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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是陆衡从小捧在心尖上的青梅，人人都以为我们会终成眷属。
可约定求婚那日，陆衡却红着眼眶求我答应他先迎侧室进门。
“我困在山上失忆时，是翠翠救了我的命，我该给她一个庇护。”
他在我屋前跪了一整夜，我心软了。
可隔天，就听到底下人议论。
“那个叫翠翠的丫头当真是好福气，一晚上就怀上了陆少爷的孩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一个月孤男寡女，朝夕相对，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
我的指尖逐渐发凉，走进姐姐们与父亲争论不休的屋子。
“罢了，那个跛了脚的二皇子，我来嫁。”
1
父亲放下茶杯，“昭昭，别胡闹！”
姐姐们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小妹，我们几个再不争气，也轮不到你……”
“大姐，你不是一心想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从爹手里接过咱家的生意吗？”
“二姐，你从小就热衷药理，最大的志向是考进宫里的太医署，准备了这么多年，你舍得放弃吗？”
“三姐，你倾慕周家二公子，他刚向你提了亲，你怎能入宫呢？”
我阖手，得出结论：“所以，我们家四姐妹，我最合适。”
“可是，你不也喜欢陆小侯爷。”
我摇头苦笑，“他没在约定那日求婚，我就不等他了。”
父亲叹了口气，“我们季家是天下第一商，可虽富不贵，与失势的皇子联姻，也确实是高攀。”
“昭儿，你去了宫里，要多加小心啊。”
我重重点头，“好。”
走出府邸，远处策马而来一人。
张扬肆意，俊逸洒脱。
曾经被我放在心尖上的少年郎，以后只是陌路人了。
陆衡下了马，“昭昭，怎么把我提亲的彩礼都送了回去，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我把那股告诉他真相的冲动咽回去。
“你要娶府上那小丫头，既出彩礼，又出嫁妆，索性先给你周转。”
陆衡像往常一般，笑着摸我的头。
“昭昭真懂事……”
却被我躲开，“更何况，你还要养她腹中的孩子。”
他嘴角的笑意僵住。
“你怎么会知道……昭昭，我那时是因为失忆，又醉了酒才会碰她，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
可他第一次向我忏悔，却说的是只是全了救命的情意，等大婚后就将她送到庄子上，碰都不会碰她。
但其实，他们早已尝过了禁果。
我忍着锥心的痛意，去为自己置办嫁妆。
左右不能选嫁与的人，但带走什么，我还能自己做主。
陆衡就这么跟着我一天，脸色苍白，苦苦哀求。
直到晚上，他又故技重施，跪在季府门前一晚上。
天公作美，暴雨倾盆而至，丫头眼神闪躲。
“小姐，小侯爷还跪在外面。”
我半卧在床上，晾着脚上的蔻丹。
“不必理会。”
可半夜，院里一声巨大的钝响。
客房，我刚进门，一个盛满热茶的茶盏便摔碎在我脚边。
“男人自古三妻四妾，我儿子不过纳了侧室，你竟忍心让他跪在雨里一整夜，真是好大的嘴脸。”
我刚要说话，就被床边喂药的一个女人打断。
“小姐定是知道我怀了少爷的孩子才会如此，是翠翠不该来这长安城。”
这丫头虽是下人的扮相，可衣服的布料却是上等的蜀锦，发间的木簪，雕刻着可爱的翠鸟。
陆衡爱刻木雕，那对身着华服的男女小人，被我放到床头。
“昭昭，这就是以后的我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昭昭，我只给你一人雕刻东西。”
曾经的缱绻誓言，化作一个耳光将我扇到地上。
赵夫人恶狠狠地喘着粗气，“商户之家，果然教不出好东西，你不仅想要我儿子的命，竟还容不下我未出世的孙儿，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2
姐姐们为我出头，“你知不知昭昭已经定下婚事，她……”
我对着她们摇头，天子一怒，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母亲！”
陆衡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挡在我面前。
“不要伤害昭昭，她是我心爱之人，便是舍弃一切，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翠翠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立刻杏眼含泪，拉着他的衣角。
“阿忘你前些日子本就为了给我求安胎的灵芝，在断崖被猛虎伤了身体，如今又受了一夜风寒，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既然姐姐容不下我，那我就走，只要阿忘你一个人幸福就好了。”
阿忘是陆衡失忆时，那个乡野女子为他取得称呼。
陆衡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神情一怔，握住胡翠翠的手。
“乖，有我在，你哪也不许去。”
我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和眼中掩饰不住的爱意，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为她不惜冒险去断崖，这便是他说的不爱吗？
陆衡转身看向我时，眉眼中是揉不开的疲惫。
“昭昭，闹够了吗？你能不能，放过翠翠和孩子，她们是无辜的。”
“等我们成婚后，我一定加倍的补偿你，我们也生一堆孩儿，好不好？”
他如往常一样用下巴摩挲我的脖颈，可他忘了。
娘亲生我时死在了产床上，我只向陆衡一人哭诉我的愧疚、自责和对生育的恐惧。
那时他坚定地看着我，“昭昭害怕，那我们就一个孩子都不要，只我们两人，共白首。”
听姐姐们说，父亲素来疼娘亲，可为了子嗣延绵，他还是本就体弱的母亲诞下一个个孩子。
那一刻，我想，这辈子就是他了吧。
可你看，誓言总是没来的及兑现，就冷了。
我苦笑着点头，“好。”
次日，陆衡来接我逛庙会。
我虽不愿去，但实在不想再与陆衡解释什么，只好登上侯府的轿撵。
上去之后，我才发现胡翠翠也在。
见我来，她畏惧地往陆衡身边缩了缩。
“姐姐……”
陆衡警惕地挡在胡翠翠身前：
“翠翠来了后还没出来见过世面，长安今日繁华，我想带她看看。”
我没理会他们，接过丫鬟递来的暖炉闭目养神。
车厢本就不大，胡翠翠自从我上来便用我听不懂的俚语对陆衡说话，陆衡温柔地回应她，时不时夹杂几声娇俏和爽朗的笑声。
直到外面的小厮递进来什么，被我的丫鬟小菊一把推落。
“小侯爷你忘了，我家小姐对红果过敏，上次稍微碰了一下就连烧三日，你怎么能把它拿上轿撵。”
陆衡猛然醒悟，“抱歉昭昭，是我疏忽了……”
胡翠翠捂住肚子，“姐姐都怪我害喜害得厉害，这才让阿忘拿了红果，我不吃了，我可以忍。”
望着胡翠翠苍白的面容，陆衡眼中闪过心疼，试探道：
“翠翠现在难受得厉害，那红果只要不碰你，就没事吧？”
“只是在一个车厢，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
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攥住。
以前，陆衡知道我对红果过敏，挥着斧头，把方圆百里的红果树都砍了。
我斥责他小题大做，他却露出开怀笑意。
“小爷有的是力气，就爱宠着你。”
可如今，同样爱意却给了别人。
小菊气得脸色涨红，“她非要吃红果，那就去别的车，我家小姐若是不小心碰到，是要出人命的。”
3
除了这顶轿撵，余下的只有下人的车厢，舒适度远不如这顶。
胡翠翠抚着肚子，眼中含泪。
陆衡犹豫片刻，愧疚的视线落到胡翠翠身上：
“翠翠，昭昭确实碰不得红果，你去那边吃吧，让小厮给你找你个厚点的褥子。”
胡翠翠错愕一瞬，立刻懂事地点头。
“只要姐姐不再因我和阿忘生气，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可经过我下车时，突然往前猛地扑过去。
“翠翠！”
陆衡一把推开我，第一时间去查看胡翠翠的伤势。
我的额头撞到木板，起了个不大不小的淤青。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翠翠便蓄满泪水。
“姐姐，你为何要推我？”
“姐姐便是再讨厌我，我也是怀了阿忘的孩子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陆衡恼怒的视线便落到我身上。
“季昭昭，我给你解释了那么多，你也同意接纳翠翠了，为什么还是要害她，你想让她像你母亲一样惨死吗！”
“你害死了自己的娘亲，难道你想害死我孩子的娘亲吗？”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连他自己都愣了。
是啊，少女的愧疚与自责，无措与害怕，我只同他一人道过，就连父亲和姐姐们也无法开口。
看着我苍白的面孔，陆衡嘴唇颤抖。
“昭昭我......”
“阿忘，我的肚子好痛。”
陆衡脸色迅速沉下去，别过视线，只留下一句：
“我陪翠翠去别的轿撵。”
便抱着胡翠翠下了马车。
小菊在一旁为我不满。
“自从上次山崩，小侯爷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莫不是脑子还是坏着的，要看看大夫。”
我攥起有些颤抖的指尖，点了点心脏，苦笑。
“不是脑子坏了，是这里，有了旁人。”
冬猎时，我看上了一只雪狐，只说了一句皮毛漂亮，陆衡就说什么也要进山帮我猎到。
可第一夜，山上就发了雪崩，陆衡和进去的那些侍从，全失去了联系。
整整一个月，进山搜寻次次失望而归。
陆衡带着胡翠翠回来那天， 我已去寺里寻了姑子，打定主意往后青灯古佛，为陆衡积福气。
他说自己失了忆，幸好得胡翠翠相救，两人在山脚下过了一个月的日子。
她扎了两个双髻，不施粉黛，脸上还带着淳朴的高原红。
一开始，我的确没将她放在眼里。
可后来，陆衡却在我们的感情中逐渐游离。
我的生辰宴，只因胡翠翠一句一个人害怕，他就一整天守在她身边，十多年来第一次缺席；
我的东西，只要胡翠翠看上，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从我手里夺过去。
就连这次和二皇子联姻，几个姐姐都不想嫁，甚至不惜找人假成亲躲避祸事。
陆衡答应我提早来提亲，可最后，我等来的却是怕胡翠翠委屈，要先纳她进门的通知。
一次次地退让，不知不觉，青梅竹马的情谊，已经消磨殆尽。
4
陆衡掀起车帘，将药膏递上来。
“过来，我给你涂上。”
见我没反应，他的耐心似是到了极限：
“我真没空跟你闹了。”
“刚才是我不对，下边有拍卖珠宝饰品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赔罪。”
我几乎被陆衡强带下车，一路上有许多叫卖摊子。
我本来就兴致缺缺，稍微能入眼的东西，胡翠翠就会说她想要。
“昭昭，你从小不缺这些东西，这些就让给翠翠吧。”
每当陆衡这样说时，胡翠翠便会用得意的目光看向我，想在我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懊恼的痕迹。
可我本就不在意，她想要，我便都让给她。
很快到了最后一件压轴的竞品，一个虬髯大汉神秘地拿出一个黑色包袱。
胡翠翠登时白了脸。
他从黑色包袱中取出一个红色肚兜，上面绣着两朵并蒂莲。
“这个肚兜，是陆小侯爷从山上带回来的那位女子的，现在只要有人能用价值同等的东西来换，我就给他。”
台下立刻沸腾：
“陆小侯爷原来和季家的女儿情投意合，可那女子一出现，小侯爷就如被勾了神一般。”
“那季家小姐听闻就已是国色天香，小侯爷带回来的乡野女子，该是何等美貌。”
“我拿我娘子的肚兜换！”
“我用我妹妹的！”
胡翠翠却拽住陆衡的袖口，眼中含泪。
“阿忘，若是这肚兜被别人买走，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陆衡攥紧手指，他天生火药性子，为了胡翠翠的名声，竟也生生忍住了，直接开价到五百两。
大汉只是色眯眯盯着我。
“我不要钱，你得拿能相抵的东西来和我换。”
不待陆衡反应，胡翠翠就跪在我面前，一把扯掉我脸上的面纱。
“姐姐，你是季家小姐，美貌无双，求求你帮帮我吧！”
女子未出阁前，是断不能以真面目示陌生人的，更何况，然后这还是在闹市。
面纱摘下的那一刻，全场寂静，无数油腻的眼神赤裸裸地落到我的脸上。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我无助地往后退，下意识去寻求陆衡的庇护。
他立刻拔刀朝那人砍过去。
“我的人你也敢肖想！”
大汉左右避开，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嘿嘿笑道：
“我们各退一步，拿这位小娘子的手帕来换也行。”
“否则，这肚兜我可就随扔了，若是被人拿回去做不该做的事……”
下面的男人纷纷张手，好像待饲的饿狼。
陆衡登时顿住，视线在我和胡翠翠身上游移，最终落到我惨白的脸上。
“昭昭，只是一张手帕。”
“我回去再给你买千条万条好不好？”
5
胡翠翠眼睛如兔眼般红，依偎在陆衡怀里。
“姐姐你失去的只是一条手帕，可我失去的却是名声啊。”
只有小菊，挡在我身前。
“你的名声关我们小姐什么事？”
“女子的手帕亦是贴身之物，若是落到那些人手里，小姐以后的名声也全毁了！”
胡翠翠在陆衡怀中嘤咛，“没事的阿忘，既然姐姐不愿意，我就不要了。反正我不过一个乡野粗笨丫头，自然没姐姐娇贵，只是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娘亲就名声就脏了。”
提到孩子，陆衡眼中的犹豫顿时化作冰冷的利剑。
“昭昭，我马上就要和翠翠大婚，这时候不能有任何差错，翠翠身处乡下，思想保守，还怀了我的孩子，最受不住流言蜚语。”
“你先把手帕给他，我向你保证，不论流言怎么说，我都定会娶你。”
愤怒，无力，恐惧，所有的情感化作一口戾气攻心，逼得我吐出一口鲜血。
“昭昭！”
陆衡想冲过来，却被胡翠翠一把拉住。
“阿忘，自从我来了以后姐姐总是用各种手段吸引你的注意力，现在这个样子，不会也是……”
陆衡眼里的担心冷了下来。
“翠翠不能久站，我先送她回去，你乖乖把东西给他们，我一会再来接你。”
说完，他就抱着胡翠翠大踏步离开。
我和小菊两个女子如落入狼群的羔羊，被两眼放光的男人步步紧逼。
我咬牙扔出手帕，“给你们了，放我们走！”
但他们却并不打算放过我们。
“小娘子，一起玩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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