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进京赶考前，我偶然看到了个话本子。

上面写着一个书生为了同情fù双宿双飞，在考试前前哄着发妻假和离的故事。

因为剧情太过离谱恶心，又是连载，我就差人买了下来，定期送到府上。

谁知，刚进家门，夫君谢愠就跑了过来：

“娘子，听说当今圣上重用独身之士，不若进京赶考前我们先假和离！”

“待到为夫功成名就，再接你入京过好日子！”

这么巧？

有意思！

1

听了谢愠的话，我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白天闲逛时，偶然看到的话本子里的情节。

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假和离？”

谢愠点了点头：

“是啊！当今圣上重视地方吏治，科举中榜之人大部分都会被派往岭南、巴蜀等偏远辛苦之地。”

“如果圣上听闻我有了家室，必不愿意重用我，到时为夫怎么接你们去京中过好日子啊！”

听着谢愠同话本子里主人公一样的说辞，我心下生疑，继续试探道：

“你这前程未定，科举结果尚不知如何，现在谈和离是不是早了点？”

“娘子这是不信为夫？”

谢愠猛地变了脸色，一改往日的急躁让我忍不住盯着他的脸审视了半晌。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谢愠急忙跟我解释：

“为夫寒窗苦读十余载，今年科举定能一举夺魁！”

“这次和离只是权宜之计，娘子放心，等为夫高中状元，定将全家一同接到京中享福！”

“届时，你得了诰命夫人，还要感谢为夫高瞻远瞩呢！”

我低着头，按下嘴角的冷意。

谢愠书读的不多，饼倒是很会画。

还权宜之计？

和离就是和离，官府文戳一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是感谢他将年迈的母亲和幼女丢给我抚养，还是感谢他想到的脱身手段不是休妻？

见我一直没说话，谢愠有些着急：

“娘子放心，这次和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待为夫官位到手，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一定会补给你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

当初，我出宫离京嫁给谢愠，看中的就是他老实本分，胸无城府。

可如今他为了外面的情fù不仅敢算计我，还敢欺君。

既然他选择了一条掉脑袋的路，我可不能带着女儿陪着他一起赴死。

我抬起头，装作一副被他感动了的模样：

“都听夫君的，明日一早我就同夫君和离。”

夜里，书房的灯亮到了子时。

谢愠说为了感激我的体谅，他要挑灯夜读，争取此次科举夺得榜眼。

第二日一早，谢愠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写下和离书。

趁着他去找文书先生做公证的间隙，我打开了书斋新送来的话本故事。

故事里，书生成功拿到了和离书，并将外面的情fù假扮成科考的同窗接到家中，让妻子一同侍奉。

没过多久，两人结伴北上，双宿双飞，独留妻子一人在家中侍奉母亲，照顾孩子，操劳一生。

看完了最新的故事，我冷笑着摇头。

这下我可算明白谢愠昨晚在书房挑灯到子时是在干什么了！

不多时，谢愠带着和离书回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女扮男装模样的人。

“这是我在书孰结识的同窗凌香。”

“我想邀请他来府中住上一段时间，等开春我们一同进京赶考，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谢愠表面在征求我的同意，实际上早就派人将凌香的住处安排在了与他书房一墙之隔的西暖阁。

我故意抻悠着没言语，笔尖在和离书上头停了又停，迟迟不落。

谢愠以为我改了主意，声量都有些控制不住：

“夏梧秋，你不会是改主意，不想同我和离了吧？”

闻言，凌香也慌张抬头，眼中媚态尽显，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夫君急什么？你不是说和离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今当着凌公子这个外人的面……”

“凌香她不是外人！”

还没等我说完，谢愠就着急地护起短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挑了挑眉，并没理会他的找补，只是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见和离书到手的这么容易，谢愠连装都不装了。

当即揽着凌香进了书房。

没一会儿，书房中就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就这样把青楼女子带进了门，简直荒唐！”

我拍了拍一旁为我打抱不平的侍女春蓝，吩咐道：

“别气了，去给陛下回信吧！就说他之前请我作今年春闱考官的事，我应下了！”

2

嫁给谢愠之前，我曾是宫中女傅。

主要负责教习皇子和公主。

我祖父是三朝元老，父亲是翰林学士。

我继承了父辈们的聪慧，很小的时候就被先皇安排进宫给刚识字的皇子公主们授课。

后来，祖父和父亲死于政变，太子登基，待我以帝师之礼。

可我却因父辈的死无心尚主。

新皇登基三年，根基渐稳，我便主动请辞来了苏南生活。

就在前些日子，我又接到了陛下的书信。

陛下说，今年春闱是首次开放女子科考制，宫中的文官经验较少，他希望我能入京担任今年春闱的主考官。

第一次接到书信时，因谢愠也要参加今年科举，我身为他的妻子理应避嫌，就回信婉拒了。

可后来，陛下月月写信来劝我。

开篇便是：“吾师救命！”

搞得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就没再回过。

现如今，我与谢愠已经和离。

春闱主考官一职就再也不用避嫌了。

送走皇家的鹰隼不过半日，新一封书信再次寄来：

“圣旨将于三日后抵达，烦请吾师静待。”

我盘算着时间，三日后，那不正是谢愠进京赶考的日子吗？

晚膳时分，谢愠揽着凌香依依不舍出了书房。

刚进餐厅，谢母就盯着凌香打量个没完。

我以为她是看出了什么不对。

毕竟凌香女扮男装进了谢府，又与谢愠旁若无人的亲昵，如今两人脖子上还挂着白日欢好的痕迹，搁谁看都觉得诡异。

可谢母却没觉得半点不对，倒像是早就知道凌香是女儿身这件事一样，拉着凌香坐在一旁，夸个没完。

“凌公子生的真是俊俏，有你陪着我儿进京赶考，我这当娘的就放心了！”

说着，谢母还意味深长地瞪了我一眼：

“不像夏梧秋，嫁进谢家五年就生出个赔钱的女儿来！要不是吾儿认识了你，我们谢家的香火怕是要断喽！”

刚嫁进谢家时，谢母便不喜欢我。

她觉得我无父无母又没有家世背景，一对谢家繁衍无功，二对谢愠官途无助。

后来生了女儿囡囡后，她对我的厌恶更加显而易见。

从前，看在谢愠的面子上，我对谢母多番忍让。

如今谢愠为了让情fù入门不惜算计我同我和离，我自然也没必要迁就他的母亲了！

我刚要开口回怼，就被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

三岁的女儿囡囡眨了眨眼，天真发问：

“娘亲，祖母的话是什么意思？爹爹的朋友不是男子吗？男子也能为咱家延续香火？”

话一出口，场面陷入尴尬。

谢母捂着嘴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谢愠也是看着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摸了摸囡囡的脑袋，刚想戳破凌香女扮男装的事，女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再次接话道：

“哦~我懂了！话本子里说过，爹爹这叫龙阳之好！”

噗！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对面三人一身。

我这女儿没别的爱好，就是随我，平日里爱看点杂书。

反应过来的谢母拍案而起，一边摘去脸上的茶叶，一边冲囡囡扬起巴掌：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贱蹄子！竟敢如此攀诬你父亲，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巴掌落下的一瞬间，我抬手截下，反手一巴掌拍在谢母脸上。

“谢愠不知羞耻的事都做了，难道还怕人说吗？”

“你这贱妇，竟敢打你婆母，你，你是想反了不成？”

一旁默不作声的谢愠也急了，他指着我气得脸色通红：

“夏梧秋，你身为人妇，怎能同我母亲动手？”

我勾了勾嘴角，语气染上凉薄：

“谢愠，今早你我已签下和离书，夫妻情分已断。你母亲想动手打我女儿，我为何不能还手？”

闻言，谢母大惊：

“儿啊，你不是说进京后还要让着贱妇伺候为娘吗？怎么真同她和离了？”

谢愠也有些发懵，他顾不得争吵，将我拉到一边，低声道：

“娘子，为夫不是同你说了，这次和离之事权宜之计，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笑了笑，看向谢愠身后躲着的凌香：

“那她呢？也是权宜之计？”

3

我话音刚落，春蓝就上前将凌香的帽冠摘下。

一头秀发如瀑般散开，眼角眉梢间尽显女子的娇羞之态。

“这点女扮男装的把戏，你不会真觉得能瞒天过海吧？”

“谢愠，你我做了五年夫妻，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人欺瞒！”

眼见凌香的身份被我挑明，谢愠眼中飘过阵阵慌乱：

“梧秋，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怕你生气吃醋，这才……”

话还没说完，谢母将谢愠的话一把拦住。

她看着我，志得意满：

“儿子你还跟她废话什么？从古到今哪个男人屋里没有三妻四妾？”

“你倒好，成婚五年还被这贱妇把持，没一个妾室通房。她膝下无子，如今正是休弃她的好时机！”

“依娘看，凌香是个能生养的好姑娘，你将她娶进家门，也好为谢家添些香火！”

“请官人收留凌香！”

那女子也是机灵，见状，噗通一声跪在谢愠身前。

“娘，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谢愠无奈，捂着脑袋左右为难。

我却知道，他为何宁可兜着圈子欺骗我，也不肯直接和我提出纳凌香为妾。

因为凌香并非良家女，而是个娼妓！

秦楼楚馆的出身，一进花楼就被妈妈在脖颈处印下了花瓣印记。

自凌香一出现，我就看见了。

科举制度早有规定，考生的妻妾必须出身良家，若与妓子勾连，终身不得入仕。

这也是谢愠迟迟不肯给凌香名分的原因。

我无意与他们纠缠，抱着女儿径直回了卧房。

夜半，女儿迟迟不肯入睡，她看着我声音有些怯怯：

“娘亲，爹爹有了新娘子，是不是就不要我们了？”

女儿才三岁，我虽不忍心让她这么小就得知真相，但也不愿她一直处于父女情深的幻想里。

“没关系的囡囡。”

我拍了拍女儿，轻声道：

“等娘亲进京，一定给你寻更好的爹爹！”

我盘算了一晚如何让女儿过继在我名下，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来了困意。

可再次睁眼，枕边的空荡却提醒着我：

女儿不见了！

我下意识联想到昨晚在饭厅的争吵，当即推开了谢愠的书房门。

里面的腥气迎面扑来，熏得我差点吐出来。

凌香衣冠不整地跨坐在谢愠身上，脸上红晕朵朵。

我没功夫理会两人不堪入目的举止，三步并做俩的抓着谢愠的衣衫质问：

“囡囡呢？你把她带到哪去了？”

谢愠面上装的懵懂无知，说出来的话却让我遍体生寒：

“娘说囡囡缺乏礼数，便把囡囡送去城外的女德寺管教。”

“娘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提和离之事，在我离京之后好好侍奉她，囡囡自然会平安无事地长大！”

我怒上心头，抬手就给了谢愠一巴掌：

“你个畜生！女德寺是个什么地方？进了那里的女子不是死就是疯，哪有一个活着出来的？”“你为了威胁我竟然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真是个畜生！”

谢愠佯作叹气，依旧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也没办法啊娘子，圣贤书上说，百善孝为先。娘的话我总不能忤逆吧！”

我知道谢愠是帮不上忙了，便准备独自出府寻找囡囡。

谁知刚一转身，就被数十名家丁团团围住。

谢愠将凌香赶下身，理了理衣袍，走到我面前苦口婆心道：

“娘子，你我夫妻一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凌香出身不好，既做不了妾，又做不了通房。我只当个外室养着！”

“待她生下儿子，我便将人过继在你名下，你既不用伺候我赶考上京，也不用承受生育之苦，多好啊！”

“再说了，你我和离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你当了真，想要带着女儿撇下这一大家子不管，你不知，为夫有多伤心！”

我打下谢愠抚上我脸颊的手，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就连当今天子都要敬我几分，你们这群腌臜货竟敢动手绑我女儿？”

“谢愠，我劝你赶紧将囡囡接回来，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闻言，谢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今天子？娘子可不要吓唬为夫，你虽出身京城，可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不会以为自己会写几个文章就能攀附上当今天子了吧！”

“离开了谢家，你带女儿又能去哪呢？”

“听为夫一句劝，别再硬气了，不然女儿也是要跟你一起吃苦的！”

凌香也扭动着腰肢走过来：

“姐姐，谢郎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君，若不是我出身不好，如今这谢府夫人的位置便是我的！”“姐姐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啊！”

凌香捂着脸，委屈地栽到谢愠怀里。

惹得谢愠一阵心疼：

“你这悍妇，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夫人压到柴房，好好磨磨她这跋扈骄纵的脾气！”

话音刚落，家丁还未来得及动手，门口便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