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刚刚执行的那年，怀孕六个月的我遭人举报，强行被带到医院做了引产。

为了安慰失去孩子的我，老公在病房里摆满了鲜花。

可我明明告诉过他，我花粉过敏。

我因为过敏引起并发症被摘除子宫的时候，单位领导送来了先进分子的荣誉证书，上面写着老公的名字。

看着他带的实习小姑娘为我忙前忙后布置“花房”和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突然就明白了。

1

出院回家坐空月子的最后一天，杜莫沉迫不及待的递来了离婚协议书。

床对面斗柜上鲜红的荣誉证书，让白纸黑子的离婚协议格外刺眼。

看到我平静的表情，杜莫沉有一瞬间的震惊。

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就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也对，你刚出了月子，情绪是不能太激动，所以咱们就平静的签了，剩下的都好说。”

我毫无波澜的听着他精心准备的话术。

卧室门口，他带的实习生云暖藏都懒得藏了，满脸期待的等着我签字。

只是我没想到，杜莫沉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这什么意思？你要把我的女儿带走？”

“什么叫你的？什么叫带走？咱们不是聊过这个问题嘛，等云暖的准生证办下来，咱们还一起过。”

我不可置信的笑出了声。

“一起过？云暖和你我？什么年代了我竟然不知道当医生还能养小妾？”

杜莫沉欲言又止，朝我递过来一个水果罐头，还贴心的开了盖。

“你看你，权宜之计而已。”

“权宜之计？那你怎么不敢告诉我，云暖的孩子是谁的？”

爱面子的杜莫沉脸上一阵尴尬。

话没有说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没有再去追问的必要。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出轨和欺骗这么简单的问题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个女儿，我一定闹的天翻地覆。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我怎么才能带着女儿不再和烂人纠缠。

“你就说，你签不签吧！”

看着他视死如归的样子，我低头苦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杜莫沉和他身后的云暖如释重负的笑了……

那天，那罐水果罐头，是我这一生吃过最苦的东西。

这一个多月我一直过的很仓促，甚至没来得及问问当医生的杜莫沉，失去子宫了还用不用坐这空月子。

办完离婚证的第二天，我早早出了门，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这是一个恐怖的时代，女性无论多优秀，有些东西也只能靠特殊手段去得到。

“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希望能尽快领证。”

对面的男人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军装，直挺挺的坐在对面，笑容却爽朗的像个小太阳。

“那下周吧，我开好介绍信我们就去领证。”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是让我震惊了一瞬。

“下周？我的情况你听明白了吧？我还有个女儿，你知道，我肯定是要把她……”

“我知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我皱了皱眉，看着他肩膀的一杠三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对面的人怎么看都优秀的过分，除了……

“你的体检报告我也看过，你的军衔我也了解，你跟我结婚，算是我高攀了，我这要求提的也仓促，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我是认真的！只是……确实仓促了些，我今天只带了这个，算是彩礼，好吗？”

面对他真诚的眼神，我下意识接过了那张存折，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次相亲。

“那……合作愉快？”

“一言为定。”

我有些尴尬的微笑着，他却回以坚定的笑容，看着让人舒心又踏实。

这样也好，我是为了能接回女儿，而这男人或许是为了能分到房，为了能堵悠悠众口，他什么都好，除了……不能生育。

大家各取所需各有所图，比爱靠谱。

2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男人叫顾绍明绍明，是在部队当军医的闺蜜介绍给我的。

杜莫沉不是想要权宜之计吗？不如我就将计就计。

签完离婚协议书躺在床上那几天，闺蜜来看我，说着自己因为单身，去法院起诉了几次都没能拿回孩子的抚养权，即使她是个军医，这件事也困难重重。

那时起，我就打定主意，要离婚，也要女儿！

我让她给我推荐一个不能生育的单身男人，可我没想到她说的合适人选居然这么优秀。

顾绍明绍明干净柔和的笑容让我有些恍惚，看得出他是那种内心柔软容易共情别人的人。

想到这些我自嘲的笑了笑。

我要是会看人识人，就不至于让自己陷入今天的局面了。

和杜莫沉结婚五年，我们有一个可爱的三岁女儿，我曾以为我们会就这样携手一生。

刚怀孕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沉浸在第二个孩子到来的喜悦中。

甚至我被计生办的人强行带到医院引产的那天，我都不曾怪过他。

可他却在我做完引产手术后借口他所在医院忙消失不见，反而送来一病房的鲜花。

我因为过敏引起并发症摘除了子宫，一个人像任人宰割的粘板鱼。

我安静躺在那里的时候，单位同志送来了先进分子的荣誉证书。

领导说，是为了表彰那些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只要一个孩子的优秀家庭的。

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举报我怀二胎的是自己的老公，而他的消失，和故意将我安排在其他医院，也只是为了逃避良心的谴责。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他也同意生二胎，明明他家最想再要个男孩子传宗接代，为什么他们一起携手隐瞒了六个月，他却突然改变主意去计划生育办举报自己。

不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为了给他带的那个实习生云暖腾地方。

只要我的孩子没有了，就能顺理成章的娶云暖进门，因为再婚后的孩子，不算是超生。

只要我的孩子死了，他们的孩子可以光明正大的活。

“姐你来啦，要不要进来坐坐？”

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云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她站在台阶上，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女主人姿态对我开口，好像我才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刚刚和杜莫沉领了结婚证，我的称呼就从“师娘”变成了“姐。”

我不禁觉得好笑。

“不坐了，我拿了东西就走。”

话音刚落，杜莫沉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说了好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在这继续住下去，可再住下去，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和愤怒。

“你跟谁说好了？”

“你……这时候赌气有意义吗？你一个下岗工人，再说，你不要满满了？”

他觉得扣住女儿，就是扣住我的筹码。

“我的女儿，一定会跟着我的!”

我一字一句看着他的眼睛说，杜莫沉不可置信的轻蔑一笑。

“你不就是因为孩子的事怨我吗？我是医生，我最清楚你的身体什么情况，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而且，我不是已经买花道过歉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我花粉过敏摘除子宫的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看了看门口云暖闪躲的表情，了然于心。

当初她主动请缨来照顾我，等我恍惚中看见她将鲜花拿进病房的时候根本没有力气阻止她。

只记得耳边传来她跟我的主治医生说“保命要紧子宫不要了，我去找她丈夫签字”的声音……

现在想起那时的无能为力，只觉得恍若隔世。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给我买花？”

杜莫沉显然没意识到我会这么问，露出疑惑的表情。

“什么？”

“是云暖推荐你给我买花的吗？”

“这……你们女人不都喜欢花！跟小暖有什么关系，她忙前忙后的照顾绍明你，你现在还要找她的麻烦吗？”

杜莫沉下意识护在云暖身前，云暖下意识护住肚子，我释然的笑了笑。

到底是杜莫沉真的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又或者是有人刻意做局，从我知道是他举报我怀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我已经重新选择了下一步的路，过去的事儿，就翻篇吧。

“云暖，你觉得杜莫沉人好工作又上进，可你不知道这背后背负着多少心酸，这条路，你好自为之吧。”

我当初就是看中了杜莫沉心软这一点，可就是因为太心软，才容易被人拿捏。

工作上他一直想要当上主任，可就是因为太过在意，主任的位置，变成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我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拿起我早就收拾好的东西就走。

杜莫沉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一句话。

【他从没想过，再见，我们之间早已物是人非……】

3

我搬去了自己婚前的小破房，和杜莫沉的房子离得很近，可我也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不出所料，我向法院递交的抚养权申请被驳回了，或者他们连看都没看就退了回来。

坐空月子的时候我赶上了下岗浪潮，作为响应国家政策的积极分子，我被迫做表率，成为了第一批下岗职工。

一个没有固定工作的独身女人，根本不可能得到一个三岁孩子的抚养权。

这个时代的一粒沙，压在我的肩上就像一座山。

我也只能咬咬牙扛过去，我受过的苦，绝不能让我的孩子再经历一遍，所以无论被人诟病这么快就结婚，还是不择手段去夺她的抚养权，我都甘之如饴。

住了几天，我还没完全收拾布置完暂时的落脚点，不速之客就来了。

杜莫沉带着满满出现在了家门口。

刚刚的阴霾在被突然出现的女儿一扫而空，我紧紧保住女儿小小的身体，杜莫沉顺势进了屋坐下。

“你这还是太简陋，你说好好的地方你不住，非要赌气搬出来，何必呢。”

他到现在，都觉得我还是在赌气。

我把女儿支到别的房间，不想让她看着我跟杜莫沉针锋相对。

“你又来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你是我妻子！我知道你在因为云暖的事生气，我今天来就想好好跟你聊聊，等她生完孩子，我保证跟你复婚，我知道你离不开满满，也离不开……”

“复婚？到时候我再回去照顾绍明云暖坐月子？你算盘珠子蹦我脸上了，你当女人是什么？给你生育孩子的工具吗？”

在杜莫沉说出更恶心的话之前，我打断了他。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爱你！我会对你们负责……”

我冷笑了一声，现在谈爱，未免太离谱了些。

“我们？你以为你是封建社会的地主吗？还搞二房那一套？你有那个资本吗？”

从前他工作忙，我总是做那个婚姻中退让的角色去体谅他照顾他。

可经历了这一遭，我才明白，我付出忍让的越多，越不被放在眼里，索性干脆利落的做自己。

“你从前，从来不会这么急声厉色。”

“从前我也不相信你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毫不退让的话让他渐渐开始红温，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孩子的事我跟你解释过了！那个先进可以每个月多拿三十块钱！我们复婚后，这三十我都给你不行吗？

听着他不停的提那个用自己孩子命换来的先进，我心里拧的难受。

“杜莫沉，你婚内出轨还让我失去个孩子，然后你现在跟我谈复婚？你是觉得我没你就活不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