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背景设置
第一章 免费
当我拿到胃癌晚期的诊断书时,老公正在初恋父亲床头尽孝。
日渐虚弱的我打去电话,求他陪我去上级医院治病,却只换来他不耐烦的斥责:
“你整天装病吓唬我,有意思吗?”
“茗茗她爸爸快去世了,雇我做临终关怀,这是我的工作,你别捣乱了好不好?”
直到他为了满足老人的遗愿,向我提出离婚,要给香茗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不吵不闹签下离婚协议书,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
三个月后,他到处找我想要复婚。
却在接单时,才发现这次临终关怀的对象竟然是我。
“请你专业、体面地送我离开这个世界,这是你的工作。”
可他,却歇斯底里,彻底崩溃。
1
“祁梦,明天上午九点去民政局离婚。”
收到老公叶知礼发来的消息时,我正在跟医生咨询化疗的流程。
见我孤身一人,医生眼中露出不忍,交待说:
“化疗是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还是建议你带家人一起来,我担心你自己……会撑不住的。”
我正想谢过医生的好意,老公却迫不及待打来电话,向来冷淡的他,此刻分外急切:
“看到消息了吗?好容易约的号,别迟到!”
对面嘈杂的背景音中,香茗娇柔的喊声分外清晰:
“知礼,你看这套婚纱好不好看!”
“好看,衬得你跟白雪公主一样漂亮。”
老公耐心地哄她。
为什么,他就从来不会哄我两句,哪怕是让我配合离婚,也只会冷冰冰地命令。
泪砸在病历本上,我极力压制住哽咽,卑微地追问道:
“如果我也得了绝症,你是不是……就不跟我离婚了?”
沉默很久后,他的声音溢满失望与疲惫:
“茗茗的爸爸快去世了,你还要跟他争,是不是太没同情心了?”
“你以前很善良,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
自私?
我从未想过他会用这样的字眼评判我。
当年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我毅然辞去护士工作,勤勤恳恳照顾瘫痪的婆婆十年。
我为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分担他从绝症患者那里吸收的情绪垃圾。
长年累月下来,辛苦和消极熬坏了我的身体。
而我换来的,就是一句自私?
“告诉我,是不是我成为你服务的对象后,你就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你告诉我,我就配合你离婚。”
我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我说是,你满意了吗?”
“威胁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有本事的话,你就死给我看。”
电话被挂断,传来无助的嘟嘟声。
医生伸出手想安慰我,又不知从何说起。
离开诊室,我鬼使神差绕到病房,只见四周挂满了气球。
“这是……”我问。
护士笑着回答:
“叶先生要给22床老先生的女儿求婚,亲自吹了一百个气球呢!”
说话间,老公已经和香茗十指交握,从电梯间走进来。
万众瞩目下,他单膝跪地,捧上一枚闪耀的钻戒,吻住香茗的手:
“你是我一生挚爱,永生不忘的初恋,嫁给我好吗?”
香茗激动地点头。
她病床上的父亲也起身鼓掌,露出欣慰的笑。
大家不停起哄,高喊着:
“亲一个!”
“亲一个!”
双唇相接时,老公猛然间看到我,抽身喊道:
“祁梦!”
他一路追着我到楼梯口。
我紧紧攥着病历,想着他若是还关心我,我就把一切告诉他,挽留他。
可他只冰冷地质问:
“你为什么跟踪我?”
2
心不断向下坠落。
喉头传来鲜血的腥甜。
胃癌不宜情绪激动,医生特意叮嘱过的。
我合上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却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我来看病,你没空陪我,我自己来还不行吗?”
他不耐地摇摇头:
“你又在骗我了,明明上次体检还健健康康的。我这是工作,你不要胡闹好吗?”
上次体检已经是三年前的事。
而如今,明明我脸色灰败到邻居都要问候的地步。
整日和绝症病人打交道的他,竟然一无所觉。
是他很久没仔细看过我了。
就连现在,他的视线也定格在香茗的方向。
很快,香茗也走了过来。
一见我,她就露出泫然欲泣的无辜模样:
“姐姐,我知道为了我的事,影响了你们的关系,真的很抱歉。”
她想鞠躬,却被老公拉住。
他不舍得自己心上人受半点委屈。
“可是看我结婚是爸爸的遗愿,难为叶哥哥愿意配合我,我保证婚礼结束,就把他还给你。”
我冷眼看着他们的表演。
“你们可以只办婚礼,不领证。”
“茗茗的爸爸是知名教授,要是让他知道是假的闹出笑话,不是更要了老人家的命吗?”
是是是,别人的命都重要,只有我的命不重要。
“如果离了婚,我就不会再嫁给你了,你想清楚了吗?”
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治好心里的伤,再满心欢喜地跟他复婚。
也可能,他根本没打算跟我复婚。
他又以为我在威胁他,平和的面容下掀起波涛,撂下一句:“随便你。”
接着,他拉住香茗的手,返回病房接受人们的祝福。
我愣在原地,心如刀割。
转天民政局,离婚手续办的飞快。
在我还来不及察觉悲伤时,离婚证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上。
“中午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叶知礼牵着香茗。
结婚证捏在他们手里,红的扎眼。
现在他们才是一体的夫妻,只有我是个外人。
“我想吃重庆牛油火锅!”
香茗叫嚷着。
叶知礼没有问我,直接推门走进火锅店。
热辣滚烫的烟腾腾升起,熏得我眼睛疼。
“大学时你就喜欢牛肉,尝尝这家鲜切的怎么样?”
他们互相夹菜,畅谈着恋爱时的过往。
若是他们情深似海,那我付出的十年青春,又算什么?
我久久没动筷子,香茗察觉后,再次开口:
“对不起,我光想着自己爱吃什么,也没问姐姐的口味。”
叶知礼给我随意夹了块香菇:
“我记得你也爱吃辣吧?好好的日子,别故意摆脸色。”
我不爱吃辣,只是为了迎合他勉强吃上几口。
他总是取笑我又菜又爱吃,却没想过我根本受不了这种辣度。
我赌气般吞下香菇,又吃了好几片沾满辣油的菜。
很快,我胃里翻江倒海地疼起来。
“呀,我们要不要送姐姐去医院,她看起来很难受。”
香茗故意作出夸张的表情。
叶知礼却并不看我,只无奈地叹口气:
“装病的把戏你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他带着香茗扬长而去。
我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服务生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
没想到香茗借口忘了拿包独自折返,居高临下向我炫耀:
“当初,你趁我出国抢走了知礼。”
“可现在,你不还是得乖乖把他还给我,然后孤单地去死吗?”
3
我没工夫去想,为什么香茗会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现在我只想回家,好好地休息会儿。
给闺蜜许佳薇打去电话后,不出十分钟,她已经驱车赶到。
而香茗仍在喋喋不休。
“你不知道,大学时的知礼有多浪漫,他会为我折一千只纸鹤,祈求我拿到奖学金。”
“我果然拿到了,我们在酒店缠绵了一整夜,那是彼此的第一次,他更是发誓会好好珍惜我。”
“他曾经给我发过邮件,说和他妈妈的管床护士谈了恋爱。他不想背叛我,但妈妈的病需要人照顾,而这个护士就是最佳人选。”
“你只是个工具,我劝你——”
我用尽所有力气,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然后坐进佳薇的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进门,我的东西破烂一样,被塞进几口大箱子。
看来他们迫不及待要把我这个下堂妻扫地出门了。
佳薇一边帮我搬运,一边抱怨道:
“出这么大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姓叶的太不是东西,明知道你都得了……还要离婚,简直禽shòu不如!”
我无力地扯扯嘴角:
“他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
“什么?”
许佳薇惊掉了下巴,她扶着我的双肩,不可置信地晃了晃。
“别告诉我你想演什么苦情戏,那不好看!”
“我只是……厌倦了,不想再跟叶知礼扯上关系。离了婚就算我死,墓碑上也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清清静静,多好。”
当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我最后望了一眼家里。
硕大的结婚照立在门口,碍眼得紧。
我索性从抽屉里取出锤子,一锤一锤,用尽力气砸了下去。
许佳薇不敢拦我,只眼睁睁看着结婚照被我砸成碎片,破裂的木刺扎进我的手心,鲜血滴在我俩的人像上,渐渐融为一体。
这段婚姻带给我的,仿佛就只剩下伤痛。
不知何时,叶知礼已经领着香茗回来。
见到混乱的场景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祁梦,你疯了?”
我摇摇欲坠地站起,笑着说:“我的确疯了,才会在你这种人身上浪费整整十年。”
紧接着,我见到婆婆送我传家的金镯子,赫然戴在香茗右手腕上。
那是我照顾婆婆十年才换来的情谊,她凭什么据为己有?
我攥住香茗的手腕,想把镯子取下来。
不料叶知礼狠狠推开我,随即扬起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打我。
“喂!你——”许佳薇想替我出头。
“在饭店,是你先打香茗的。”
叶知礼一句话,就宣判了我的罪过。
所以他替香茗打回来,就成了理所当然。
他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动手。
不要了。
什么结婚照、什么传家金镯、什么叶知礼,我统统不要了。
我到许佳薇车上,把箱子里所有跟叶知礼有关的纪念品,一件件扔进垃圾桶。
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我嘴角却轻松地笑着:
“送我,去医院化疗吧。”
4
叶知礼和香茗的婚礼,通过走廊的电视进行了直播。
周围的病友们欢呼着、赞叹着。
“听说小叶跟人家姑娘是初恋,这回总算走到一起了,缘分呐。”
叶知礼穿着白色西装,白马王子般拉过香茗的手。
这是我幻想过无数次,却可望不可即的场景。
“我和知礼认识了十六年,这份情谊无人能及,我一定会好好和他走下去,一辈子不放手。”
香茗的发言,带着浓浓的挑衅。
她赢了。
赢得毫不费力。
叶知礼握着麦克风的手微微发颤。
我以为他面对任何事都能波澜不惊,从容而对,原来是我肤浅了。
“我……我很开心能娶到香茗。如果余生有机会的话,我……”
没来得及表白完,香茗的父亲忽然捂着心口,缓缓倒了下去。
叶知礼眼疾手快冲下台,抱老人坐上急救车,风驰电掣赶回医院。
医生护士忙进忙出。
但老人病得太重,还是走了。
香茗在医院哭了很久,叶知礼轻轻抱着她,柔声安慰:
“别怕,你还有我。”
我混在围观的人群里,戴着口罩,他没有认出我,甚至根本没有看向我。
当晚,我在佳薇的陪伴下,坐车回到小区。
不远处,叶知礼和香茗挽着手,提着采买的各类蔬菜,像真正的夫妻一样走进门洞。
二楼厨房的灯亮起。
极少干活的叶知礼挽起袖子,亲手切菜做饭。
香茗就环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背后。
再晚些,我忍不住借许佳薇的电话打给他。
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接起,声音带着欢愉过后的疲惫:
“请问是谁,找我有事吗?”
香茗在一旁呢喃低语。
我不敢去想方才他们是怎样的亲密。
慌乱挂掉电话后,佳薇将我揽入怀里。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话音未落,我已泣不成声。
之后化疗的日子,许佳薇尽一切可能陪伴着我。
叶知礼曾打电话询问我的近况,佳薇只是说我心情不好,在散心。
“拜托你转告祁梦,复婚的事……可能还要再等等。”
“茗茗父亲刚去世,心情不好,我必须多陪陪她。”
难为叶知礼了,在与香茗如胶似漆时,还能想起我这个人。
至于复婚,本来就是他安慰自己良心的借口而已,我早就不惦记了。
脸上泛起苦笑,佳薇却又对我说了一则爆炸性的消息。
“你知道吗,前两天去世的香茗父亲,他亲闺女找到医院来了。”
“你说什么?”
我一时没有听明白。
“我是说,那位绝症老人根本不是香茗的父亲,是她花钱请的!真是个说谎不脸红的心机女!”
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决定拜托她一件事。
“替我找个临终关怀师吧,要最好的。”
“最好的?咱这儿最好的关怀师不就是……”
“对,就是叶知礼。”
医生告诉我,我最多只能坚持不到一个月了。
既然叶知礼这么热爱他的工作,这次,他也一定能完美完成我交付的任务吧。
转天,叶知礼根据单号,来到我的病房。
望着我深陷的眼窝,瘦到几乎脱形的身体,满身的仪器,叶知礼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关上门,又重新打开。
第一次,我听到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祁梦!你又骗我,你一定又在骗我对不对!”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更多深夜读物等你戳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