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顾迟延病重时，我抛弃了他。

后来，我在事业高峰期被人折断双手，沦为废人。

绝望之际，他不计前嫌，重新回到了我身边。

今天是我们复合后的第98天，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却不小心听见他和别人的对话。

“顾总，你为了让莫青提上位，找人弄废了许欢鱼的手，她本来是个难得的天才，现在再也弹不了钢琴了，这事如果暴露了，只怕要负刑事责任。”

顾迟延语气平静：“当年我病重，许欢鱼却为了傍大款和我分手，如果不是青提舍命把肾换给我，又一直陪伴我，我早就死了。只要她幸福，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在门外听着，腰腹一阵阵抽痛。

顾迟延不知道，那时他肾衰竭，是我悄悄给他换的肾。

而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

1

右侧后腰一半虚空一半绞痛，额头上渗出生理性的冷汗，我连忙抱紧怀里的礼盒，回了房间。

诊断书放在抽屉的最底层，医生说了，我没多长时间了。

我时常担心，要是我不在了，顾迟延可怎么办，会不会撑不住。

为此，我忧虑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在医院选择了最痛苦的治疗方案。

我不放心，想尽可能多陪他一段时间。

现在倒是好了。

我放心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应该是顾迟延的客人走了。

他推门进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见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背，他挨着我坐下，把我的手放在掌心里。

“放心，我一直在调查，迟早有一天会找到害你的人。”

我看着他。

他定定地望着我，神色认真。

“不要紧。”我低下头，“都过去了，阿延，我不怨了。”

顾迟延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脑袋。

“你呀，就是太心软了。国家级钢琴家明明一直是你的梦想，你坚持了那么多年。”

原来他知道。

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坚持这么多年，是因为那时候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算了，都不重要了。

后腰又狠狠抽痛了下，我没忍住佝偻了身体。

顾迟延紧张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相连的智能手表，站起身：“我接个电话。”

门开了又关，屋子里重新黑了下来。

我蜷缩在角落里，痛得浑身发烫。

那时候，顾迟延是不是也这样痛？

还好，他再也不会痛了。

“小鱼，公司里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晚上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他站在门口，房间里光线昏暗，他大概看不清我的脸。

“好，你注意安全。”我咬着牙挤出一句回答。

顾迟延走得很急，没像往常上班那样，给我一个分别吻。

还好没有。

我再也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手机被砸得有些远，我艰难地爬过去，颤抖着解了锁。

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莫青提：【学姐，我这次演出很成功，既然你不方便，那就只有让迟延哥陪我庆祝了。】

2

我在昏迷前，硬撑着拨了120急救电话，又在手机上操作着开了楼下的门。

等我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我已经病房里躺了一晚上。

电视上在放新鲜出炉的文娱新闻。

著名钢琴家莫青提跨国竞赛归来，与陌生男子相伴同回别墅，举止亲密。

陌生男子只有个背影，黑糊糊的，难辨身份。

不过，莫青提身上那件外套好认，是顾迟延生日时我找手工设计师朋友给他定做的，世上只有一件，昨天出门前他还穿在身上。

但今天他换了件衣服——

“小鱼，你怎么样了？”

顾迟延匆匆走进来。

“我回家发现你不见了，急死我了。”

我抬手替他抹平眉间的褶皱。

“没事，就是忘记吃东西，低血糖了。”

我看着他身上的黑色衬衣：“怎么没穿外套？”

他的目光闪避了下。

“你知道的，我的外套都不会穿过夜，我又急着找你，就顾不上换衣服了。”

他看了眼我周围的环境，皱起眉头。

“怎么住在这里，我给你换个病房。”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身。

我拉住他：“不用了，可以出院了，我没事。”

要是他去找医生换病房，我的病就要露馅了。

顾迟延想了会儿，又说：“那你在这等等，我去给你把医药费结了。”

我老实坐着，目送他离开。

他这一趟又去了很久，我坐久了也痛得受不了，只好下床，拿着东西慢慢往外走。

“迟延哥，你不用管我，我就是一点小感冒，你去陪学姐吧，她不是都昏倒了吗，肯定比我严重。”

莫青提走在顾迟延身边，身上仍然披着我送给顾迟延的那件外套。

顾迟延细心地替她拢了拢衣领。

“她没事，她身体好，平常也闲。倒是你，为了救我，底子都搞坏了，演出又辛苦，我找了个名中医，看能不能调理一下。”

莫青提皱着鼻子撒娇。

“中药，好苦，我不喝。”

没一会儿，她的目光顿住，朝着我的方向。

她看见我了。

顾迟延也回过头来。　　

我闪身躲进旁边的角落。

“怎么了？”我听见顾迟延问。

莫青提说：“没事，就是忽然有点头晕。”

果然，顾迟延立刻紧张了起来。

“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刚没检查到位？”

莫青提：“没事，应该休息下就好了　迟延哥，学姐那边应该很急了吧，那我就自己回去好了。”

顾迟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那怎么行，她不急，我送你回家。她自己回去也行。”

说完，他就扶着莫青提走了，头也不回。

他满心满眼都是莫青提，好像完全忘了，我还在等着他。

后腰连带着全身都开始疼痛，我扶着墙慢慢蹲下。

“你没事吧？”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我的主治医生。

他弯下身，看见是我后，眉眼间染上担忧神色。

“你怎么在这？又难受了？前面不是嘱咐过你好好休息吗？”

“正好今天该做治疗了，我陪你上去。”

我不过是他千百个病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我们毫无关系，他对我尚且如此关怀。顾迟延，我的枕边人，他看不见我的消瘦，听不出我声音里的颤抖。

但我不怪他。

“不用了林医生，谢谢你。”

我抹了把脸，撑着身体站起来。

“我不治了。”

3

回家的路上，我终于收到了顾迟延的消息。

【对不起小鱼，项目出了点事情，我得回公司一趟】

【你觉得好点了吗，如果你还没好的话，我这边联系医生给你换病房。忙完了我再来接你。】

距离他说去交费让我等他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我关上车门，给他回消息。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自己回家就好，你安心工作。】

他不像面对莫青提时那样执着，非要陪同作伴，而是回了我一个简单的：【好。】

其实，顾迟延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这样敷衍。

他也不是这样有钱。

毕业之初，他只是公司里每个月领着四千月薪的小白领，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上下班要转三趟地铁。

那时候，我在钢琴界已经小有名气，靠着到处演出的演出费，稍微能让我们的生活滋润一些。

老师说，我是难得的天才，应该去往更大的舞台。

顾迟延把这话听在了心里。

他说我在弹琴时像星星，浑身都发着光，他一定要把我送去更好更广阔的天地。

可天不顺人心，他生病了。

顾迟延的病需要很多钱，我卖了钢琴、到处演出也还是不够用。

最麻烦的是，他的肾坏了，需要换。

那一天，顾迟延抱着我，哭了。

并不是因为害怕死亡和病痛，而是心疼我连日来奔波、劳累和忧虑而日渐消瘦憔悴。

“小鱼，我们不治了。”

配型的肾源很难等到，即便等到了，手术费也令人望而生畏。

那时候的我们太渺小，垫上全部积蓄，也还是要负债。

顾迟延不想我人财两空，他想至少给我留一点钱傍身。

可是没有他，我还傍什么身。

日子一天天地熬，我整个人暴瘦，比顾迟延还像病人。

终于，医生说找到配型了。

那个人是我。

但我一个肾因为常年坐着练习和弹琴长了结石，只能用另一个。

顾迟延怎么会肯呢，他是决计不会愿意我拿自己的健康换他活命的。

所以我和他说了分手。

我说，顾迟延，你没有多少日子了，我不想守活寡，我现在碰上了更好的人，不用省吃俭用不用没日没夜地弹琴，我也能去实现我的梦想。

那一天，顾迟延又哭了。

他那么善良，连求都不敢求我。

但现在，这份善良再也不属于我了。

4

我一个人回到家里，把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顾迟延讨厌我，和我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对他来说肯定是很为难。

我走了，他应该也不会想看见我的东西了。

我才住进来三个月，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我在线上叫了个小时阿姨过来清扫卫生。

顾迟延干干净净地接我进来住了这么久，现在我要走了，也该还他一片干净的空间。

等着阿姨做完卫生，我在手机上叫了车，拖着箱子出门。

可我没走成。

本该回家休息莫青提来了。

阳光灿烈，她那双手白皙细腻，皮肤泛着光泽。

曾经，我也是这样一双手，顾迟延最喜欢我的手。

“学姐，你打算去哪啊？”

莫青提拦住了我的去路，她的手宝贵，就用脚挡在我的行李箱前。

“瞧瞧，学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皮肤蜡黄脸色暗淡，手又糙又狰狞，啧啧，老师看见了，估计要可惜死。”

莫青提上下打量着我，像在看一件脏污的垃圾。

“老师之前不是说你是天才吗？老师不是看不上我吗，可现在，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还是我，而你，许欢鱼，你只是个再也碰不了琴的废人。”

她一步步逼近我。

“哪怕你自我牺牲换肾给迟延哥又怎么样？他根本不领你的情，他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他恶心。他现在呀，满心满眼都是我。”

“他可真是个情种，为了帮我，他明明知道你多有天赋，弹钢琴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可是，我只是哭了一哭，他就毫不犹豫地把你废掉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把你打晕敲断你指骨的人，就是顾迟延找的，他可真是狠心啊，我听了都心痛呢。”

不，我都知道了。

所以我要离开了，生命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我想好好为自己活上一段时间。

可莫青提不信，她恶狠狠地盯着我。

“所以啊，许欢鱼，你还不快滚，你还这么厚脸皮缠着他干什么？”

“你信不信，只要我想，不只是你钢琴家的位置，不只是你的手，你的所有，迟延哥都会帮我毁掉。”

轻声说完这句话后，她忽然往前了一步，同时手撞在我的行李箱上，她一下子尖叫了起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以弹钢琴为生，那双手何其宝贵，怎么会刻意自毁？

顾迟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青提！”他急匆匆下车，冲了过来，握住莫青提的手，满眼心疼，“你怎么样？”

莫青提抽泣着：“迟延哥，我的手好痛，我不知道学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她弹不了琴而我一直拿奖吗，可是我也不想的啊，我也不想让她的手指废掉的，我也很心疼她。”

顾迟延果真信了她的话，盯着我，眼神阴狠。

“许欢鱼！”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叫过我。

“你这个疯子！你最好祈祷青提的手没有问题！”

他太急了，关心则乱，因此也看不见我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和我苍白的唇色。

他就这么揽着莫青提走了，头也不回。

也好，再也别回头了。

顾迟延，一直恨着我吧，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我的离开难过了。

视线里的两道背影渐渐模糊，我猝然间呕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