。

我想看看太监将我的死讯传来，他会作何反应。

“陛下！请您开恩。”

奉命的太监还未离开，上官玉儿在侍女的搀扶下迈着虚弱的步伐走了出来。

“臣妾身体无恙，请您不要迁怒藏美人，臣妾相信她不是有意的。”

李明霁拦住了她：“当心身子，快起来。”

“陛下你就答应臣妾吧，否则臣妾就不起来。”

李明霁宠溺地扶起了她：“真拿你没办法。”

“这次就算了，去告诉藏美人，罚她抄佛经十遍，禁足宫内，无诏不得出。”

听着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的心底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因为和他的一夜荒唐，我被爹爹在祠堂罚跪了三天，抄佛经十卷。

我的手也因为此事落下了病根，不止再无法抚琴，更不能久握笔。

他知道后心疼不已，一脸愧疚地拉着我的手向我保证：“青青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刁难你，我一定会好好爱惜你的手，不会再让你握笔，你若是想听曲，我便为你抚琴，你若是想点唇，我便为你描眉。”

当初的誓言犹在耳边，只是说话的人已经变了心。

我不愿再看，灵体却不受控制地跟着他们进了凤萧殿。

“陛下，你以后可不能再对藏美人那么凶了，当初你为了臣妾不惜下药毁了她的清白，也毁了她与摄政王的姻缘，她与摄政王那般登对，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事本就是我们欠她的。”

我的灵体好似被撕裂，每一口呼吸都扯得胸口生疼。

原来我以为的恩情也是他精心的算计。

我冲上去质问他，拍打他，却只是徒劳。

重复多次后我也累了，像个幽灵一样飘到了横梁上，双腿荡啊荡，我的思绪也飘荡回了儿时。

“高一点，再高一点！”

“阿屿公主，再高你就要飞上天了。”

“你都叫我公主了，公主的命令你敢不听吗？”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

那时的日子真美好啊！

梁下又传来李明霁无奈地叹息。

“是欠了她，等你的孩子出生，朕会对她更好一些，给她一个孩子。”

上官玉儿面上虽然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厉。

安抚好上官玉儿后，李明霁回了明德殿，我也跟着他离开了。

他胡乱翻着奏折，心不在焉，心绪也极度焦躁。

“藏美人今天没来吗？”

是了，以往我心疼他处理朝政辛苦，都会变着花样给他送吃食。

解暑的甜汤、滋补的药膳、香甜的糕点......

太监把一盘茯苓糕放在案前：“回陛下，藏美人被您禁足了。”

李明霁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如此甜腻的糕点怎么配入朕的口。”

太监突然跪地：“陛下恕罪，奴才这就去让藏美人重做一份给您送来。”

“罢了！”李明霁站了起来：“朕亲自去看看她。”

3

李明霁没乘轿撵，一路上健步如飞，我一具灵体险些都跟不上。

在我的宫殿门口他理了理仪容，小心翼翼地模样像极了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朕和上阵前相比有什么不一样吗？”

太监不敢直视圣颜，恭敬道：“陛下乃天人之姿，气度一如往昔。”

李明霁听到满意的答案抬脚就往里走，看着殿内一片死寂，他有些疑惑：“藏美人的宫殿怎的这般冷清，她一向爱热闹，明日多给她送几个性子活泼的宫女过来。”

“奴才遵旨。”

李明霁绕开正殿，直奔禅房，脚步加快，嘴角也逐渐上扬。

“青青！！”

禅房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人气。

李明霁霎时黑了脸：“藏美人呢？”

“这......奴才这就去看看。”

“不必了，看来是朕太过娇宠她，才会让她对朕的旨意视若无睹。”

“传令下去，藏美人无视圣意，继续禁足兰芳殿，等她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再解禁。”

李明霁怒气冲冲地离开，我看了眼依旧躺在正殿的尸身，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惆怅了，也不知道要何时才会有人替我收尸。

接下来的几天李明霁每天都会发好大的火。

奏折摆放不整齐、茶水颜色太浓、就连殿内熏的香也不如他的意。

总管太监头疼不已：“不如去请藏美人来吧，让她跟陛下认个错。”

“放肆！”李明霁打开了殿门：“朕何时说过要见她，她既不认错，就让她一辈子烂在兰芳殿便罢。”

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如今气候日渐炎热，只怕我的尸身早已腐烂了。

一通发泄过后，上官玉儿的宫女急匆匆赶来。

“陛下，自您走后娘娘一直睡不安稳，如今更是在寝殿里找到了......国师说......”

她支支吾吾李明霁不愿再听她打哑谜，直奔凤萧殿。

一进门，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玉儿！”

“陛下！”

上官玉儿哭着扑进了李明霁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玉儿哭哭啼啼，李明霁又看向了国师。

“国师，你来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回陛下，近日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便请臣来看看，臣一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经检查在床下发现了这个巫蛊娃娃。”

不止李明霁，就连我看到那个东西都头皮发麻。

“此乃巫蛊之术，若是时间一长皇后娘娘恐有滑胎的风险。”

李明霁勃然大怒：“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阶下跪着的宫女战战兢兢道：“陛下饶命，是藏美人威胁奴婢做的，奴婢是被逼迫的！”

我翻了个白眼：“没点新意，我这都死了多少天了，还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李明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上官玉儿继续发力。

“陛下，一定是藏美人嫉妒我怀了您的龙嗣，这才想出了此等阴险的法子。”

李明霁怒意滔天，一剑刺死了面前的宫女，他的狠厉直接将上官玉儿也吓晕了过去。

“去把藏青屿给朕带到御花园，将她和这个巫蛊娃娃当着百妃的面焚烧。”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

巫蛊祸国，历代帝王皆死于巫蛊之术，李明霁登基后大力整顿此术，就连民间也不例外。

两年来颇有成效，如今后宫又惊现此术，他必定要杀鸡儆猴。

只是我啊！早就死喽！

我翘着二郎腿，远远的就看见侍卫急急赶来，“陛下，藏美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