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聿用从季慕歌那个拿到的钱去洗了澡，理了发，刮了胡子。

又买了一身干净衣服和一束江雨微最喜欢的香槟玫瑰。

钱并不多，所以除了玫瑰花，他身上的一切都很廉价。

他尽量把自己收拾成江雨微曾经爱过的样子。

但是此刻，因为拳头握得太紧，握在手掌心的钻戒的棱角已经刺破了掌心。

鲜血顺着拳头的缝隙淅淅沥沥地流出。

他慌慌张张地查看戒指，被他的血染脏了。

沈清聿急忙去擦，眼泪滴落，冲刷钻戒缝隙里的血迹。

江雨微说想自己在画廊里看看。

顾淮澈给她留了足够的空间。

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玫瑰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江雨微转身，便看到了颓唐至极的沈清聿。

失去了锦衣华服的加持，他普通得不可思议。

沈清聿贪婪地打量面前的江雨微。

她越来越耀眼了，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一般，周身散发着自信和明媚。

美得让他自惭形秽。

半晌，沈清聿才回神，局促地揪了揪衣角。

“微微，生日快乐。”

他递上自己准备的香槟玫瑰。

江雨微没接。

“是不喜欢吗？”

江雨微点点头，“香槟玫瑰是季慕歌喜欢的，或者可以说是你逼我喜欢的。”

她喜欢的，是蔷薇。

沈清聿捧着花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

他似乎从来都没认真了解过江雨微。

“沈清聿，你喜欢的，不过是那个按照你的心意被你打扮，顺从你的芭比娃娃罢了。”

江雨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至极。

眼里都是坦然和释怀，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甚至连沈清聿熟悉的恨意和快意都没有了。

沈清聿只觉胸口剧痛，由恐惧带来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把他淹没。

“微微，你不恨我了吗？”

“你恨我啊，你奚落我，鄙夷我啊，你骂我好不好？”

江雨微摇头。

“过往种种，都过去了，沈清聿，我原谅你了。”

恨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沈清聿慌张地拿出那枚戒指。

“微微，你恨我好不好？你别原谅好不好？不管是恨还是爱，你别不在意我好不好？”

“你还记得这个戒指吗？是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那个时候你眼里的光，我现在还记得。”

“你重新戴上它，你别不要它啊……”

沈清聿紧紧握着戒指，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执着地把它递到江雨微面前。

因为用力过度，掌心的伤口再度滴血都浑然不觉。

鲜血滴落在洁白的地砖上。

江雨微幽幽叹息。

“沈清聿。”

她喊他的名字，沈清聿骤然听到她的呼唤，眼中闪过光芒。

“微微我在。”

“你把我的地方弄脏了。”

她声音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不想要你这个脏东西。”江雨微看着那枚戒指。

犀利又准确地点评。

“带着这些东西出去好吗？”

沈清聿绝望了。

如今他只有这些了，但是她却说，这是脏东西。

他又何尝不知道，江雨微口中的脏东西，也包括他呢。

沈清聿是被人拖出去的。

玫瑰被踩碎，戒指因为用力过度，嵌进了他掌心的伤口里。

强行拔出，血肉模糊。

就像是江雨微之于他。

沈清聿蜷缩在垃圾桶旁，无声痛哭。

是他亲手推开了江雨微，弄丢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

江雨微的画廊正式开业那天，很热闹，很盛大。

沈清聿远远看着，出了神。

很多昔日的圈内朋友都来祝贺，一辆一辆豪车从他身边经过，谁都没认出他。

如今的他，说是流浪汉也可以，说是乞丐更合适。

终日流浪在这家画廊周围，只为时不时能远远地看江雨微一眼。

今天的江雨微，格外动人。

她被众人簇拥着，脸上都是喜悦的微笑，眼睛比星辰更加璀璨。

剪彩以后，礼花齐鸣。

在众人的恭贺和祝福中，顾淮澈忽然单膝下跪。

掏出钻戒跪在了江雨微面前。

“江小姐，请你下嫁。”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深情告白，出生在云端的顾淮澈，仰望着江雨微。

看着她的眼睛，说请她下嫁。

所有人都说江雨微攀上了最高的那根高枝，但是在顾淮澈眼里，江雨微值得最好的。

她嫁给他，是他的福气。

是下嫁。

江雨微的眼睛里，星光闪烁。

“江小姐，你愿意吗？”

江雨微笑着，眼泪滑落。

“我愿意。”

顾淮澈把戒指轻轻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虔诚一吻。

沈清聿远远地看着，掏出那枚早就脏污的戒指，颤抖着唇吻了上去。

“微微，你是我的了。”

沈清聿眼中的清明渐渐散去。

垃圾桶里有个不知道是谁丢弃的旧布娃娃。

沈清聿把娃娃捡起，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干净上面的脏污，把戒指套在布娃娃的海绵手指上。

“微微……”

他把娃娃紧紧抱在怀里，又哭又笑。

许是他的怪异行为吓到了小孩子，很快，就有几个人对着他拳打脚踢。

沈清聿蜷缩起来，把娃娃护在怀里。

“微微，别怕。”

这场小骚乱并没有引起江雨微的注意，她和顾淮澈在众人的祝福下十指紧扣，进了画廊。

从此，再没有人听过沈清聿的消息。

美女画家江雨微在画坛声名鹊起。

而画廊附近多了一个每天都抱着洋娃娃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