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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大学毕业那年，我养了四年的男友摇身一变成了陆氏集团的总裁。
干裂的双手和贫血的身体，换来一纸婚前协议。
“签了，免得你将来贪图财产难看。”
结婚六年，我终于还清他A给我一半的钻戒钱。
他却甩给我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等的人回来了，你该离开了。”
十年陪伴，六年婚姻，终究敌不过白月光一次转身。
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这一次，用我和孩子的命，赌你永世难安！
“陆沉舟，我怀孕了。”
陆沉舟歪头冷笑，掐住我的下巴：“手段够脏啊？明天打掉。”
1
“不行，”
我第一次开口反抗，拿出婚前协议，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第7条，我怀孕你有义务保障生育权——陆沉舟，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也是我唯一的武器。
“行，生完之后就离婚。”
他目光复杂，刚想开口就接到周念打来的电话。
她娇俏的声音传来：“沉舟，你答应我一起去高中校园走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一口答应下来。
指甲嵌入手心，却感觉不到疼痛，陆沉舟已经拿起外套。
出门时才留了一句：“离婚之后，我会额外补偿你一些钱，就当抚养费了。”
陆繁星还想去追她哥哥，可她身下轮椅不稳，差点跌倒。
幸好我扶住了。
刚才眼里的留恋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算计。
这个孩子，会替我陪周念好好玩玩。
我还有半年时间，足以安排好一切，吃了降血压的药，我如往常一样打开电脑，边工作边等他回来。
他不会不回来的。
不是因为我。
自从陆繁星飙车下肢瘫痪后，极度依赖哥哥，所以不管多晚，陆沉舟一定会回家。
我敲击着键盘，看着渐渐变得漆黑的夜空，掐算着时间。
十二点之前，陆沉舟回来了。
他身上的外套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高中时期的校服。
一看就是周念的手笔，年少情动最能勾起一个男人的心。
我只柔柔笑着，帮他脱下校服，规规整整地叠起来，“外边天气凉，洗澡水已经放好了，快去暖暖身子，不要感冒了。”
他微微怔愣，眼里带着动容：“你……一直在等我回来？”
我把叠好的校服放进他的衣帽间，“对啊，之前一直是这样，之后也不会变。”
他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等你孩子生下来，我会把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五给你，你……”
“沉舟，不用的。我们连结婚都签了婚前协议，我怎么会图你钱。”
陆沉舟面色有些凝滞，但还是把伤人的话说出口：“林晚，我们在一起，你图财，我图貌。现在念念回来了，你不用再演戏了。”
我沉默不语，心中酸涩。
大学时他装穷交不起学费，我打三份工垫付，却谎称奖学金。
年少时身体的透支，让我现在无力改变。
但我也不想再争辩什么。
即便我和他说出实情，他也不会相信我。
等我离开那一天，自会证明我的真心。
我们的孩子，会替我挽住他的心。
陆沉舟，你这一辈子，只能活在对我的思念里。
第二天，陆沉舟要带我去医院孕检。
等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时，我看到站在车前的周念。
她穿着一袭白裙，对驾驶座的陆沉舟撒娇：“沉舟，你还记得吗？高中时你说等你有车那天，一定带我去兜风。”
“今天你就履行这个承诺，好不好？”
巧笑嫣兮，脸上画着淡妆，一如高中时的模样。
陆沉舟看着这样的周念，败下阵来：“司机，你送夫人去医院。”
我回想起大学时，陆沉舟高烧，我冒着大雨送他去诊所，他也曾对我说过，等有了车，一定让我坐他专属的副驾驶。
可看着已经坐进副驾的周念，我明白这又是一场谎言。
周念系上安全带，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眼里却带着戏谑：“真不好意思，正好撞在这一天了，你不会介意吧？”
我浅浅抿唇，像是看不见她的敌意一般。
“没关系，你和沉舟坐，我坐司机的车去就好。”
说着，司机的车也在后边等着我了。
我低头进去，手机传来陆沉舟给我发的消息。
“念念任性，委屈你了，出来之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客气。”
随后响起银行汇款五百万的提示音。
我心里觉得闷闷的，这么多年的陪伴和照顾，陆沉舟还是觉得我只为了钱。
坐在前边的司机听到汇款声，突然笑着开口：“夫人，都说男人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陆总心里还是有您的。”
我牵动嘴角笑了笑，没回应。
陆沉舟的钱和心，哪一样我都没得到。
五百万，只是他安慰自己良心的零花罢了。
2
到了医院。
他和周念竟然也在。
挂号，看诊，他每一步都没有离开。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来医院检查，我身体一直不好，是医院的常客。
之前我也求他陪我来，他只说工作忙，因为周念说我可怜，他才来了这里。
看着陆沉舟坐在旁边，我心里安定下来。
临死之前，也算满足自己的心愿了。
“沉舟，我想上个洗手间，你陪我去好不好？”
周念的话并没让我觉得惊讶，她来当然是为了恶心我的。
她眉头轻皱，捂着心口：
“高中时候，同学都说学校是墓园改的，我最害怕这些说法，厕所在走廊尽头，每次你都陪我。”
她又提起过去，陆沉舟眼神一黯，弯唇笑起来，一看就是陷入了温暖的回忆。
但这是孩子唯一有父亲陪同检查的机会，我不想让他离开。
“沉舟，我……”
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站起身牵住周念的手。
“林小姐，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回应我的只有门被关上的声音，没有留下一句话。
医生再次唤我，“林小姐，你在听吗？”
“你的病情又恶化了……”
医生的话在我脑中我那个嗡嗡作响，我只听见自己麻木的回答好。
我的身体已经透支，原本以为，至少能让孩子健康平安的降落在这个世上。
“28周。”
我怔愣。
“孩子越大你器官衰竭越快，最晚28周必须抉择。”
医生皱眉：“这么大的事，你老公不陪你来吗？”
我抹了抹眼角氤氲的泪，面色苍白，“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没关系的，您就和我说吧。”
半小时后，我拿着满满一袋药走出诊室。
陆沉舟看到我这样，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正准备离开医院，周念突然“啊”一声，崴了下脚。
他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挂了急诊。
“医生！”
周念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安慰：“沉舟，你不用这样紧张，我只是崴了一下，痛意已经过去了。”
他轻轻亲了亲她的额顶，让她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高中运动会上你崴过一次脚，那次疼了一周，怎么能不小心一点？”
3
我跟在后面，像个可怜虫。
周念偏过脸，正正对上我的眼睛，又装出那副委屈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沉舟抱我的，刚才是真的疼，没忍住才叫出了声。”
她害羞地看了看陆沉舟，在他脖颈处轻轻吻了一下。
我再也受不了了，想要直接离开医院。
陆沉舟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林晚，你想干什么？”
“你先离开了，念念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我强忍着头部强烈的胀痛，却不受控制，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流出来：“刚刚我看诊的时候，你们也没有陪我，我为什么不能离开？”
他垂下眼眸，觉得我在使性子。
“只是孕前检查而已，别人都能自己来，你在矫情什么？”
话说出口，他眼神瞥见我手里那一大袋药，又心虚的解释起来。
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脚也软的站不住，脑子里却想起大学时送他去诊室之后的事。
那场大雨让我也高烧不退，他也曾坐在我床边，一片片给我换毛巾。
当时他说以后都会陪在我身边，不让我一个人难受。
可他说过的话，一句都没有兑现。
我再也没办法坚持，默默走到墙边坐下，生吞了一把药片，才让自己没有晕过去。
漫长的等待，周念终于从诊室出来，她脸色红润，一点受伤之后的痛楚都没有。
余光瞥见陆沉舟解开两枚扣子的胸口，几处咬痕已经印证了诊室里的旖旎。
我起身要坐司机的车。
可刚打开车门，就被陆沉舟按住了手。
他嘴上还带着湿润的反光：“坐我的车回家。”
我转头看了看周念，原来她在这附近有约会，她不要的，才轮到我。
我挣脱开他的手，一头钻进去，吩咐司机开车。
刚进家门，陆繁星推着轮椅出来。
“怎么是你回来了？我念念姐呢？”
她朝着门口张望，不见周念的身影，就冲我大骂：“是不是你不让她来看我？你这个毒妇！”
“如果不是你非要和我哥结婚，念念姐早就回来了！”
她把手机直直丢过来，正好砸在我眼睛上。
陆沉舟刚到家，快步走过来抱住妹妹：“繁星，不气了，念念明天就会来看你。”
“林晚，你先回房吧，繁星正在气头上，你别和小孩子计较。”
他一心想着妹妹，丝毫没注意我充血的眼睛。
我也早就习惯了他的敷衍，“知道了。”
我进了房间，却没有休息，打开电脑，给她预约明天的理疗。
陆沉舟安顿好妹妹后，看到我赤红的眼睛，还是动容了。
他有些别扭地递给我一片冰敷贴，闷闷地说：“抱歉，繁星被我惯坏了，不是有心伤你的。”
我伸手接过，柔声安慰：“没事的，我照顾了繁星六年，和亲妹妹没什么区别。”
等他出门，我才倒出一把药片吞入口中，忍着头痛把之前的工作收尾，这才合上电脑。
陆繁星还在发脾气，要他哥立马把我赶出去。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东西，推开门对陆沉舟柔声说：“明天的理疗已经预约好了，你开会的资料也发了邮件。繁星现在情绪激动，我还是先离开吧。”
陆沉舟看着我事事以他为主的样子，觉得我为了钱和他在一起的想法第一次动摇了。
他错开眼神，却还是瞥见我猩红的眼睛。
我刚要关门，陆沉舟却突然冲出来。
4
我后退一步：“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么？”
“晚晚，谢谢你。”
他看着我安静垂眸，单薄的身体在衣服里晃荡，心里却越发不想我走。
“你今天就住在在家里，明天念念就来看繁星，她今晚不会闹了。”
我心中苦涩。
即使他觉得抱歉，亏欠了我，依然不想放下周念。
他在两个女人中间摇摆不定，还妄想坐收齐人之福，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知是真的心痛还是入戏太深，我竟又落下泪来，
“沉舟，这么多年，我没叫过你一次老公，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觉得我只是贪财。”
“但十年的时间，我自认已经证明我的真心。”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偏头不看他，但压抑的哭腔却没法止住，余光瞥见他颤抖的手。
他主动抱住我，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晚晚，如果……”
他还没说完，我已经推开他，跑到别墅门口。
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念。
她带着一条蓝宝的手链，正是我给公司设计的新款。
挑衅似的摸了摸，她扬起那只手。
“我知道这是你为自己的结婚纪念日设计的，但只要我开口，沉舟什么都会给我。”
“包括陆沉舟本人。”
我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嗤笑一声。
“你今晚来，是来抢人的吗？”
周念一步步逼近我，“抢人说的多难听啊，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余光瞥见里陆沉舟追出来的身影，我故意激怒她。
“一个小三而已，竟然还敢逼宫啊……”
“你猜你不在的时候，我和陆沉舟睡了多少次才有了这个孩子？”
她瞳孔猛地一缩，用力推开我，我顺势倒在地上。
陆沉舟急步冲我跑来。
可周念也猛地一摔，哀声呼痛，“沉舟，我的脚踝好痛！”
刚刚扶起我的陆沉舟，又随手丢下我，将我重重摔在地上。
腹部撕裂般的疼痛和胸口的恶心让我再也无法忍受。
失去他的搀扶，我蜷缩在地上。
“呕！”喉咙处一阵腥甜，鲜血浸湿了我的衣裙。
“老婆，你怎么了！”
被我突然的吐血吓到失神，陆沉舟第一次背对周念向我跑来。
向来讨厌异味的他竟紧紧将我抱住，丝毫不介意我的血也沾到了他的领口。
也是第一次，他叫我老婆。
“沉舟，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我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嘴里的血还是不断溢出。
他的眼泪和我的血融合在一起，留下一片片的花印。
“老婆，我带你去医院，我让全市最好的医生救你……”
我动了动唇瓣，无声安慰他。
头晕的越来越厉害，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流逝了……
周念也被吓傻了，她呆坐在原地，脚踝的肿痛让她没法动弹。
一边是可能流产的妻子，一边是旧伤复发的挚爱。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祈祷他能救赎我：
“沉舟，我真的爱你，从没有在意过钱……”
“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周念的呼痛声越来越大，陆沉舟回过头去。
在他眼神错开的那一刻，我的头无力地从他肩头滑落。
我的瞳孔涣散开，整个世界的剩下漆黑一片。
陆沉舟，下辈子，再也不见……
5
我醒来时，陆沉舟正陪在周念身边。
当然是周念告诉我的。
她发来的照片里，陆沉舟正捧着她的脚为她擦药。
照片背景里，还有一双沾染白色污渍的黑丝。
“林晚，就算你陪了他十年又怎样。”
“终究敌不过我一次转身。”
我灭掉手机，摸着微微显怀的肚子发呆。
“28周。”医生的话再一次回想在我脑中。
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我低垂眼睫，“宝宝，妈妈做不到的，你来做好不好？”
我给陆沉舟发了短信：“沉舟，我想出院。”
短信刚发送成功，他的电话就打了回来：“老婆，身体怎么样？孩子有没有事？”
原来他连我的病历都没看过，我自嘲笑笑，语气却依旧温柔。
“医生说我的身体没事，可以回家休养。”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太重了，我不喜欢。”
电话里有周念挽留的声音，但陆沉舟还是答应了我，“好，我来接你回家。”
半小时后，他的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
我微微撇过头，“怎么想起给我买花了？”
他只笑着把花递过来，我也伸手接过。
他给我系上安全带，“身体真的没事？”
“嗯，医生说只是累着了，多休息就好。”
他像是信了我说的话，不再继续追问。
只是车开的越发平稳，怕颠到我。
回到家，他又下来扶我，我笑笑：“我哪有那么虚弱。”
他却捏了捏我没多少肉的胳膊，“我总觉得你瘦了好多，以后每顿饭，我都会陪你一起吃。”
他又补充道：“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心里一痛，酸涩的眼泪又涌出来。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放开过了。
可放开后的结果他无法承受，才会事后承诺，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我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忍不住为孩子思量起来。
如果我最后才是没能赢过周念，孩子还能顺利长大吗？还会有人护着她吗？
和周念也认识了十几年，我只希望最后能赢过她，也给孩子赢个更有保障的将来。
我看向陆沉舟，心下更加坚定。
“陆沉舟，明天大学同学聚会，你可以陪我去吗？”
“好久不见蒋怡然她们，我想去聚一聚。”
6
这个小小的请求，陆沉舟当然答应。
第二天准备出门时，陆繁星却挡在了门前。
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大声质问。
“林晚，我的晚餐你准备了吗？”
我看了看时间，还是穿起围裙进了厨房。
她又进了我的卧室，把我的东西一件件扔出来。
说我鸠占鹊巢，自私自利，不配在这个家里。
陆沉舟从房间出来，怔愣在原地。
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繁星躁狂症的状态。
“繁星，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嫂子！”
繁星没想到陆沉舟在家，被他的吼声吓到，更加疯狂地扔出东西。
动作大到差点从轮椅上掉下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一个劲的让繁星不要再继续。
可他越是教训，繁星越激动。
我看着他这么生疏，从厨房出来。
“你这样只会让繁星更难受。”
我把房间的窗帘拉上，关掉电视机，给她放上最爱的钢琴曲，才让她安静下来，好好吃饭。
看着我熟练地联系医生上门，陆沉舟有些惊讶："繁星她，一直都这样吗？"
我摇摇头，“并不是，大概一周一次，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你为什么从不和我说这些？”
我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你工作忙，告诉你也没办法回来，何必让你担心。”
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带着柔和，又掺杂了些许感激。
“繁星受伤后，就不怎么爱和我说话。”
“现在她愿意发泄出来，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他突然拉起我，拥进怀里。
“老婆，谢谢你。”
第二次听到他说谢，我心头五味杂陈，这样的感激来的有些晚，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轻轻推开他：“医生已经到楼下了，繁星和她熟悉，有她照顾你放心，我们走吧。”
陆沉舟也点点头，和我一起出发。
到了宴会厅门口，我没想到周念也在。
周念高中毕业后就出国留学了，在这次之前，从没回来过。
这时陆沉舟的室友也进来了，“难得我们宿舍人齐，周念还正好在国内，我就把她一起叫来了。”
“就是就是，我们五黑团不可或缺的蔡文姬，怎么能不来呢。”
我的心像突然掉进冰窟里，原以为只属于我和他的大学时光，居然也有周念的参与。
每一个筋疲力尽、独自打工回校的夜晚，陆沉舟都在陪周念打游戏？
又有人起哄："澜和蔡文姬，天生一对！早就听说周念和你是青梅竹马，现在也在一起了吧？"
周念害羞不语，默认了。
我看着陆沉舟的侧脸，希望他能告诉别人，我才是他老婆。
下一刻，他放开我的手：“别开玩笑，念念都害羞了。”
一只大手紧紧捏住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进宴会厅里。
我像个被人遗弃的玩偶，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蠢，还要用最后的生命陪他们玩这样无聊的游戏。
独自打车回家，我给陆沉舟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往后余生，我不会再打扰你。”
7
手机的震动并没有引起陆沉舟的注意。
觥筹交错之间，有人聊起我。
“林晚呢？当年为了赚钱，她去端盘子满手冻疮，还出去捐血，真想看看为了钱她还能做出什么！”
满堂的哄笑声中，蒋怡然站起来：“不许这么说晚晚！”
“晚晚有个家里破产的男朋友，为了给他交学费，晚晚才这么辛苦的！”
“而且怕她男朋友内疚，晚晚都说是奖学金。”
“就是，晚晚这么好的女孩儿，才不是为了钱！”
嗡鸣声在陆沉舟脑子里炸开，他想起林晚每个冬天都涂厚厚的护手霜，每次外出都随身携带巧克力，他曾笑她矫情。
他突然有些慌，他居然为了测试她，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她却从没说过。
周念却还在耳边笑林晚没出息，笑她不自量力。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都被带倒在地上。
不顾周念的阻拦，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
可家里再没有人等着他。
他打开手机，看着那条短信，红了眼眶。
繁星的医生正好要出门，看到桌上的玫瑰，随手拿起来准备丢出去。
他拦着医生，不许她动林晚的东西。
医生看他一眼，“你是陆先生吧，太太对玫瑰过敏，您不知道吗？”
那束花被医生带走了，陆沉舟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结婚六年，他从没给她送过花，那天只是给周念订花时，顺便带了一份给她。
……
林晚走后第一个月，陆沉舟发动所有人脉，找遍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她还是杳无音讯。
林晚走后第二个月，陆沉舟放下公司所有事务，学着林晚的样子照顾家里，夜不熄灯，等她回来。
林晚走后第三个月，陆沉舟宣布退位，一切产业交由经理人打理，名下财产全部归妻子所有。
失去财富光环的陆沉舟，再也勾不起周念的兴趣，她跟着一个外国男人，再次弃他而去。
一如高中毕业后，陆家暂时落魄，她就远走他乡一样。
原来，真正爱他的只有林晚。
陆沉舟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他一直在等林晚回来，他会用余生来爱她，用最好的东西弥补她。
可一通医院来电，彻底绝了他这个想法。
“陆沉舟，你要当爸爸了。”
“还有，我走之后，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8
“林晚！”
陆沉舟扑到手术室门口，被护士拦下。
“产妇正在生产，你不能进去。”
“你是产妇的丈夫吧，她这么严重的病，你为什么不早点带她来？”
护士斜睨着这个男人，眼神透露着鄙夷。
陆沉舟猛地抓住护士，追问道：“什么病？我老婆不是在生产吗？”
护士吓了一跳，看向他的眼神更讨厌了几分：“你老婆的病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当人家丈夫的。”
她甩开陆沉舟的手，再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猩红着眼，到处打听我的病情。
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他终于知晓了我的情况。
“她这个病是年轻时候的亏空，已经没办法治疗了，现在只能期盼，孩子能活下来。”
陆沉舟双眼无神。
医生又补充道：“其实她早就知道，就在你和一个女士陪她来看诊那天。”
“她应该很喜欢这个孩子，为了保胎，要定时注射硫酸镁，这会导致强烈的灼热剧痛，她都忍受下来了。”
“其实，那天你不应该出去的。”
陆沉舟可能从没想到，我会患上子痫，还发展成妊娠重症。
即使他也注意到我的身体日渐消瘦，甚至亲身经历了我吐血。
可长年累月的敷衍，让他太过相信表面，相信我温柔的谎言，以至于连来医院查一查的心都没有。
我相信他可能真的爱上我了，这几个月的事，我都知道。
但我没有时间了，即使不要这个孩子，我也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
与其这样，我宁愿给孩子一个机会，让她看看这世界。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请求医生帮我一个小忙。
最后一次通话，我依旧温柔，慢慢向他说着。
“沉舟，我生下一个女儿，我想叫她绾绾。”
对面没有声音，像是生怕漏掉一个字，安静得针落可闻。
“长发绾君心，我没能做到的事，就让绾绾来做吧。”
看着襁褓里的小脸，我落下泪来，“你要好好爱她。”
“还有，我死后，脊髓移植给繁星，希望她能重新站起来。”
我再没了力气，攒了好久，也没能发出声音。
陆沉舟像是察觉到什么，疯了一般敲手术室的门。
“晚晚，我错了，让我见见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求你了……”
“是我……不让，不想……见你。”
“陆沉舟，你从没爱过我，对不对……”
“嘀——”
监护仪长鸣声中，婴儿哭声响彻走廊。
9
医生告诉我，手术很成功，大人小孩都保住了。
但对于我的情况，他们很抱歉。
我无药可救，只能慢慢等死。
虽然和陆沉舟说，我不想再见他。
可他执意要照顾我，我也拦不住了。
我想起周念走时给我发的信息。
“陆沉舟让给你，算我输了。”
我不知道她对陆沉舟有没有真心，但我很羡慕，她还能有选择的机会。
而我，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繁星知道了我说的话，居然拒绝移植，日日守在我身边。
“林晚，我不要你的脊髓，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我回答：“这辈子不行了，下辈子会的。”
女儿还在保温箱里，听医生说虽然很小，但很有生命力。
繁星每天都去拍照片给我看，让我也能小小的参与她的成长。
我吐血吐得越来越严重，总觉得自己明天就会离开。
“没关系，一定会好的。”
他自欺欺人般说着。
我捂着发痛的关节不说话，他说的对，我会好的，我还想陪着女儿长大。
某一天，我的身体真的奇迹般好了起来，我能坐起来，看窗外飘下的落叶。
陆沉舟却起身拉上窗帘，说落叶不好。
他和从前很不一样，会很细致的照顾我。
他会把我最喜欢的向日葵插在花瓶里，每天更换。
也会把医院里的一些趣事讲给我听。
甚至怕我费力，连苹果都是打成了泥再给我吃。
我也没再赶他走了，毕竟没什么力气。
看着他又给我做苹果泥，我开口：“以前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做这些。”
陆沉舟微微一愣，又自嘲的笑笑：“我应该早点做的。”
我又问：“你当时为什么和我结婚？”
他削苹果的手顿住，却不说话。
“其实如果你不爱我，当时可以不和我结婚的。”
陆沉舟笑得苦涩：“你说什么傻话。”
我又反驳：“我知道，你娶我是因为我听话、好用，知道你所有生活习惯，清楚你的情绪变化，只要哄两句，我什么都会为你做。”
他低头，“晚晚，不提这些了好不好。”
“你承认了是吗？”
我静静地阐述，就像经历这些的人不是我一样。
可他却慌了，攥着苹果的手微微颤抖。
我还在继续：“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婚姻是有爱的，所以坚持了这么久。”
陆沉舟却有些激动，开口反驳我。
“你一开始不也是为了钱吗？知道陆氏可能复起，连端盘子都愿意为我做，钻戒的钱你也愿意A，如果你不是图钱，怎么会接受这些要求？”
我有些诧异，他居然知道了大学的事，但我已经没有脾气了。
我语气平平的，“大一入学那天，我刚刚收到父母的短信，说我成年了，以后他们都不会再管我。”
“那天晚上我站在天台，本来是想去死的。是你出现，和我说夜空真美，如果能看一辈子也不错。”
“只是因为这样而已，你只要是你，身份与我无关。”
陆沉舟偏过头，地上的水渍斑斑点点。
“我知道你因为母亲破产时跑掉，一直害怕步入你父亲的后尘，所以拼了命地试探。”
“可没想到，我十年的努力，也没有能入你的心。”
他声音哽咽：“晚晚，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相信我吗？”
“告诉你，你会放弃周念吗？”
10
他冲出门去，崩溃大哭。
可我的心一点也不痛，身上太痛了，心上那一点已经感受不到。
他再回来时，穿上了我们结婚时的西装。
单膝跪地，捧起我最爱的向日葵，打开一个崭新的戒指盒。
他望向我，“晚晚，结婚时那个钻戒，我已经扔掉了。”
“你愿不愿意，重新嫁给我？”
我不想回应，他却固执的看着我。
我把那枚钻戒套在手指上，还是摘了下来。
“可惜我的手指太细，已经带不上了。”
“等绾绾十八岁，你把这枚钻戒给她吧，我没有什么能留给她的了。”
他注意到我的手指，才发觉我比之前更瘦了一圈。
从前很少哭的他，此刻又湿了眼角。
“老婆，多吃一点好不好？多吃一点就不会再瘦了。”
我笑着答他，“好啊，以后你做的饭，我都多吃一点。”
之后，我的便当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像极了之前的我，除了照顾女儿和繁星，就只围着我一个人转。
在他的精心照顾下，我竟能下床走动了。
女儿出院的这一天，正好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
我打开窗伸手接住雪花，感受在手心的冰凉，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
“是初雪啊……陆沉舟，我想和女儿一起回家。”
“好。”
他给我办理了出院，接我和女儿一起回到家。
夜里，我们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我轻搂着女儿，他轻搂着我。
“老婆，我从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
我看着女儿的睡颜，她还那样小，睡得那么香，还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可能快要离开。
眼泪落在女儿的小被子上，我轻声回答他，“我也是。”
“明天我们一起去拍全家福吧。”
可到了第二天早晨，我的病情突然恶化，我又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陆沉舟要打电话给医院。
我却拦住他，想要自己试试拍全家福。
他回身看我，木然愣住了，又一次落下泪来。
他把我染了血的衣服换下，又系上了一条丝巾，遮住我泛起紫痕的皮肤。
他把我推到采光最好的落地窗前，蹲下来，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摄像机开始倒计时。
“我答应繁星，等她治疗回来，一起吃饭的，可能要食言了，帮我说声对不起。”
“我们的绾绾，还没有大名，你一定要帮她起个好听的。”
“还有，陆沉舟，我原谅你了。”
“老公，我爱你……”
“咔嚓——”
画面定格了，陆沉舟的眼泪也滑落下来。
“晚晚，老婆，我也爱你……”
“你……你不要丢下我……”
晨光初曦，女儿像是感受到什么，大哭起来。
阳光打在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定格了我的人生。
11
陆沉舟给女儿取名“陆念晚。”
每唤一声，都是给自己心口凌迟一刀。
可他乐此不疲地唤着。
等小念晚能跌跌撞撞走路时，她已经长开了。
清凌凌的眼睛像极了母亲，让陆沉舟更心疼几分。
一个晴朗的早晨，陆沉舟正对着林晚留下的丝巾发呆。
小念晚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是“爸爸”。
她软糯却清晰的声音像在指责般，“爸爸，笨！”
陆沉舟浑身一震，说不出一个字。
只有眼泪汹涌落下来。
他蹲下身，将女儿小小的身体拥进怀里。
“对，爸爸笨。”
“笨到用十年光阴去测试一颗真心。”
“爸爸太笨了。”
陆繁星恰好回到家，看着眼前这一幕，也跟着湿了眼眶。
她仍旧坐着轮椅，但眼里却满是自信和坚毅。
曾经残疾暴躁的大小姐，如今接管了陆氏，成了商圈里少有的女总裁。
她的办公桌上总是插着一束向日葵，冲着阳光盛开。
时间慢慢过去，转眼到了陆念晚成人礼这天。
陆沉舟拿出那枚封存了十八年的戒指，做成项链，给女儿带上。
当天下午，他来到林晚墓前，一如往常，给她讲述今天发生的事。
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他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晚晚，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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