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摔回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记忆也如潮水般扑来。

　　其实裴秋远和林素素早有预兆。

　　一年前，他开始频繁地提起这个小学妹。

　　他说林素素的钢琴弹得有多好，说她有多么的善良，说她在朋友聚会上表现得有多亲和，说她那双手洁白修长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手。

　　那时的我们已经同居三年了。

　　其实我和裴秋远并没有真正意义的公开过，所以在外人看来，他这个行为并不能称之为出轨，只能是精神上的背叛。

　　没有人能苛责什么。

　　可我们一起和过泥巴，过过家家，在夏天互啃过一个大西瓜，他的好他的坏他的所有第一次我都参与过。

　　同样的，我的人生他也占据了将近全部。

　　虽然没有表白过，可我们已经同居了四年。

　　从小学到中学再到高中，及至大学，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我精心地装饰着我们的小房间，好似仓鼠一样每天添置一点东西，四年的时间，屋子被我装满了回忆。

　　可他却开始时不时地不回家了。

　　他给我的借口是工作太忙，同事聚会，可每次我去接他，同行的人都会提到林素素。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那些费力寻找的原因有多少是为了林素素，多少是为了敷衍我。

　　护士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回：“如果你家人没空过来，那你不如办理出院回家休养吧。”

　　我谢过对方，打开微信，给裴秋远发了条信息，让他来接我。

　　他没回。

　　我只能自己去办理出院，然后打车回家。

　　回到家，我走到客厅墙上的记事本前，在数字三上重重地划了个叉。

　　放下笔，我的视线却不由得落在上面的一堆杂乱的文字上。

　　有男人苍劲有力的字体，也有女人娟秀的小楷。

　　“生理期25号，记得给阿雪煮红糖水。”

　　“阿雪只吃道东那家的烤鸡！”

　　“裴秋远真的好爱孟雪啊！”

　　“秋远的裤子短了，要换XL码，袜子要再买十双。”

　　“秋远，我要加班，锅里有鸡汤，吃了再睡。”

　　“秋远睡着后好可爱，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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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地看过去，只觉鼻子微酸，喉咙发堵。

　　这个记事本最后的日期还是在半年前，明明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可上面的内容却没有再增加过。

　　肚子又开始疼了，我把自己摔在床上，慢慢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腹部一阵剧烈的绞痛将我从梦中惊醒，我疼出了一身的汗摔下了床，连拿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爬向客厅。

　　咔。

　　门开了。

　　裴秋远哼着歌走进来。

　　四目相对，他脸上的笑容还来得及收。

　　我脱力倒在地上，他这才走过来把我扶起，放到沙发上。

　　我喘着粗气，吃了药，虚弱得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裴秋远坐在我旁边，双眼却不离手机，唇角微微上扬。

　　“裴秋远。”我喊他。

　　他这才回神，把手机一收，似是才注意到我的虚弱：“你躺一会，我给你倒杯水。”

　　他的口气轻松，动作更是敷衍，拿来的毛巾还是他的擦脚布。

　　我看着甩在我脸上的东西，毛巾的角刮到了我的眼角，我的眼圈攸的红了，胸口掠过尖锐的刺痛。

　　我突然想起大二那年。

　　裴秋远这人长得帅，爱打篮球，一米八六，学习又好，烂桃花一向多，那年，隔壁班的班花向他告白被他拒绝后，恼羞成怒找了校外的人想收拾他。

　　面对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社会人员，他却表现得丝毫不退缩，甚至主动言语挑衅对方。

　　本可以一句道歉解决的事，最终还是演变成了斗殴，当对方掏出刀子时，裴秋远脸上没有一丝惧怕，而是看向了一旁神色焦急的我。

　　我替他挡了那一刀，刀扎得不深，但划破了我的动脉，顿时鲜血如注，喷在了他雪白的外套上。

　　四周全是尖叫声，同学们有的在报警，有的在找救护车，有地在帮我捂伤口。

　　我偏头看去，裴秋远微微皱眉，紧紧盯着自己的外套，然后转身向同学要了一条毛巾在那细细地擦着沾上的血渍。

　　我在医院抢救了三天才醒过来。

　　裴秋远戴着耳朵坐在我床边削苹果，轻快的钢琴声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我问他为什么不紧张，就不怕我真的死了吗？

　　他把苹果送到嘴边，扑哧咬了一口，笑道：“那帮人都被抓了，没个三五年出来不了。”

　　他得意我帮他报了仇，开心于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惹他了。

　　可他丝毫不关心我也会疼。

　　我的每一次从死而复活的前提是要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

　　他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

　　他摘下耳机，好奇地凑到我面前：“阿雪，也许我可以试一试高空跳伞，不带降落伞的那种！”

　　我被他眼底的天真和雀跃吓到了。

　　可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第一次为他死，是十岁那年替他父母抵挡了一次车祸。

　　我被撞的全身粉碎性骨折，包得像个木乃伊。

　　他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不管父母如何劝阻都不肯离开病房，生生守了我一个月，此后的恢复期都是他陪着我度过的。

　　再后来，他游泳溺水，我把他举出水面，又是医院住了一周的院。

　　他寸步不离，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握着我的手，紧张又惶恐：“阿雪，你下次不要救我了好不好 ？我宁愿躺在医院的是我！”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直至他开始麻木。

　　他不再把生命看得珍重，因为有人为他承担后果，他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打架斗殴泡吧，他说他的世界太匮乏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他要试试不一样的活法，他在用我的痛苦去体会人生的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