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从高中起就不像小时候那样与我针锋相对。

高中加大学七年，他也给我当牛做马了七年。

我以为他在偷偷暗恋我。

直到毕业典礼那天晚上他邀请我去外面过夜，我脸红着同意了。

事后他却说，这是你情我愿，如果我舍不得，就当他的炮友。

我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就偶然听见他和他朋友谈笑：

“不枉我给她当了七年狗，滋味确实好。”

我微微怔住，却听见他朋友说：

“初yè就给你吃到了傲娇大小姐这种顶级货，接下来准备对哪种类型下手？”

“是外院的娇怯小白花，还是生科的烟熏小辣椒啊？”

竹马玩笑般的声音传来：

“怎么，我不能同时把两个，玩双飞吗？”

我难堪又愤怒，取消了和他的毕业旅行计划。

直到后来他家公司没落，我也没有再给他一个好脸色。

……

竹马方渐楠的话毫无预兆地砸进我心里。

头顶像是有无数根针猛地刺入，一瞬间我头皮发麻，浑身像过电一样打了一个激灵。

“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你小子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刚认识你时还以为你对宋淮橘一心一意，是那种光风霁月好男人的人设呢，我说那也太没意思了，现在才知道，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够男人！牛！”

方渐楠的朋友好哥俩似的揽住他的肩膀，脸上是臭味相投的笑容。

方渐楠拨开朋友的手，用力捶了一下朋友的胳膊。

他得意扬扬：

“我要是不在宋淮橘那一圈朋友面前使劲捧她，哪里能在她一毕业就把她搞到手？”

“可惜她那群朋友里面还有好几个好货，是没办法一一尝过了，唉！”

朋友摇摇头：

“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开始装，七年多的时间，是我都要累死，要不说咱方哥是干大事的人！”

“不过呢，嘿嘿，你不是拍了视频吗？让兄弟我也见识见识，看看首富大小姐的床上功夫是羞涩，还是风sāo……”

方渐楠笑骂：“你想得美，本少爷的女人当然不可能给别人看，最多给你看看打码版，欣赏一下她被我弄到销hún的表情。”

朋友虽然失望，心情却没有多低落。

他仍旧挤眉弄眼：“不错啊你，处男就能有这么好的表现，大小姐估计更要离不开你了！”

我气到浑身发抖，兜头的羞耻和难堪像是洪水一样把我淹没，几乎让我窒息。

如果是偶然听到别人说我坏话，我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

甚至还会像孔雀一样立马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我听见了他们在讲我坏话。

可是今天这一幕，给我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我只能狠狠掐住手心，才能让自己忍住冲上去扇他们巴掌的冲动。

不，我不是在忍耐，我是胆怯和退缩。

这样难堪的场景，我根本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会让我一直以来的骄傲和羞耻心全线崩溃。

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出现在这里过。

只能尽力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神，逃一般离开了方渐楠的别墅。

谁都不知道，我胸前的蝴蝶结装饰藏了一枚针孔摄像头。

原本我满心欢喜地来，想用录像的形式记录我爱情的第一幕。

没想到却记录了我爱的人人设崩塌的证据。

记录了他和他的朋友对我极尽羞辱的调笑。

回到家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泪水像是方才要淹没我的洪水。

我重复地观看着录下来的画面，重复地听着那一字一句刺耳的言语。

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羞涩地期待美好的夜晚。

以为认识多年的竹马，终于要戳破与我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保护膜。

和我做真正的情侣。

没想到他只是把我当做一盘菜。

吃完了我这盘，还要去捕捉新的猎物。

过往那七年，我以为是公主与骑士的长久陪伴。

今日才知道是浪子的猥琐蓄谋。

我撑着眼眶反复去感受那让我痛彻心扉的画面和言语。

只恨自己的情绪是那样敏感，无论看了多少次依旧会被刺痛。

我退回和方渐楠的微信聊天框。

对话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我的气泡框。

“方渐楠！你怎么回事啊？哪有男朋友事后第二天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不见的！”

那时我打下男朋友这三个字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我确确实实地以为自己和他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因为我们昨晚做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事。

哪里知道这个对我千依百顺的竹马，不是想和我修成正果，只是把我当成一种水果。

我发完消息，就决定去他别墅找他。

路上他就没有回我，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回我一个字。

不像以前，我的信息他都是秒回。

或许那时我就应该明白，在他眼里我是已经到手就不用再珍惜的玩物。

“什么男朋友？大小姐，昨晚我们不是你情我愿的一yè情吗？”

“好啦，你要是舍不得我，我们做固定的炮友行了吧！”

我还在盯着对话框流着泪，他突然发来了新的消息。

这段话让我彻底止住了泪水。

我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被女孩子的羞涩糊住嘴。

我应该在昨晚之前就问清楚，他到底是要和我做情侣，还是只想和我打一炮。

我早该明白，如果他真的珍惜我，怎么会用上床的方式来确定关系。

是我鬼迷心窍，以为从小知根知底的竹马不会做那样的事。

我不再回复，把他就此拉黑。

我安排了私家侦探监视方渐楠的一举一动。

我想知道，他到底只是在朋友面前说一些维护大男子自尊的话，还是真的言行一致。

说到底，他现在并没有把我的视频给他的朋友看。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

宋淮橘，你的骄傲呢 ？他都那样对你，你还要犯这个贱吗！

可是，我们相伴了二十二年，实在是太久太久。

久到他的存在已经成为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我的眼眶又开始酸涩。

我们的父亲是大学同学，两家从我们出生前就常常聚会。

连方渐楠的名字，都是因为我们出生时间太过接近。

方家父母对照着我的“淮橘”取的“渐楠”。

这样紧密的关系，让我直到现在又痛苦又恍惚。

在那栋别墅听到的、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是我做的一场梦。

过去那七年，方渐楠对我的好是真的。

我说想吃城西那家板栗饼，外面下着大雨他也会来回四个小时去买。

学校研学去爬山，那么长的山路，一刻不停地往上走也要走一个小时。

他就默不吭声地把我背上去，又把我背下来。

还有平时的各种聚会、旅行。

在我的朋友们面前，他永远对我言听计从，从来不会不给我面子。

我的父母都不会这样对我百依百顺。

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宋淮橘，是绝对支配着他方渐楠的。

可是看着手机里那段新鲜的视频，我知道那不是梦。

我又要唾弃自己了。

把他拉黑，就是决定把他这个人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拉黑。

为什么还要安排私家侦探去窥探他的生活。

算了，我说服自己。

就当是戒断期吧。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那样朝三暮四的人。

已经得到我身体的他，一定会对新的猎物展开攻势。

然而我没想到，私家侦探为我工作的第一天，就拍到了他和别的女孩接吻的视频。

前天晚上他还在和我上床。

今天中午他就和一个全新的女孩分吃着同一个冰激凌甜筒。

那个女孩我知道她，是生物科学院的林诺言。

也就是他们嘴里的“烟熏小辣椒”。

私家侦探的设备很好。

我能清楚地看见方渐楠和林诺言原本规规矩矩地你舔一口我舔一口。

舔着舔着他们的嘴巴就贴在一起。

贴一会儿分开，两片红彤彤的嘴唇之间拉出细细长长的银丝。

他们的眼神要比他们的嘴唇更加黏腻。

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夏天的衣衫那么单薄，林诺言还穿着抹胸和热裤。

方渐楠的手已经放在了她大腿上。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想到前天还亲着我嘴唇的人，今天就把舌头伸进了另一个女孩的嘴里。

前天还摸我胸的手，今天就摸上了另一个女孩的大腿。

他们晚上要去干嘛，也要去上床吗？

我感到恶心极了，明明待在清凉的空调间里，我却头脑发热到想要呕吐。

我跑到卫生间干呕了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样青春、美丽。

可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眼眶里的血丝、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都让这份美丽大打折扣。

我告诉自己，可以了吧。

见到了今天这一幕，就该彻底放下了。

现在所有的痛苦、纠结、不甘、不可置信，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的狼狈，都只有我一个人品尝。

难道要让我抛弃所有的骄傲和自尊，盲目地去追求那份缥缈的爱，成为一个灵魂肮脏不堪的人的舔狗吗！

要让我的朋友、我的父母亲戚、所有认识我的人不认识的我的人都见识到我宋淮橘对那样一个贱男念念不忘吗？

我绝不允许。

消沉两天就够了，再多的，他不配。

“小橘！怎么在房间里睡一天啊！晚上要去小楠家吃饭的忘了吗？”

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想起来，今天是方渐楠奶奶的七十整寿。

虽然家大业大，但老人家并不喜欢过度铺张浪费。

于是她的七十大寿只邀请了相熟的亲戚朋友一起吃顿饭。

方家奶奶对我很好。

她没有孙女也没有女儿，每次见到我就像见到自己的孙女那样。

像打扮芭比娃娃一样给我买很多衣服。

方渐楠是方渐楠，奶奶是奶奶，我不能迁怒。

我化了一个完美的妆容，力求让所有人都看不见我的憔悴。

在方家订的酒店包厢里，我重新见到了方渐楠。

时间太短，我心里还会有波动。

没关系，今天过去，明天我就和朋友们去毕业旅行。

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

“小橘来啦！”方奶奶笑呵呵地看着我，拉着我坐到她旁边。

我尽力不让自己露出端倪，挤出一个笑容和她打招呼。

方渐楠和我对视，刚要把我招呼过去和我说些什么，我避开了他的眼神。

全程只当他不存在。

但避无可避，今天毕竟是方家奶奶的大寿。

酒宴过一半，她把我和方渐楠拉到一起，满脸慈爱地看着我们。

“两个孩子真好，要我说，你们要是不想待在家里的公司，就一起去外面闯荡，去哪里都好，只要是在一个城市，从小知根知底的，有个照应多好。”

方渐楠温柔地笑着：“小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周围的长辈们包括我的爸爸妈妈都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时不时看看他，又看看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我不看方渐楠，撒娇般笑：“时间还早着呢，等旅行结束再考虑吧。”

我低下头，方渐楠还是一如既往，演得很好。

好到我、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深信不疑。

好到我恨不得就现在，就在这些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面前，拿出那段他和朋友讨论我的视频。

拿出他和林诺言接吻的视频，告诉所有人他到底是一个怎样龌龊不堪的人。

可是我不能。

这是方家奶奶的七十大寿，老人家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不该被扫兴。

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家中的独生女，我不能那么不懂事。

我清楚一个利害。

那就是我们两家的公司在近年来深度合作，隐隐有了捆绑之势。

我这么闹一通自己是舒服了，却要长辈帮忙收拾烂摊子。

我已经大学毕业，是大人了，不成熟的事做过一次，不能再做第二次。

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了太晚，过不了多久就被方家长辈送回家了。

只剩我们这些年轻人和交流生意的中年人还在吃吃喝喝。

我跑到包厢外吹晚风，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小楠，你和淮橘怎么回事？我看到她今天根本不拿正眼看你啊。”

方渐楠满不在乎地笑：“堂哥，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你还不清楚她的性格吗，傲娇鬼一个，但是心里特别软特别好说话，我哄哄不就好了。”

“还是你有本事，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就你的皮相最好，专挑好的长，这才把宋叔叔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你可得保持，就指着你以后和她结婚了，宋叔叔可没有儿子，到时你就是他唯一的儿子。”