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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夫君白日诵经念佛,夜里却与我同房,只为子嗣绵延。
待我有孕,他便长伴嫂嫂青灯古佛,言说助她超度亡兄,兼祧两房乃佛子本分。
我为报顾家救命之恩,默默承受这一切。
直至我儿阿念病重,咳声撕裂长夜,他首次动容,未曾踏入嫂嫂禅房。
嫂嫂闻讯,竟称邪魔附体,当夜于佛堂发狂。
事后,夫君怒斥我秽气缠身,致嫂嫂不安。
他将我锁入冰冷的祠堂,罚我rì夜抄录经文,不得出。
祠堂阴寒,我儿阿念独自在病榻上,无人照料,断了气息。
我癫狂欲裂,捶打紧闭的祠堂门,求夫君救救阿念。
门外却传来他与嫂嫂低沉的诵经声,为嫂嫂驱邪祈福。
三日后,祠堂门开。
我已神志不清,怀抱一只泥孩儿,口中唤着阿念。
1
“何事喧哗?”
“沈清月还囚于祠堂之内?”
“我离府参加祈福法会前,不是嘱咐过,让她静心抄录百卷经文便可出来?”
顾玄尘语调平缓,推开祠堂厚重的木门,一眼便见我蜷缩在冰冷石板上,怀中紧抱一物。
“清月,醒来。”
顾玄尘的指尖带着一丝寒意,探向我的鼻息。
确认我尚有气息,他眉宇间那抹不耐才稍稍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
他拂袖,声音不带温度。
“沈清月,既然未死,即刻起身。”
“你兄长今日从边关递信,不日将至,速去打理一番。”
“莫让他人误解我顾府苛待了你。”
我却毫无动静,双手轻轻拍打着怀里的泥孩儿。
口中哼着哄阿念入睡的残缺调子。
顾玄尘眉头蹙起,心绪微乱,袍袖一甩,碰落了身旁的经卷。
经卷坠地,发出沉闷声响。
我受惊般猛然抬头。
“阿念,你醒了?”
“可是饿了?”
“娘亲给你寻些米粥……”
我说着,便要起身去寻吃食。
顾玄尘双目微张,他指着我,言语间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沈清月,你这是何等疯癫之态?!”
“此物不过一滩烂泥,你速速清醒过来!”
他伸手欲夺我怀中之物,将我拉起。
我却状若疯狂,死命挣扎,要护住那泥孩儿,将它更紧地搂在怀中。
“阿念不哭,娘亲在此……”
“吃了粥,便不难受了……”
顾玄尘眉头愈锁愈深,他紧攥我的手腕,转向嫂嫂柳书意。
“嫂嫂,你来稳住清月,我取走这不祥之物,免得她更加迷障。”
柳书意已是面色苍白,她微微发颤,行至祠堂门口,又带着怯意退后几步。
“玄尘,我,我有些畏惧,她这模样……”
顾玄尘无法,只得一边钳制着我,一边试图掰开我护着泥孩儿的手。
“放下!”
“此等执念,只会令你堕入魔障!”
“今日便将此物毁去,助你解脱!”
泥孩儿被他大力一扯,险些脱手。
我尖叫出声,用尽气力,将泥孩儿死死护在胸前。
顾玄尘的手未能收回,指甲划过我的手背。
我却毫无痛感,只顾着低头安抚怀中的泥孩儿。
“我的乖阿念,不怕……”
“娘亲给你挡着,邪魔不侵……”
我贴着泥孩儿冰冷的“脸颊”,一遍遍地轻哄。
它在我怀中,安静无声。
顾玄尘已然浑身微僵,他双目圆睁,察觉到我的状态远超寻常。
“嫂嫂,速去将阿念的安神香取来!”
2
柳书意僵在原地,她言语吞吐,不知如何回应。
因为这几日,她只顾着将府中送来的燕窝参汤悉数饮下,调养她那“受惊”的身子。
根本不曾过问阿念的死活。
“玄尘,阿念……阿念被老夫人带去别院静养了!”
“说是那边清净,不易受扰,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
顾玄尘眉头拧得更紧,他转身回房,取来一串沉香佛珠。
“先让清月平复下来,待母亲带阿念归来,她见了阿念,执念自消!”
言毕,顾玄尘毫不迟疑,扬手将佛珠掷出。
“啪!”
佛珠精准打在我怀中的泥孩儿身上。
泥孩儿应声碎裂,散落一地。
我茫然看着散落的泥块,眼中骤然滚下泪珠。
“阿念,你醒醒!”
“都碎了……”
“阿念不痛……”
我哭声凄厉,扑向那些泥块,徒劳地想将它们拼凑起来。
顾玄尘看着我的举动,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他毫不留情,一把攥住我的手臂,将我拖出祠堂。
一路回到房中,他将阿念平日穿过的一件小肚兜塞入我怀中。
“沈清月,莫再疯癫,阿念随我母亲去别院了!”
我抱着阿念的小肚兜,低头一遍遍嗅闻其上残留的乳香,终于渐渐安静。
顾玄尘紧锁的眉头松开,他解下外袍。
柳书意适时上前接过,螓首低垂,声带哽咽。
“玄尘,皆是我的过错。”
“我应多加留神的,只是这几日我心神不宁,总是恍恍惚惚。”
顾玄尘温言相慰,心中那丝不悦略减。
柳书意柔弱无骨地倚向他,气息轻拂他耳畔。
“玄尘……我又觉心悸不宁……”
“你离府三日,无人为我诵经驱邪……”
顾玄尘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不顾白日当空,便揽过她的腰身,低声念诵起安神咒。
两人的声音刻意压低,我木然看着。
忽然祠堂方向传来几声野猫的凄厉叫声。
我想也不想,立刻放下手中衣物奔了出去。
院中,几个家丁正拿着竹竿驱赶爬上祠堂顶的野猫。
“这祠堂不是封着吗?”
“怎么闻着里头有股……淡淡的腥甜味?”
“快些赶走!”
“玄尘少爷吩咐了,今日要请高僧来此做法事,驱驱这几日的晦气。”
家丁边说边赶。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祠堂的门柱,不许他们靠近。
三个家丁蹙眉,面面相觑。
“二少夫人?”
“怎会如此模样?”
“听闻她兄长快回京了,若见她这般,怕是要掀了顾府?”
“休得多言!没见玄尘少爷过来了吗?”
几个家丁噤声,不敢再动。
顾玄尘见我又抱住祠堂门柱,他目光如冰,怒意渐起。
“沈清月,你故意与我为难不成?”
“不过是让你在祠堂静思几日,何至于此?”
“嫂嫂已言她并非有意惊扰你,难道你还要她也去祠堂待上几日?!”
他的话,始终未能让我抬头。
我专注地抱着门柱,宛若孩童护食。
顾玄尘见我始终不语,他气极反笑,转身入屋,取出一柄戒尺。
“今日我便要看看,你这疯病能装到何时!”
他手中的戒尺,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手起尺落,重重打在祠堂的门板上,发出巨响。
木屑纷飞,溅了我一脸。
我疯狂地摇头,口中发出呜咽的哭喊。
“阿念,娘亲护着你……”
可是那声音终究被戒尺的击打声淹没,门板开始震颤。
几个家丁惊得不敢出声。
忽然有个眼尖的家丁指着祠堂门缝,声音发颤。
“那……那里是不是有只小小的布老虎?”
3
“什么布老虎?”
另一个家丁也凑近,指着祠堂紧闭的门下方。
“那里……露出一角,确是个布老虎的耳朵。”
“当真!”
“祠堂内怎会有孩童的玩具?”
几个家丁窃窃私语。
顾玄尘蹙眉,本欲上前细看。
我却死死扒着门板,将缝隙堵得更严。
“谁都不许伤害我的阿念!”
“都走开!”
顾玄尘被我激烈的举动弄得脸上无光,他强压怒火,转身对柳书意放缓声音。
“嫂嫂,去备些安神茶。”
“今日我定要将这祠堂内外清扫干净,再请高僧来此!”
“我看她这疯癫之态,是冲撞了什么不洁之物!”
柳书意低声应下,快步去准备茶水。
几个家丁也不敢再多言。
“有劳诸位了,今日不必在此处守着。”
说完,顾玄尘遣散几人,再次回到院中,负手而立。
日光灼灼,他眼神晦暗,心头越发不宁。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檀木拨浪鼓,在手中轻轻转动。
这是他去岁在庙会,一眼相中的。
本想等阿念再大些,亲手给他。
想着阿念,他又再次看向我死守的祠堂。
门缝里的东西,确有些眼熟。
但他不愿深思,只走到庭院门口,望向府外,看老夫人是否归来。
这时,我抱着门柱,开始低声哼唱哄阿念睡觉的歌谣。
顾玄尘看过来,就见我从怀里掏出那件阿念的小肚兜,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阿念乖,娘亲给你焐热,穿上暖和的小衣衫……”
他眼神一滞,几步冲过来,夺过那件肚兜。
“这……这不是前几日阿念换下的肚兜吗?!”
“为何会在你这里?”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我越是如此,顾玄尘心中越是惴惴。
他心绪不宁,又转头去问刚端茶过来的柳书意。
“嫂嫂,阿念当真被母亲带去别院了?”
“她们去了何处?我亲自去接她们回来。”
柳书意面色微白,说话的声音愈发轻细。
“玄尘,你莫急,阿念……阿念今晨我还遣人送了燕窝粥过去呢!”
“至于老夫人?她应是快用晚膳前回府了。”
顾玄尘心中未因柳书意的话得到纾解,反而更添烦闷,他伸手接过茶盏,试图借饮茶平复心绪。
可这时,我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院门方向。
“少爷,老夫人从护国寺祈福回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管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柳书意端着空托盘的手一紧,指节微微泛白。
顾玄尘并未察觉,他眼中掠过一丝安心,快步走向门口。
人却在门边僵住。
“母亲,阿念呢?”
“嫂嫂不是说他与您一同在别院吗?”
4
婆婆手中捧着一叠黄色的平安符和几件小巧的开光玉器,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与肃穆。
“阿念?我不知晓啊。”
“我与你说,你那岳家兄长之事非同小可,我听寺中住持提及,他此番回京,恐与朝中彻查军备一案有关,你需早作打算!”
“你速与沈清月分说清楚,让她兄长莫要牵连顾府,保全我们阖家安宁才是正道!”
婆婆丝毫未察顾玄尘神色有异。
直至她看见我披头散发,死守祠堂门,一身狼狈,才惊得倒退一步。
手中的符纸散落一地。
“这是在做什么?!”
“玄尘媳妇,你又在发何等邪祟?!”
婆婆顿足捶胸,声音尖利。
顾玄尘却转身死死盯住她。
“母亲,嫂嫂告知我,阿念与您同在别院,为何他未与您一同归来?”
婆婆身体一僵,她眼神闪烁,忽然直起身子。
“阿念啊?”
“对,他是与我一同在别院,只是今日有高僧为他祈福做法,不宜挪动,我便先回来了!”
婆婆说完,眼神慌乱地将那些玉器收到一个锦盒中,锁入自己房内。
顾玄尘听完,心中疑窦丛生,但他未再多言。
只是走到祠堂前,命家丁取来火盆,要将那门缝中的布老虎勾出焚烧。
我死死护住门板,被家丁推搡着在地上拖行。
“沈清月,你当真冥顽不灵!”
“你还要装疯到几时?!”
他咬牙切齿,见我始终毫无反应,终于怒不可遏。
“你是舍不得这不祥之物是吧?”
“好!我便成全你!”
“我让你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厉声命令家丁。
我护着门板,被推搡倒地,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石阶上。
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眼前发黑,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可顾玄尘却视而不见,他亲自上前,用铁钳夹住那布老虎的一角,用力往外扯。
一直将其扯出大半,眼看就要投入火盆。
“沈清月,我最后说一次,放开这祠堂门!”
“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我低头,紧紧抠着门板的裂缝,手在布老虎被撕裂的棉絮中胡乱摸索。
“是阿念的玉蝉!”
我握着那枚冰凉的小小玉蝉,哭得肝肠寸断。
顾玄尘先是蹙眉,随即又厉喝一声。
“沈清月!你竟将阿念的贴身玉佩塞入此等污秽之物中,我看你真是执迷不悟,无可救药!”
他说完,猛一用力,那布老虎被彻底扯出,掉在火盆边缘。
燃烧的炭火发出噼啪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我没有丝毫退缩,扑了过去。
“阿念,不怕……”
“娘亲在,不烫的……”
我在滚烫的火盆边,拼命想将那布老虎从火焰中抢救出来。
就如同那一日,我拼命想将阿念冰冷的身子从死神手中夺回。
“沈清月!”
顾玄尘惊得浑身一凛,他也跟着上前,想将我拉开。
我却始终抓着那烧焦的布老虎一角,死命地往外拽。
顾玄尘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他脑中一片混沌,寒意从心底升起。
手臂却被火盆的边缘烫得刺痛。
“沈清月,你给我起来!”
顾玄尘一把箍住我的腰,用力掰开我抓着布老虎的手,强行将我拖离火盆。
未等他定神,我手中紧握着那枚小玉蝉,眼神死死盯着那被烧得残缺的布老虎,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哭声惊得柳书意和婆婆同时抬头,循着我的视线望去。
“那……那是什么?!”
她们掩口,双目圆睁,满是惊骇。
顾玄尘跟着望去,只见布老虎烧焦的破口处,隐约露出一段绣着“长命百岁”字样的红色布条,那是阿念的襁褓一角。
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而这时,紧闭的府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
数名身着玄甲的军士肃然而入。
为首的玄甲男子,面容冷峻,正是奉旨回京述职的我兄长,沈昭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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