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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婚嫁当日,嫡姐扯过金丝绣线的大红盖头,劈头盖脸地甩在我脸上。
“这回你嫁到侯府,那个穷书生我要了。”
我脑子一懵,下意识想要问她这是何意,换嫁可不是开玩笑的。
红盖才掀开一角,就被一只大手压了回去。
“如此,正合我意。”
1
今日是我与嫡姐同时出嫁的日子,她高嫁入侯府,我下嫁与穷书生。
我不明临上花轿嫡姐整的是哪一出。
“姐姐,这是为何?”
“少废话。”
“我和你说一会机灵些,千万别让人看出了破绽。”
“届时堂也拜了,新妇茶水也喝了,不管是侯府还是家里头,就只能认下了,懂了么?”
我懂什么呀!
穷书生是爹爹的同乡亲戚的儿子,本就与嫡姐有着婚约。
后来爹爹踏上仕途,与同乡渐行渐远。
书生拿着信物上门提亲的那日,嫡姐哭得和鬼一样抵死不从,这才有了我这个庶女替嫁的境况。
如今嫡姐是反悔了?
没道理啊。
我摇头再三拒绝。
一个穷书生倒也罢了,侯府若是发现新娘错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怂的你!”
嫡姐也是来了气。
“我不妨和你说开了,只是走个流程而已。霍凛风不会揭你的红盖,入夜他便急招出征,根本无人过问你的身份。”
“侯府一院子破事,这辈子就统统留给你吧!”
她愤愤说完,一把将金丝绣线的大红盖头甩在我脸上,又将我推给喜娘。
嫡姐怕不是疯了吧,若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破口大骂。
红盖底下喜服都褪了色,即便我再机灵,身上的穿戴是骗不了人的。
临上花轿时,我故意脚下一顿。
红盖头掀开一角,我刚要开口,却被一只大手压了回去。
“如此,正合我意。”
大掌没有离开,轻抚着我的头顶,温温热热的。
我未来得及反应,喜娘先叫嚷了起来。
“哎呦,我的好侯爷,您怎么下马了,这是等不及接新妇了?”
是他,武安侯霍凛风。
他似乎很高,逼人的气息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该不会已经露馅了吧。
“侯爷,我不是……”
“我知道。”
他似弯腰凑近我几分,低声的声音划过耳畔。
“素素,我要求娶的人是你。”
素素?!
我们从未见过,他竟然知道我这个庶女的名字。
一路吹吹打打,直到拜完堂我脑袋都是懵的。
喜娘将我搀扶至喜房,屋外喜音随之骤停,气氛变得紧张,似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
才过了半晌,一双金丝黑纹黑靴便出现在了我眼前。
霍凛风开门很急,行至我面前却刻意放缓了挑起鸳鸯红盖的速度,轻拂慢挑。
“素素抱歉,南疆突袭边境,我即刻便要启程。”
艳红的喜服早就换成了一袭银色战甲,黑发以金冠束起,尽显少年将军的飒爽风姿。
原来京城闻的名鲜衣怒马生得真如传言一般好看。
帅死,他该不会是靠脸杀人的吧。
意识到自己看呆了,我不由得俏脸一红,避开了霍凛风的视线。
霍凛风轻笑一声,低沉而浑厚。
他再次与我作了个揖。
“你我成婚在即,理应顾忌你的感受。可边境战事吃紧,身为武将,我责无旁贷。”
“在此先与夫人赔个不是,等他日得胜归来,任凭处置。”
说罢他解下腰间玉佩,放于我掌心。
“素素,可记得此物?”
晶莹剔透的白玉,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上层的品相。
“不知。”
霍凛风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转而蹲身与我四目相对。
“无事,此物是侯府家主玉佩,且先由你保管。佩戴在身,即便外界有所风言风语,总要看此三分薄面。”
心潮一震。
我朝以武安邦。
武安侯府家主玉佩,其背后的含义千金之重。
霍凛风明知我只是个庶女,却还对我耐心解释,将玉佩交由我保管……
屋外熙攘,似乎都在为启程做着准备。
虽有很多不明,可我更怕耽误了霍凛风的正经事情。
“夫君且放心而去,我会等你凯旋。”
霍凛风一顿,外面反复催促,他隔着玉佩握紧了我的手心。
2
武安侯府一门忠烈,是京城里人人仰望却又不敢攀附的高门大院。
侯府家训:血洒山河护家邦
老侯爷与霍大公子都是本朝赫赫有名的武将,征战多年,终白骨埋黄沙。
霍凛风承袭了爵位,也秉承了霍家忠勇的家训。
遥想择亲那日,嫡母是拒绝的。
“武将门前多孀妇,满屋哭丧的弃妇,叫我怎么忍心把锦心嫁过去。”
寡母、寡嫂,霍凛风是占全了。
爹爹只是个从三品的光禄寺卿,若不是京城贵女皆忌讳,这门亲事是怎么也落不到我们家头上的。
“那高飞盯得紧,锦心若不嫁一个有权势的,闲言碎语的怕是不好应付。”
爹爹与嫡母分析利弊,又是一阵对霍凛风的夸耀。
“侯府家训只有妻,不纳妾,锦心嫁过去也是个有福气的。”
“再者老侯爷以身殉国平定边疆多年。三、五年里,不会再生事端。”
“只要在此间锦心怀上了子嗣,那今后咱们程家……”
说到这里,三人脸上都露出贪婪的笑意。
侯爵是世袭的,比起寒窗苦读十载,靠如此翻身的确是条捷径。
只是……
嫡姐明明期盼了小半年,却在出嫁当日反悔了。
南疆也已经沉寂多年,怎么说乱就乱了。
我心头闷闷的,眼前满屋红绸格外刺眼。
程锦心向只图眼前利益,听到“侯府夫人”四个字就咧开大嘴合不拢的那种。
作妖不知何起,却似歪打正着。
完了,大概率要代替她成为寡妇了。
我睡得不太踏实,神经紧绷,生怕一个闪失睡过了敬茶时辰。
在家嫡母没少给我做规矩,高门大院怕是为谓的规矩来得更多。
醒时天蒙蒙亮,院外已有人声,夹杂着咧咧疾风。
我隔着院子往外望去,似有一女子在挥鞭习武。
丫鬟很有眼力,立马同我解释道:“是大夫人,她每日晨起都习惯练上一练,可是吵到您了?”
我摇头未答话,一劲装女子便已走上前,拉着我左右相看。
她神采奕奕,每一个语调都带着上扬。
“果然是个标志的人儿,难怪就咱二郎那样混不吝的人,昨日临走时还特意留了句多加照拂。”
“搞得我一宿没睡着,就想着是怎样的姑娘,让我们家那颗榆木脑袋上了心。”
我被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更难理解的是长嫂嘴里说的话。
“侯爷昨日同长嫂提了我?”
“可不是,还紧张得很。”长嫂狡黠一笑,“快去梳洗打扮去吧,一会带你去见母亲,她见你肯定也欢喜得紧。”
小丫鬟叽叽喳喳,又是将我一顿摆弄。
光是朱钗就拿来十余副,乐呵呵着左摆右看的让我挑选。
整个侯府处处充满着生机,全然不是嫡母口中满屋哭丧的衰败之感。
“乖乖啊,怎么起得那么早。把早膳摆到这块来,今个我要在这儿与新妇一起用膳。”
嬉闹戛然而止,中气十足的嗓音使得我回眸。
“老夫人?”
哪有成婚次日婆母主动上门相见的,我惊得连败起身行礼。
“叫什么老夫人!”
慈眉一下拧了起来,我心里一咯噔,不尴不尬的礼僵在了半当中。
新妇立规的道理我懂,低头正等着后面的话。
“同你嫂子一般叫我母亲便是,咱府里不兴那种苛责人的死规矩。”
婆母将我轻轻挽起,含笑又是一顿左顾右看。
“混小子眼光倒不错,是个正气的孩子的。”
一早上都被夸得没边。
婆母不止是对我很满意,甚是开口让我打理府中中馈。
“老……母亲,我只是个庶女,不会这些的。”
婆母康健,又有长嫂,中馈之事不该轮到我身上的。
诚惶诚恐之间,婆母倒是笑得意味深长。
“谁是生来就会的,你才不满双十,又是个机灵乖巧的。有我手把手教你,用心学着便是。”
这个侯府和我想得很不一样,哪有嫡姐说的一窝子破事。
3
归门的那日,霍凛风不在,是长嫂陪我去的。
顺带的还有好几车的厚礼。
一路上她的嘴就没停过,一会说有我帮忙打理中馈,她可算是脱离苦海了。
一会又说不要在府中拘谨,侯府看着庄严,实则里头没那么多规矩。
“对了。”
长嫂似有想到什么,重重地一拍掌问道:“我同人打听过了,你那嫡母是不是个刻薄寡恩的?”
刻薄寡恩形容嫡母都显得弱了些。
我生母本是个游医,在一次出诊时与爹爹看对了眼。
入京之后才知爹爹早有了妻室,本想一别两宽,哪想得爹爹不止说谎骗人,更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
他辱了娘亲,强行纳进府中。
不过几年光景,娘亲便郁郁而终,我一个孤女便成了嫡母发泄的靶子。
半馊的饭,不暖的衣衫,漏风的屋子,点点滴滴铭记于心。
我与长嫂说了些我在府中的处境,气得她一脚踢在马车横辕上。
“狗东西,打道回府,咱不去了!”
“如此不会给侯府惹麻烦么?”
“麻烦?”长嫂嗤笑一声,“咱家二少成日不着家,一个劲的往军营跑,可不就是嫌弃京城里没意思。”
“他临走时说了,让你放开了性子去做,捅破乐天他都有法子帮你补上。”
我一滞,又一次云里雾里。
长嫂对着马车外吩咐几句,句句让我振聋发聩。
“派几个人上门,就说我们家新妇与老夫人祈福去了,这门就不回了。”
“另外把二夫人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不少一物通通给我搬空,送到侯府。”
“回门礼也别给了,一并送到二夫人那里。程家若是问起来,你们就‘呵呵’笑两下,摆足了架子,知道吗?”
还能这样?
我心大震,问长嫂这样是不是过了。
我是巴不得别回门见那些脏东西,可多少还要顾及侯府的面子,坊间流言向来难听。
长嫂笑得意味深长,直言我还得和婆母多学学。
“程家一来不敢,二来摸不透侯府的意思,虽自觉失了面子,也不敢当场发作,所以今日他们必定谨小慎微配合行事。”
“等意识到真被打了脸,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当场翻脸叫有理有据,事后翻脸叫小肚鸡肠。”
我思量后点头,知长嫂在点拨我。
“不隐忍,当场怼回去,让旁人知道你的底线。”
“多谢嫂子,素素懂了。”
长嫂欣慰一笑,“二郎说的果然不错,小姑娘家家一点就透,聪明得很。”
又是霍凛风。
成落的箱子搬进了我的院中,与之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是……我在程家种的那些?”
娘亲是个游医,她自诩医术不错,闲暇时也教得我一些。
程家日子度日如年,我没旁的事情,便在无人的后院里种了些草药。
“二郎嘱咐的,说是你喜欢捯饬这些,咱家院子够大,素素想怎么折腾都行。”
所以在霍凛风临走时到底是说了多少关于我的事情,我们明明不相识,却好似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连我在深宅内院种草药的事情也知晓,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4
在侯府的日子无比充实。
婆母许我睡到日上三竿,免去晨昏定省,唯有每日课业不能荒废。
长嫂不时送来一些医术,说若有有疑惑,她可相帮着请太医来解答。
霍凛风每到一处都会派驿站传回信件,一次两封,一封给婆母,一封给我。
以“吾妻安好”为起,“平安勿念”结尾,中间道的是一些寻常小事。
话语简短,我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脑中不自觉印出霍凛风的样子。
他了解我,知我的喜好。
我们,似曾相识……
莫名的心绪乱成一团,脸红到了耳后根,明明只是匆匆一眼的人啊。
“程素素,你给我出来。”
“真以为自己山鸡变凤凰,苟在侯府里做个人了!”
是嫡姐的声音。
脸色刷白只在一瞬间。
她被拦在府外等通传,踱了两步便不耐地大嚷了起来。
引进院子后,更是嚣张了几分,对着我一顿劈头盖脸。
“程素素你反了天了,不回门,也没个回门礼,还拿不拿程府当娘家了!”
娘家!
我娘早就死了,何来那玩意。
“姐姐今日来有何贵干?”
“我就来骂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说着便抬起手掌,我没躲,反而迎了上去。
“姐姐可想到了再打,我如今可是侯爷夫人,别说是你,连爹爹都要让我三分。”
婆母所教,借势而为并不丢人,管她服不服,拳头权利才是硬道理。
嫡姐果然怔住,万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眼皮子浅的东西,才几日就开始做起富贵梦了。你只是个庶女,有了侯府夫人这个身份又如何,我不要施舍给你的罢了。”
“哦,是么?”
我从怀中掏出块玉佩,在嫡姐面前晃了晃。
“可认得这个?”
“他竟然把这个给了你!不可能,之前他根本没有拿出来!”
嫡姐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转而又怨毒地笑了起来。
“你的好日子不多了。差不多半年之后吧,你家那位侯爷可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啧啧”好几声。
吊住胃口的同时,伸出掌心向我一摊。
“别说姐姐不照顾你,也别看你姐夫他如今落魄,将来可以妥妥状元的料。”
“既然偷来了家主玉佩,不如一点点先将侯府银两转移出来存我这儿,他日我也念你个好。”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大婚那日起,嫡姐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姐姐,你能捋清你混乱的思路在说话吗?”
“你当我在说胡话么,混账东西,我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嫡姐拔高了音调。
“老虔婆是不是破事一大推,一不乐意就给你排上一大堆课程。还有那个府上那个悍妇,粗鲁不堪根本无法沟通。”
“武安侯府就霍凛风一个男丁,整个家族的兴盛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我不怕告你,此次出征他必败无疑,半年内连失五座城池,侯府也就跟着完蛋了……”
“啪!”
未等她说完,我扬手一个巴掌刷在嫡姐脸上。
“战事未起,先妖言惑众,来人将人撵出去。”
她不依不饶,张口就是一顿乱咬。
“嫡姐若想家中那位好好科举,便闭上你这张臭嘴,免得殃及无辜失了仕途之路。”
我想过用极端的手段,彻底解决了嫡姐,侯府一句话的事情,她那状元夫君都进不了科举考场。
但转念,嫡姐虽然嚣张跋扈,却是个没见识的。
言辞粗鄙,却件件如实,就像在侯府里按了双眼睛似的。
她言之凿凿,半年内五座城池……
这已经不是嫡姐认知范围里的事情了。
霍凛风近来的信件来的频率有些高,只一封夹带个小包裹,说是只给我的。
长嫂凑了半个脑袋过来佯装偷看,顺带在婆母面前闹打趣我。
我脸皮子薄,回去后才启了信件。
还是那些话,让我无需忧心。
包裹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种子,照霍凛风的意思是让我尝试着种植一番,顺便研究一下药性。
种地?
行吧,拿起锄头就是干。
侯府给了我家的感觉,虽有很多不明,但我想我是愿意听霍凛风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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