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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顾言骁娶白月光进门的那天,也是我公派留学资格下来的日子。
他对我说:“烟儿个性端庄,比你更适合做少帅府的女主人,若是你肯安分些,二姨太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我笑得乖巧,点头应好。
年少时的誓言还埋在那颗梧桐树下,可眼前人却早已变了模样。
腊月初一,当大红喜轿落在林府时,我早已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旁边是我的战友,前面是我的老师。
我无声道了句再见。
待下一个春日到来,红色会洒满这片大地。
1
这是我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宴会已经开始了两个时辰,顾言骁仍旧没有到。
大厅冷清,吊灯散发着惨白的灯光。可隔壁厅却欢笑声、碰杯声交织不断。
我知道,今天也是他的订婚仪式。
虽然我的无名指上还挂着他向我求婚时亲自为我戴上的戒指。
宴会门厅处,我被副官拦下。
足足十名士兵站在我身前,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林小姐,这里不是您应该来的场合。”
副官彬彬有礼、面色恭敬,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把我拦得严严实实。
“吴副官,我是言骁的未婚妻。”我紧紧咬住下嘴唇,试图拿出手指上精致名贵的戒指给他瞧,“这是去年他送我的戒指。”
“我求你了让我进去吧,爸爸请来了所有的亲戚和朋友,如果今天他不去看看的话,爸爸会生气的。”
他一生气,我的手臂上、大腿上就会多出几道鲜红的血印。
吴副官表情为难,他隔壁举枪的士兵却抢先一步嘲讽:
“林小姐,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2
“做人啊,就该有自知之明,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的就是恬不知耻赖在少帅身边的林雁回,她一个后勤司务的女儿也配做顾府主母?”
“还好少帅最后选了夏小姐,夏小姐是多金尊玉贵的人啊,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少帅。”
“那个林雁回,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和一群莫名其妙的女学生待在一起作怪,女子无才便是德,依我看,她们这群人就该被拉到刑场烧死。”
“对啊,十六那天她伙同女校那群学生示威游行,不是被枪击了好几个吗?里面竟然没有她?啧啧。”
“少帅大人,再怎么说她也是您的女人,做出这么出格的事也不管管吗?”
“就该把她囚禁起来,严刑拷打,只有这样女人才长记性。”
半晌后,一道熟悉泛着凉意的声线清咳:
“拷打就不必了,想进顾家的门,自当温良恭俭、德容兼备,若是她执意这样下去,我绝不轻饶。”
有人嘟囔:“要是我,如此异端的女子留着也是祸害……”
似乎触及他的底线了,顾言骁的语气带了丝愠怒:“我最后警告你们一遍。”
“哪怕她林雁回不是我顾言骁的正妻,但也是我的女人,是顾府的姨太太。”
“你们谁敢碰她一根汗毛,小心我的子弹不长眼。”
或许我该感动?
七年的光景断续浮现在眼前。
最寒冷的那个冬日,鲜血淋漓的顾言骁躺在我家后门。
我动了恻隐之心,瞒着爸爸将他藏于我的房中,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医治他。
后来,藏匿男人的事被发现,爸爸气得在全家族面前骂我荡妇,她们的眼神仿若我是一个失了清白就该去死的女子。
再后来,顾家军占领穗安,成了穗安城的新主人,我摇身一变成为顾少帅的心尖宠,不过半月,那些羞辱都换成了夸赞,说我运气好,说我有眼光。
我没有再听下去了,在副官和士兵的复杂眼神下匆匆离去。
回到宴会厅时,婶婶们昂起脖子不停往我身后看。
我知道她们在等谁,是以淡淡道了一句:“他不会来了,你们回去吧。”
反应最大的是爸爸,他怒目圆瞪,几乎瞬间就从酒桌上站起,抄起一个高脚杯就要向我砸来。
“你个杂种说什么?”
二婶瞥我一眼,扣住他的肩膀,打圆场:“好了,雁回以后是要进少帅府当少奶奶的,那你就是少帅的丈人,要体面。”
我没吭声,拿起桌上的手链,头也不回向大门走去。
“小杂种你给我站住!想去哪儿……”
愤慨的话语未落,我的额头猝不及防撞上一堵“墙”。
硬邦邦的胸膛,熟悉的甘松香。
一只手圈住我的腰,下巴放在我的头顶,语调自然又亲密:“听吴杨说,你刚才去过梅花厅了?都看到了?”
“嗯,在想我的未婚夫为什么又订婚了,另一半却不是我。”
忽然,他松开手,微微倾身,偏头看着我。
“雁回,我爱你,一直都未变过。”
“烟儿个性端庄,比你更适合做少帅府的女主人。”
“若是你肯安分些,二姨太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这一刻,那些困扰我的、禁锢我的思念与痛楚,仿佛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我所图的,是会红着脸把自己亲手做的手链送给我的十九岁的顾言骁。
是会留出自己时间特地到女校帮我查资料的二十岁的顾言骁。
不是眼前二十五岁,亲口给了我承诺又转头娶贵女的顾言骁。
我从来不图金钱虚名,更不贪图少帅府的主母之位。
但我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乖巧地说了声:
“好。”
顾言骁,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3
穗安城少帅和梧城督军独女的婚期,定在冬月初一。
烫金的邀请函,送到了每一位官僚大亨府上。
在女校上解剖课时,教授欲言又止:
“你和顾言骁……”
我轻盈一笑:“都过去了。”
她想起什么,担忧:“你真的考虑好了?”
我点头:“殷教授,把我的名字加上吧。”
“生逢乱世,绝不该耽于儿女情长,哪怕没有这场变故,我也是要走的。”
出国的名额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我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其中。
我以为,有一天,我会郑重地告诉他我的梦想,而他会笑着对我说好。
而这样的一天,等不到了。
师妹怕我伤心,拉着我的手说要请我吃这世界上最好吃的海棠糕。
可一转头,我和师妹就走失在匆忙的人群中。
“小竹!”
随着肩膀一阵刺痛,还带有余温的海棠糕重重坠落,洒满一地。
我拧眉望去。
夏流烟捂着肩膀,咬着下唇,满脸委屈。
“林小姐,我知道你喜欢言骁,没有成为正室夫人心里难受,可你也不能拿我撒气啊。”
我还没来得及喊疼,她就潸然泪下了:
“我很爱很爱他,他对我来说甚至比我的命重要。”
“你放心,林小姐,等我进门后,我一定为你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不会让你受委屈,好不好。”
她甚至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疼得呼吸都浅了几分。
“你放开,我不稀罕!”
我用力地把她手拉开,下一秒,她却摔了个踉跄后重重落地,随即躺在地上,再无动静。
“林雁回!你对烟儿做了什么?”
愤怒、怨念、嫌恶,在顾言骁的脸上一览无余。
“如果你变得像现在这样心理扭曲、小肚鸡肠,那我真的要考虑一下你到底适不适合进顾家的大门了。”
话落,他轻柔地抱起夏流烟,带着满脸的心疼快步离去。
吴副官跺脚叹声,恨铁不成钢地叮嘱:“少帅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您回去后好好写封检讨,再准备点礼物向夏小姐郑重道歉吧。”
我揉着被掐破皮的手腕,强忍酸涩,回呛:“凭什么?明明是她自己摔的。”
“林小姐,您以前从来不撒谎的……”
“您变了很多,难怪少帅不喜欢你了。”
曾经的我是怎样的?乖巧听话还是温柔懂事?
亦或是等待一场迟到了4个时辰的约会也不哭不闹。
吴副官摇着头离开了。
师妹这时才发现我,她一眼就瞧见了我手腕的通红。
“师姐!你的手……”
我状似无意地把手藏在身后,微微笑着:“没事,不小心摔的。”
顾夏两家大婚的那天,十里红妆,鼓乐喧天。
我站在队伍的末尾看着他们牵手、拥抱、亲吻。
手上喝酒的速度不知不觉加快,还未开席,脸庞却染上了一抹绯红。
殷教授坐于我身旁,倾头:“雁回,留学资格下来了,这一次,你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放下酒杯,神情坚定:“绝不后悔。”
仪式进行的时刻,我独自一人去了长乐街最大的那棵梧桐树下。
十九岁的顾言骁为林雁回埋下六坛女儿红。
他说:“雁回,你总说你没有家人,没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你嫁给我的那天晚上一定要同我一起来。”
二十五岁的顾言骁却和别人订了婚。
我忽然笑了,把拿来的小铁锹扔在一边,定定地看着这棵树。
片刻后,抬脚离开,再未回头。
4
大红灯笼高挂,来往行人穿梭。
林家大喜之际,我已然在机场等候,而此时,距离起飞不过半个时辰。
顾言骁身着红色婚服,意气风发地下马。
林方顺弯下腰谄媚笑:“少帅,小女早就准备好了。昨天她还跟我说紧张,一晚上都没睡着呢。”
“我教她啊,以后进了少帅府要温柔体贴,贤惠端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伺候好您!”
“嗯,做得不错。”顾言骁难得勾了勾唇。
林家嫁女虽不似夏家那样热闹,但少帅府的姨太太,还是有资格受到巴结的。
听着街坊邻里的艳羡之声,林方顺的脸灿烂得像一朵花。
随着鞭炮声响起,顾言骁踏过游廊,向闺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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