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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公司宣告破产后,我背上巨额欠款。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张写着肾衰竭的缴费单。
曾经的合作方问我,什么时候去给首富霍家新找回的太子爷认错。
我按下熟烂于心的号码:
“求霍总饶我一命。”
他的嗤笑声透过喧闹的背景音传来。
“没钱了?皇座A字号包厢,一瓶酒十万,我的肾喝不了酒,你替我喝。”
忙音响彻耳际时,我摸向腰腹的刀口。
他不知道的是,我仅完好的那一颗肾在他的身体里。
1
我到皇座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走路来的,因为没钱。
我推开包厢门,里面的喧闹声突兀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是肆意打量的视线。
“这就是太子爷之前的女人?这么丑?”
“怎么看着要死不活的……”
“啧,不是说是校花?”
我目光锁定在坐在正中央的霍星洲身上。
他怀里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只一眼,我便匆匆低下头。
三年没见,他一改曾经的内敛沉稳,变得锋芒毕露。
唯一没什么变化的,是他那时不时拨动中指上的戒指的小习惯。
不过,那戒指一看就更新、更贵。
而不是我与他那一枚在创业期没钱时买的廉价素戒。
破产的公司,催债的债主,有病的我。
看到我瘦弱苍白的样子,霍星洲神色复杂地开口:“离开我之后,混得这么惨?”
我正要回话,就见那浓妆女子抬头看过来。
“青槐姐姐,好久不见啊。”
我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是……苗……”
她噗嗤笑出声,“我叫苗月啊,青槐姐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不仅忘了星洲哥哥,把我也给忘了。”
苗月。
曾经在公司当过前台,后来因小偷小摸被我开除了的苗月。
他们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一听这话,霍星洲眸光转为冷冽,手一指:“开始喝吧,一瓶十万。”
我垂眸点头,娴熟地解开封口。
我刚咽下第一口酒,余光看见苗月挽着霍星洲撒娇。
“星洲哥哥,我也想喝酒。”
霍星洲屈指在苗月额头上弹了一下,力道轻得像是怕伤到她一样。
“不行!你做过手术不能喝,听话,喝这个牛奶。”
我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腹部。
做过手术……
“星洲哥哥,这个项链好漂亮啊,就是要八百万,有点贵诶……”
霍星洲宠溺地开口:“没事,你喜欢就买。”
我麻木灌酒,想起过往。
那时,霍星洲还不姓霍,只是个母亲早亡、父亲家暴的穷小子。
初见时,他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清冷孤寂,犹如一棵傲立雪中的松柏。
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所以,我爱上了他。
为此,我不顾家人反对与他相恋。
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早早搬出学校开始创业。
他主内,我主外。
霍星洲很有天赋,不过短短两年,就设计出一款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程序。
然而这对没有靠山的我们来说,弊大于利。
他被对家绑架,威胁我签署买卖合同。
他们想用一块钱买到这个程序。
我见过霍星洲为了它耗费的心血、付出的时间,怎么也不甘心妥协。
于是我抢先一步回家认错,先把程序转给了我爸。
我的计划是成功的,唯一的遗算是他们得到我签字的合同后,不守承诺捅了霍星洲几刀。
霍星洲伤了肾,危在旦夕。
我绝望到了谷底。
保住了他的心血又如何?人不在了一切都是枉然!
万念俱灰之际,医生突然通知我,我匹配上了他的肾源。
2
可没想到,等我术后醒来收到的第一个回礼就是霍星洲的分手短信。
以及铺天盖地的首富霍家独孙认祖归宗的热搜。
小富跟首富,一字之差犹如天地。
我找不到他。
后来才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他出国了。
直到三个月前,我在新闻上看到铺天盖地的霍家独孙回国订婚的消息。
当天,全网瘫痪。
我原本想找他问个清楚的打算消失。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收到的他送来的大礼。
思绪被腹部的灼烧感和此起彼伏的对话声打断。
“你说说那女的抛弃太子爷是不是悔疯了?”
“那肯定啊!有这样的男朋友我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不好。”
听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
我抛弃了他?
“咳咳咳……”
我被来不及吞咽的酒水呛得咳嗽起来。
他把自己塑造成弱者形象倒是半点也不心虚呢。
我抿了抿唇。
缓了缓,正要继续时,霍星洲站起身猛地夺过我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
我疑惑地看向他。
霍星洲语气冷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
刚一开口,强撑了许久的呕吐感忽现,“呕~”
“血!”
我听到有人这样惊呼道。
低头一看,才发现我的上身被染红了一块。
霍星洲见状,面露慌意,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手。
却被苗月拉住另一边的胳膊:
“星洲哥哥,听说青槐姐姐很会演戏骗人,这不会就是拍戏用的血包吧?好逼真啊!”
她的眼神中充满恶意和挑衅。
闻言,霍星洲扶我的动作半道改成了推。
“冯青槐,你真恶心,竟敢把对那些男人的下贱手段用到我的身上!”
“亏我刚才觉得你可怜想放过你,可惜你不配!”
他口中的下作手段,是当初我们创业时,我为了躲酒想出的各种装病的法子,
我被推倒在地,笑着咽下涌上口腔的腥涩。
“霍总,刚才你打碎的那瓶我喝了一半,可以算钱吗?”
霍星洲怒意高涨,“钱钱钱!你除了钱还知道什么?要钱是吧?我给你!”
他掏出一张卡,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
“这里是一百万,拿着钱给我滚!”
苗月用脚把卡片往我的方向推了推,附和道:“青槐姐姐,快接着啊,这些钱可够我买一个包包了呢。”
我坐在地上,环视一周,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按照剧情发展,这个时候我应该喊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之耻,他日必报。”才对。
可我忘不了我爸去年患癌死前的话。
他说:“槐槐,爸爸的小公主,你要活得漂漂亮亮的啊……”
我需要钱治病。
所以我捡起银行卡,把自己的脸皮踩在脚下:“谢谢霍总,谢谢苗小姐。”
3
有了钱,我第一件事就是交了90万医药费。
剩下的10万取成现金。
我的主治医生依旧是三年前,给我和霍星洲做换肾手术的那一位。
“两个人凑不出一副完好的肾。”
这是他对我们的评价。
小老头深耕医学几十载,人老了身体大不如前。
他将我的病例交给他的徒弟夏湛负责,一来二去我们熟了起来。
如果我做血透的日子他碰巧空闲,就会来陪我待一会。
按照他的说法,我是他从业来第一个病人。
几个小时后,我目送他回去值夜班,绕道去医院食堂买了一杯小米粥。
每次下仪器后,总是摆脱不了恶心、干呕和肌肉痉挛。
扎完针后的手臂也要淤青发紫好几天才消。
刚消了又到时间了。
但好在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手机铃声响起。
我接通,那头是银行的工作人员。
“冯女士,霍先生的银行卡刚刚申请了挂失,我行发现您刷了一笔百万的费用,请立即返还,否则您将面临盗窃的刑事责任。”
我愣了愣,苦笑了一声,“好的。”
坐牢是不会坐牢的,以霍星洲对我的报复心理,坐牢就代表没得玩了。
公司破产后,我在行业内被封杀找不到工作。
为了不连累无辜,我唯一的好友陈佳欣也被我刻意疏远。
但我曾投了一笔私房钱在她的生意里。
后来她赚了钱要还,我说不急。
就在我踌躇不前时。
我在医院的肾内科撞见了霍星洲。
当时,我刚下病床,头晕又恶心得说话都费劲。
他眼神冷若冰霜。
“冯青槐,你真是好大的脾气,见到债主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我看了他一眼,难堪地低下头。
几个小时的血透结束,我现在应该又丑又邋遢吧。
“你怎么在这里……”
难道是肾脏出问题了?
霍星洲的语气满是厌恶,“月月被查出肾功能异常,你跟我们血型相同,你把肾给她这是你欠她的!”
我错愕了许久,才嚅声问道:
“你……可是苗月不是A型血吗?”
我跟霍星洲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我俩高中会考体检时检测出同是P型血。
罕见血型配型成功的概率很大。
这我懂。
但是苗月在公司工作过近一年,如果同是P型血,我不可能不知道。
而之所以记得她是A型,则因为当时有位同事难产需要输血,找上她求助时被她一口拒绝。
“A型?”
霍星洲面色迟疑。
这时,一个医生脚步慌乱地走过来。
“霍总,苗小姐情绪波动很大,您快去看看吧……”
霍星洲回神,眼中盛满冷意。
“够了,她是什么血型我比你更清楚!”
“我答应你,只要你同意给她换肾,我会给你偿还所有债务,再给你一笔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的费用,对你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来说,该满足了。”
对于这个评价我早已麻木,我低喃道:
“她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霍星洲想起三年前痛苦的自己,眼尾染上猩红。
“是,很重要!当初你弃我于不顾,伙同你爸夺走我的一切,如果不是月月把肾给了我,我现在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你说……”我错愕地理了理思绪,一字一句咬得很重,“我抛弃了你?还有给你换肾的人是苗月?可是明明是我——”
霍星洲冷冰冰地打断我。
“够了!你想说肾是你捐给我的?这样的把戏还没玩够吗?”
“你知道绑匪关着我的地下水沟有多令人作呕吗?跟你一样!”
霍星洲见到我悲痛欲绝的样子,眉眼间闪过报复的快感。
他口不择言道:“做了坏事是会有报应的,你该庆幸你爸死得早,否则——”
“啪!”
我忍无可忍给了霍星洲一巴掌。
“不管你信不信,我爸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也没有!”
霍星洲的脸色寸寸阴沉下来。
“管好你的爪子,再有下次,跟你爸的骨灰一起喂狗!”
我笑得讽刺,“如果我不同意捐赠,你……”
“不同意也得同意,你应该知道霍家的能力,足以让你的朋友、亲戚……你以为撇清关系就行了吗?”
是啊,霍家遛我像遛狗一样,让我以为可以挽救回我与霍星洲一手创办的公司,然后又予我沉重一击、背上巨债。
心中万千念头闪过,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霍星洲,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他下意识接了句:“祸害遗千年,像你这么恶毒贪财的女人,谁死了你都舍不得死的。”
我嘴角扯出讽刺的笑,“既然这样,随你的便吧。”
4
手术时间定在一个礼拜之后。
那天谈话结束,霍星洲让人把我请到医院顶楼的VIP病房。
我懂他,正如他懂我。
装作听之任之不过是我的伪装,而真实的我早已想好了逃跑路线。
名为请,实则关。
手机收走、定餐定量……直到上手术台前,我也没搞懂庸医们是怎么觉得我可以给人换肾的。
麻醉剂注射进我的身体里。
药效开始生效时,手术室内室的门被推开,苗月穿着病号服走近手术台。
“青槐姐姐,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啊?”
我语气淡淡地开口:“没办法,打工人都这样,不像你有花不完的钱。”
苗月跟当年一样喜爱旁人的追捧。
当即抬了抬下巴,“那当然,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你三年前换肾手术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冒充你、顶替你,然后成为你!”
原来……如此……
我就说按照霍星洲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恩将仇报。
苗月又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你瞧,星洲哥哥对我这个救命恩人有求必应,听到我生病了马上向我求婚拍婚纱照,都是最贵的,你羡慕嫉妒了吧?”
我顺势瞟了一眼,眸光微闪。
“我没穿过婚纱,能给我仔细看看是什么样的吗?”我的语气略带几分憧憬。
“嗤~”苗月鄙夷,随手递给我,“土包子,诺看吧。”
我接过手机,一张张滑动。
“很漂亮……”
“这个婚纱也太好看了!”
……
抹除掉手机上的痕迹后,我的意识伴随着绝望和希望这两种极端的情绪,渐渐遁入万丈深渊。
手术室外。
红灯亮起后,霍星洲没由来地感到一丝心悸。
他这是在担心那个女人吗?
不——
这是那个女人欠他的,如果不是她私吞了公司的一切、不愿给赎金,他就不会被伤到肾脏,更不需要接受苗月的肾源。
霍星洲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他没做错!
“嘭——”
消防楼梯的门被人撞开。
夏湛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对着手术室的门疯狂拍打。
“快停下!她不能做手术!她是肾衰竭病人!”他的声音在走廊回响,却没有任何人理会。
夏湛当机立断拨通老师的电话说明情况。
“你们竟然调开我对着我的病人下手?!”
要不是收到陌生人的匿名短信,此刻他还被蒙在鼓里。
夏湛转身,冲着霍星洲就是一拳。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她的肾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想让她死吗?”
霍星洲瞳孔骤然一缩,正要还手的动作猛地顿住。
“你说……什么?”
此时,手术室内乱糟糟一片。
“糟了!病人大出血!”
“妈的!赶紧救人!”
“……止血钳……找不到出血点……”
“……通知家属吧……姓名:冯青槐,死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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