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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宁泽宇登临天下那天,我寿数将近,在天牢蜷缩等死。
来传讯的太监尖着嗓子问:“杜姑娘,殿下问你,当年你弃他而去,可有苦衷?”
我凄凉一笑:“杜若只求一条生路。”
墙角处,一片明黄的衣角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传讯太监跟着离开。
我闭上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宁泽宇不知道,当年他生机即将断绝,我把自己的寿数换给了他
如今,我已没几天寿命了。
1
新皇颁令,大赦天下。
天牢将我释放,有个嬷嬷把我领出来,指派了一份宫女的工作。
我要去的地方,是皇后的居所,重华宫。
洒扫宫殿时,我突然听到殿门外传来宁泽宇的声音。
明知道不该见他,我的视线还是不听使唤的往他的方向望过去。
宁泽宇依旧气宇轩昂。
他此时正宠溺的揽着皇后,往内殿走来,边走边说:“婉儿,你身体不适,本当好好休息,何必在乎这些俗礼,亲自出门迎我。”
我沿着墙角遁走,想避开他们,却被宁泽宇一眼看见。
看清楚我的脸后,宁泽宇双眉紧皱,面沉如水。
“见了陛下,还不下跪?”内侍喊道。
我垂头跪下,宁泽宇忽然问道:“这就是你的生路?”
我大胆抬头,用眼神描摹他的眉眼。
千言万语堵在舌下,最后只汇成一句:“蝼蚁尚且偷生。”
“五年未见,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宁泽宇面无表情,看我跪在他脚下。
就像真的在看一只蝼蚁。
我低眉顺眼:“天牢里,感谢陛下饶我一命。”
皇后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流转,听到此处,突然以手抚额,歪进宁泽宇怀里。
“陛下,头疼。”
宁泽宇忙接住她,一只手自然的放到她额上,帮她按摩舒缓。
“陛下,这就是你亲自指派到重华宫的那个宫女?”
宁泽宇不语。
“你叫杜若吧?钦天监监正的独女?据说你的父亲神机妙算,洞悉阴阳,我看是徒有虚名。”
“要不然,你当年怎么敢戏弄未来天子?”皇后语带嘲讽。
我无法回答,头垂的更低。
我爹爹算无遗策,他曾说宁泽宇有真龙之像。
那时候,宁泽宇还不是皇帝,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而我,是炙手可热的钦天监监正的独女,也是他唯一的衣钵传人。
我们在宫内相遇,我青春活泼,他苍白阴郁。
明明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却彼此吸引。
我们第一次幽会的时候,宁泽宇揽着我说:“若若,你这么美好。我rì后要把全天下所有珍宝都捧到你面前。”
可我不要全天下,我只要一心人。
爹爹在第一次见到宁泽宇的时候,就私下跟我说过:“三皇子大运逢冲,恐有关隘,非松柏之寿。”
说罢很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了,此劫难解,三皇子空有真龙之象,寿元不足,难以承受。”
随着我跟宁泽宇交往日久,他的不足之症也越来越严重。
后来发展为咯血,时不时会陷入昏迷。
我rì夜不休,踏访京郊方圆数百里仙山宝岛,只为寻仙问药。
不出门的日子,则是钻进藏书阁,翻遍所有秘藏典籍,希望找到能帮助宁泽宇续命的办法。
就在我看着宁泽宇日渐消瘦,形容枯槁,心如死灰之际。
真的被我找到了一线生机——转寿之术。
2
“要不是她鱼目在前,我怎识珠玉?”
宁泽宇伸手把皇后脸颊上的一缕碎发轻轻捋到耳后,两人相视一笑。
我的思绪被打断。
皇后垂首,依偎宁泽宇更紧。
“你是我宁泽宇的女人,大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我如今富有四海,只有你独孤婉儿能与我共享。”
跪在地上的膝盖很痛,但是不如心痛,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如此恩爱,我心如刀绞。
没人看我一眼,我只能继续低头跪着。
地砖青石铺就,冰凉坚硬。
我的膝盖渐渐失去知觉,嗓子越来越痒,压抑不住,只能拿手帕按住嘴巴。
“你怎么了?”
正跟皇后卿卿我我的宁泽宇,敏锐地发现了我的不适。
我没法回答他,一张嘴,咳了几口血出来。
白色的手绢印上血色,如同白雪红梅,分外显眼。
我似乎在宁泽宇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心痛,剩下的却是鄙夷。
“杜若,你这样装柔弱,是为了让我心疼?”
“可我只会心疼真心待我的人,而不是你这样贪生怕死,狠心浅薄,卖弄心机的女人。”
宁泽宇说话中气十足,他现在身体真是大好了。
可惜,他怜惜的眼神,没有给我,给了皇后。
我附身在地:“祝陛下得偿所愿。”
皇后身后的嬷嬷出列:“你这奴婢,好不知羞。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见了娘娘和陛下,就病病歪歪。”
皇后勾住宁泽宇一根手指:“杜姑娘怕是想让陛下重新怜惜她呢。”
宁泽宇眼中原有的一丝心痛和迟疑,瞬间转为冷酷。
“她不配。”
说完这句,他揽着皇后转头进了寝宫。
嬷嬷叫我跟上,今晚,他们特意派我夜间伺候。
看着合欢帐下依偎的两人,我又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只得咬唇强忍。
独孤婉儿媚眼如丝:“陛下,杜姑娘脸色,不太好看呢。”
将死之人的脸色,是什么脂粉都遮掩不住的。
宁泽宇,你留给我的寿命,不多了。
五年前。我曾以血为引,施展转寿之术。
逆天改命,何其艰难。
首先两人需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且时辰八字需要相合。
其次还得需要天生异象,九星连珠。
数年才会有一次机会。
除此外,施术之时还得忍受血脉逆转,万蚁噬心的痛苦。
我知道宁泽宇生辰时,还很高兴,以为是我们的缘分。
原来,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
3
宁泽宇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施术时把所有气运都引到他身上,帮他护体。
而我自己,承受了双倍的痛苦。
施术结束,宁泽宇在昏迷中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若若,别走。”
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一走就是五年,再见他已经称帝。
现在他正拥着别的女人,半躺在龙榻上。
独孤婉儿以手掩唇:“倒是我疏忽了,杜姑娘看到这一幕,难免心生怨怼,怪不得脸色不好。”
“你醋了?”宁泽宇把独孤婉儿的手拉到唇上,亲了一口。
“别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跟你比,她不配。这世间,想攀龙附凤之人千千万,只有婉儿你对朕一片真心。”
心痛的无法呼吸,我咬紧牙关,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免得失态。
独孤婉儿扔了个瓷枕出来,正中我额头。
“放肆,还不下帘子”。
宁泽宇心不在焉的时候,反应会有点迟钝。
他愣了一下,然后随口道:“她想看,就让她看好了。”
独孤婉儿含羞锤他胸口,两人纠缠到一起。
龙榻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
我背对他们,端着茶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时间突然变得及其难熬,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身后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宁泽宇喊:“茶。”
我忙将茶盏奉上,独孤婉儿却嫌烫。
茶水被掀翻,洒了我一身,我又换了一杯过来。
“冷,再换。”
这次独孤婉儿又不肯喝了,她搂着宁泽宇撒娇:“杜姑娘莫非是针对我,连杯茶都不肯用心倒。”
宁泽宇不悦道:“既然如此,就罚她跪下。”
我乖乖跪下,将茶盘举过头顶,湿透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龙榻上的人已然酣睡,而跪在地上的我,被遗忘在寝宫一角。
宁泽宇,应该是故意的,他恨我。
我们曾是彼此最初的爱恋,早已许下生死相依的誓言。
所以他绝对不会同意我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他,想做成这件事,我必须离开他。
想要夺嫡的大皇子曾经绑架过我,我在那一天找到了离开他的理由。
那一天,我也伤透他的心。
我的手臂渐渐麻木,头顶的茶盘仿佛千斤重。
开始还能感觉到冷,感觉到四肢的疼痛。
后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最后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张着大嘴要吞吃我。
我栽倒到地上,晕了过去。
晕倒前,仿佛听见宁泽宇叫了一声:“杜若”。
4
醒来的时候我爹握着我的手,他不知道怎么收到了消息,求了恩典来看我。
“若若,你还要瞒他多久?这样下去,你……”我爹哽咽了。
我是个不孝女,我唯一对不起的人是爹爹。
当年我换命后本想远遁,被爹爹逮住,押回了家。
他想为我续命,但是记载续命之术的书已经被我销毁。
他只能徒劳的试着各种办法,然后眼睁睁看我生命流逝。
后来我被打入天牢,算起来,跟爹爹也好久没见面了。
嬷嬷的脚步响起,打断了我们父女间难得的温馨时间。
门被推开,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起来干活。”
我被带到主殿,一眼看到宁泽宇和独孤婉儿。
宁泽宇穿着黑底织金华服,气势傲人。
独孤婉儿珠围翠绕,仿佛神宫仙子。
真是一对壁人。
他俩正在逗弄一个小小孩儿,那孩子粉妆玉琢,十分可爱。
眉眼之间像极了宁泽宇。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我跟宁泽宇应该也有孩子了吧?
他曾跟我说过,他想要一个跟我一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再要一个能保护姐姐的男孩儿。想起过去种种,我低着头躲在最后面,不想被人认出来。
嬷嬷在我手臂上掐了一把:“没眼力见,还不上去倒酒?“
宁泽宇正在接受众人的祝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独孤婉儿的余光瞥向我。
我靠近时,她身旁的嬷嬷伸出一只脚,狠狠的把我绊倒在地。
酒壶跌到地上,摔得稀碎,碎瓷片划过独孤婉儿裙角。
酒液四溅,站的近的都免不了被撒上几点。
电光火石间,宁泽宇把独孤婉儿护到怀里。
嬷嬷沉着脸斥责:“怎么做事的,收拾好东西下去领罚。”
我昨天跪久了,膝盖还没恢复。只能窘迫的半趴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收拾。
“慢着”
独孤婉儿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嘴角一勾:“这名宫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抬起脸来。”
宁泽宇看到是我,有点惊讶,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原来是杜姑娘啊?怪不得。”她一挥手:“嬷嬷,以下犯上,怎么罚?”
嬷嬷走到身边,手里拿了一个皮掌。
“掌嘴二十。”
宁泽宇面露不忍,他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要阻止。
独孤婉儿拉住他,举起手给他看:“陛下,我的手指被碎片划伤了。”
“明明杜姑娘走了之后我才认识的陛下,她却记恨到我身上,我不依。”
皮掌落了下来。
在座的人里,不少是宁泽宇当皇子时候的旧识,他们这时已经认出了我。
本来热闹的酒席,此时鸦雀无声。
5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只有宁泽宇把头转向一边,紧闭双眼。
一掌。
我脸颊火辣辣的痛起来。
两掌。
生理性的眼泪流了一脸。
三掌
我吐了一颗牙齿出来。
耳朵边嗡嗡嗡的,许多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就是这个杜若,当年差点当上三皇妃。”
“看来她福薄,担不起。老天还有眼,不让这种人有母仪天下的机会。”
“三皇子当年隐忍蛰伏,被这个杜若当成胸无大志,她还是杜家独女,却没一点识人之术。”
“今天她沦落至此,纯属咎由自取。”
掌嘴的痛,在身上。语言刺痛的却是我的心。
我脸上的肌肉,已经因为疼痛哆嗦抽搐起来,鲜血沿着下巴滴到衣服上。
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承受不住,我开始吐血。
“住手,别打了”宁泽宇开口:“拖下去”
我被两个内侍架起来,宁泽宇走到我的跟前。
“后悔了吗?”他问,声音很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还听出了一丝痛苦,挨打的是我,他痛苦什么?
我强忍住想要继续吐血的冲动,摇摇头。
宁泽宇面色变了又变,独孤婉儿也跟了过来:“陛下,看来杜姑娘这么多年一直不改心迹呢。”
这话看似漫不经心,实际是在提醒宁泽宇,我当初如何把他抛下,现在又如何不识抬举。
“依臣妾看,杜姑娘是仗着陛下心软,故意冲撞陛下,好引起陛下的注意。”
宁泽宇听了,沉吟了一下:“婉儿,你说怎么办。”
“宫规无情,今日对杜姑娘网开一面,那日后何以服众?”
独孤婉儿线条优美的红唇,吐出残忍的话语。
他俩一同走开,我看到宁泽宇一只手攥成拳头,紧紧握着,可他没有回头。
皮掌继续抽打到我脸上,刚开始还会痛,后面已经没有知觉。
喉间一甜,我又开始咳血。
“吉时已到,请钦天监入场,主持祈福。”模糊中,我听到内侍的声音。
王子和公主的生辰,请钦天监祈福是皇室惯例。
我爹会来吗?他要来了,看见我这样,会多心痛。
我蜷缩身体,掩住脸,希望别被发现。
“若若”我听到一声悲鸣,随后我的身体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是爹爹。
“陛下,别再打了。若若她快要死了。”
我爹爹在嘶吼:“当年,她用转寿之术把寿命给了你,现在已经油尽灯枯,没几天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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