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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我和周子煦相识十年,地下恋七年。
三十八岁生日这天,我准备好了他心心念念的二人护照和出国的机票。
而他失联一整天后,将一段长达四个小时的控诉视频公布在全网。
标题为:#细数某知名男教授纠缠母校学弟十年的N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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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头脑灵活,算得上过目不忘,四个小时可以把一本厚厚的书记下大概,四个小时的学术演讲也可以脱稿顺利汇报。
可是这个237分钟44秒的视频我反复观看,都无法把视频中红肿着双眼满腔愤恨的颓废形象和记忆中爱撒娇阳光开朗的年轻爱人重叠在一起。
甚至就在这条视频发布的前一天早上,周子煦赤裸着上身把我困在床上闹了许久,要我答应他推掉晚上的会议陪他去夜爬看星星。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在屏幕上,暂停的画面重新动起来,正好播放到最后一段。
【宋墨琛第38宗罪:学术威胁】
周子煦右侧的画面罗列出无数聊天截图。
“我研转博后压力倍增,每天晚上为实验和论文焦虑到无法入睡,宋教授每隔一天就要问我实验进度,打着帮我看论文的名号把我的研究成果批得一无是处。”
“还威胁我说不按照他的想法来就无法毕业,连答辩资格都不会有!”
【这样的论文拿去给你导师看怕是要被直接丢掉哦。】
【你的实验逻辑前后不搭,选的方向创新度很低,建议推翻重做……】
【理解你导师的意思了吗?】
【你引用的文献几乎都没有参考意义。】
周子喣声泪俱下地读着我发给他的这些消息,评论区内一片共情。
他又展示了几篇发表论文的署名,一作是他,二作是我,随即贴出他发我论文初稿的截图。
“明明研究方向都不一样,宋教授要求我把论文必须先发给他审核,不许我加同学和导师的名字,必须加上他,否则就动用关系让我一篇文章都发不出去。”
如果他多往下截一些,网友就能看到我紧接在后面发给他的数篇文献和整理的思维导图和文章大纲。
他成功发表的那些论文更是和他的初稿内容毫无关联,每一篇都是我带着他从头改到尾,甚至数据观察和获取的实验结果都是由我来完成的。
我并不在乎这几篇文章,从未要求署名,只是他说两个人的名字放一起密不可分,看着很幸福。
周子喣的聊天记录从我们加上好友的那一天开始保存,我和他的对话框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和他在一起半年后,他以办公室人多眼杂,我上课又经常投屏容易暴露和他的关系影响我的形象为由,每天晚上临睡前亲自删掉我手机里关于他的所有东西。
周子喣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老师,视频您也看到了,学校现在正在联系我询问事实。”
“只要您把要发核心的那篇文章一作给我,二作给思淼学妹,保我们两个顺利毕业,我就和学校澄清是我喝多了闹得乌龙,顶多给我个处分。”
“回去我任由您上,满足您一次,这事就了了,您别认死理非闹到身败名裂可没法收场。”
脑子阵阵发昏,我极力平复呼吸,还是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哑声开口。
“你别想了,周子喣,我不会……”
他显然没什么耐心,直接挂断了电话,下一秒,来电显示跳出母亲的备注。
隔着手机都压抑不住对面的怒火。
“看你干的好事,不肯接受联姻承担责任,玩个学生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家族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学校的事我来处理,这几天你给我安分点,三天后,我派人送你出国,这辈子都不许回来!”
最后一句怒吼回音未消,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我扯扯嘴角扔掉手机,倒了一杯酒坐回沙发上,自虐似的继续看着屏幕,背后的防盗门传来密码输入错误的报警声。
家门密码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和周子喣在一起的日子,他总是记不住,每次都要试上好几遍才能打开门。
没想到回来的不是周子喣。是和他同校同一届隔壁体育学院的程野。
“宋教授!”
“您还好吗?”
我扭过头,愕然地看着扶着门口粗喘着气的男生:“程野?”
2
“我看到了周子喣发的东西,有些担心您。”
程野撸了一把额前湿透的碎发,眼中的关心毫不作假,但他只是周子喣同一届隔壁体育学院的学生,我和他仅在学校里见过几面。
没心思深究这份关心的由来,还有为什么会有我家的密码,谢过他的好意,我起身送人。
他弯腰一个箭步蹿了进来,说和家里断绝关系无家可归,室友打游戏吵得他没法休息,找各种理由赖在沙发上不肯走。
拉扯间他嘶了一声,露出满是鞭痕的后背,纵横交错看着极其恐怖,优越的五官纠在一起。
“宋教授,我快疼死了,您行行好,就收留我几天吧。”
这可真是乱上加乱。
我转身去拿医药箱,电脑上的视频自动重新播放。
【宋墨琛第1宗罪:猥亵学弟】
上来第一张照片便是我微抬头亲在周子喣的额头上,七年前的他比现在稚嫩许多,双眼紧闭,五官微微扭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有多么抗拒和不情愿,当时我还不满二十岁,什么都不懂,就被一个30岁的老男人哄骗着走上了歧途。”
周子喣又放了几张约会时偷拍的图片,其中包括我睡着时的全身照,每一张图片背后的地点,那天和他做了什么一一在脑海中闪过,我恨不得挖空脑子不让自己再回忆。
“你们知道走一个老男人的后门有多恶心!”
周子喣满脸嫌恶。
“每次和他出去我要做至少一周的心理建设,在他面前我还要装出快乐的样子,回到寝室几乎要搓掉一层皮。”
“我无数次想要拒绝他,拉黑他,做回正常人,可是我出身普通,没有背景,导师是他的同门学妹,如果我不顺着他,可能他一句话,我的学业甚至人生直接就此结束,我赌不起,也不敢反抗。”
他的控诉我已经倒背如流,以为不会再有感觉,心脏还是如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我的耳朵,程野挺起上半身,半拧着胸膛,声音哑得像哭过一般:“老师,别再听了。”
“他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过去……,您就当被狗咬过几次。”
我低垂着头,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继续给他上药。
“都是假的,被狗咬什么。”
他猛地直起身,顾不上棉签直戳在伤口上引起的疼,他瞪大眼睛半拧着胸膛看着我,眼中的心疼瞬间被掩饰不住的喜悦覆盖。
我把人按回去:“药还没上完,老实点。”
周子喣一直说没做好心理准备,对那事我也并不热衷,这七年最亲密的一次就是亲额头。
那时候他大二,带队拿了篮球比赛冠军,家里人说他不务正业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来我们学校找我吃饭,我误打误撞弥补了他没有得到的夸奖。
送他回学校的路上他和我讲起小时候家里总是偏心他哥哥,最后红着脸问我能不能像幼儿园的家长给表现好的小朋友那样给一个亲亲奖励。
那天气氛太好,我鬼使神差地吻了他的额头,他害羞又激动,最后表情定格成了照片里的那样。
他在我面前总是没心没肺,我一直劝他说话做事不要太直,心思别全摆在脸上,多个心眼事事留三分余地。
现在看来,我才是最蠢的那个。
3
【宋墨琛第2宗罪:变态控制】
周子喣展示了我的衣服购买记录和他的衣柜鞋柜对比,还有一日三餐以及我每次提醒他保姆去送餐的消息。
“我吃什么穿什么他要全方位地掌控,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毫无自我人格的玩具。”
“我深知天下没有白拿的免费午餐,所以从没有被他用金钱诱huò住。”
他说得义正词严,程野嘲讽地嗤笑一声。
他说胃不好,小时候家里没人管,落下的病根,我出差频繁,做不到顿顿亲自动手,一个月一万雇来个保姆负责周子喣的三餐。
他说同学都穿名牌,自己身上都是几十的地摊货觉得自卑,自那以后从头到脚一年四季的所有衣物都是我来安排。
我知道他一直有自己的小算计,对我也有所求,可他想要的都是我能给的,有何不可。
他开心,我自然开心,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
后来,他看上一款限量摩托车,我找人买了回来,和他约法三章一定要把安全放在首位。
他真的没胡乱骑着飙车,但也从来没骑过,我以为是少年心性,到手就没了那三分钟热度,程野却说他原价转手把摩托车卖了。
之前看程野的微信头像以为他们同龄人有着同款爱好,今日才知道他就是买家。
周子喣在我面前,缺爱、阳光、乖巧。
周子喣在同学面前隐形富二代、花钱大方、爱玩、女友三天换一个。
视频还在继续。
【宋墨琛第3宗罪:社交轰炸】
“我不接电话宋教授就一直打,我已经确诊神经衰弱,现在听到铃声会应激,恶心头晕。”
“这还有他半夜发疯,软磨硬泡威胁恐吓齐上阵逼我听他吐槽家庭工作和透着猥琐变态的告白。”
“任谁长期被这样纠缠还能保持心态健康?谁会口口声声说爱你的同时不断给你施加压力让你喘不过气?”
“如果不是选导师截止的最后一刻我换掉了他的名字,可能我早就承受不了他的压榨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周子喣贴出上千条通话记录,还有一条两个多小时通话录音。
年份早一点的集中在早上。
他本科滑档考到了同区的省内一本,大三时和我说专业前景不好,要考研读博,偏他脑子灵活但自制力差,求我每天早上打电话叫他起床,那一年,我成了他的家庭教师。
研转博后,一有不顺心的事,他就玩失踪,断联,那次我去外省开会,连着三天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那天晚上实在担心,给他打了语音电话,道歉,反思……,绞尽脑汁,能说的都说了。
酒店的浴室里,我坐在地上求他。
“阿煦,打扰到你休息是我不对,我只想你开口亲自和我报个平安。”
“求你。”
过了好久,周子喣才回应两个字。
“睡了。”
“他放屁!”
程野气得火冒三丈,指着屏幕破口大骂:“那天晚上他来我们寝室玩牌,中途我跟着他去寝室取偷藏的啤酒还有之前借给他的篮球,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床上放着的手机。”
“喝完之后他还去夜店赶了个场。”
可是周子喣说自己熬夜会头疼,雷打不动十点半睡觉,所以我晚上从来不敢打扰他,那是唯一一次。
“宋老师,你怎么能让这种又当又立的玩意耍得团团转,一骗就是十年!”
程野跳起来关了视频,点开周子喣的朋友圈,蛮横地把手机塞进我手里,让我看清周子喣真正的样子。
我滑动着屏幕,图片和文字穿插着,透着年轻人的活力和精彩。
原来他的朋友圈从来不是只有学委要求转发的青年大学习。
翻到三年前的端午节那天,手指猛地一顿。
周子喣发的照片只有两只牵着的手,很明显的一男一女。
文案是:
【家里这次介绍得还行,挺乖的,v我50 ,给兄弟们看脸,没别的,纯炫耀。】
我重复着点卡,退出的动作,反复放大照片,看他配大的文字,直到视线模糊,我低低笑出声,笑得肩膀直发颤。
那天他又一次玩失踪,我以为是生气我不能陪他过节,母亲再一次提出联姻安排时,我看着满屏的绿色直接出了柜。
那晚,父母彻底失望的眼神和爷爷打断的拐杖一起落在我身上。
被轰出家门后我定了最近的航班只想立刻见到他。
那晚,周子喣把相亲对象送回家之后和酒吧的调酒师开了房。
我抄起桌子上的红酒瓶灌进口中,程野伸手要抢,我避开他,红酒也洒了大半身,醇香酒气熏得我意识模糊。
恍惚回到十年前,我受邀回到母校做宣讲,结束后在球场上遇到了周子喣。
篮球砸到了我的头,他惊呼一声逆着光跑向我,脸颊爬满运动后的红,尴尬地咧嘴,笑着问我:“学长,没事吧。”
可能是阳光太过耀眼,把周子喣的笑容刻进了我心底。
原来那天种下的不是心动的种子,而是可以把人伤得体无完肤的刺。
4
事发后的第三天,我去相关部门接受审查,回来已将近傍晚。
程野穿着女仆围裙,做好了四菜一汤,顶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笑容满满地迎接我。
“宋教授,欢迎回家。”
我瞥了他一眼:“摘了吧,围裙。”
他揪着白色蕾丝边转了个圈:“多好看啊,我觉得正适合我。”
我移开目光:“周子喣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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